次日一早,吳駒就進宮去了。
在章台宮順利的見到了早起批閱奏章的子楚,吳駒向他說明了此行的來意。
子楚聽完頗感意外:“甘羅,他決定入仕了?”
吳駒點點頭。
子楚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
子楚當然也讓甘羅入仕,其神童之名素來遠播,就連子楚也有所耳聞。
不過前幾年的甘羅年紀實在太小,就算現在他也沒有及冠,想想這麽一個小不點站在朝堂上,實在有些違和。
況且那時的甘羅也沒什麽入仕的欲望。
不過現在,甘羅既然主動想謀求官職,那子楚當然也是喜聞樂見的。
“嗯……這件事寡人知道了,不過得斟酌斟酌,誒,你說該給他安排什麽職位?”子楚問。
“您自有聖斷!”吳駒一本正經的說。
“你小子!”子楚搖搖頭,知道吳駒想要避嫌:“行了行了,你去吧。”
“好嘞!”吳駒正想離開,卻聽後方又傳來子楚的聲音:“等等!”
吳駒駐足。
子楚衝他勾了勾手,吳駒來到桌案前,俯下身子。
“現在火藥可以用於實戰了嗎?”子楚低聲問道。
“可以製造手榴彈和炸藥包,火槍初步成功,火炮正在研發。”吳駒說。
“手榴彈和炸藥包……”子楚摸著下巴,他這段時間沒少和吳駒一起去城外山莊,看老於的試驗,對這兩樣東西的威力已經有了充足的把握。
“您是想用於對趙國的戰事?”吳駒問。
子楚點點頭。
吳駒笑了笑:“我想火藥的威力不會讓您失望的,它一定能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子楚頷首:“這一點寡人深信不疑!”
他思考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之內,這場戰爭必將打響,寡人希望到時候能用上一部分火藥。”
吳駒點頭:“我可以讓老於從現在開始儲備,三個月的時間不短,到開戰的時候,一定可堪一用!”
“好,就這麽辦!”子楚點點頭:“好了,你可以走了。”
吳駒拱手告退,在宮中一通七拐八拐,差人去知會了一聲開陽公主,隨後在苑林之中等待。
不一會,便見開陽公主提著裙擺跑過來,撲進吳駒懷中。
“好些日子沒見你來找我了。”開陽公主倚在吳駒肩膀上,有些撒嬌又有些抱怨。
“《西遊記》完結那日不是見了嗎?”吳駒攤手。
“那都是一星期前的事情了。”開陽公主翻了個白眼。
吳駒無奈的笑了笑:“那以後我來的勤快些。”
與開陽公主聯絡了一番感情後,吳駒出了宮,沒有回吳府,而是直奔甘府。
來到甘府,一聽是吳駒前來,甘羅連忙出來迎接。
“我今天已經進宮見過大王,將你舉薦給了他,相信不久之後,你就能在朝中施展拳腳了!”吳駒笑著對甘羅說。
甘羅這麽一聽,心中一塊大石頭瞬間落下,當即誠懇的說道:“吳卿為晚輩東奔西跑,晚輩感激不盡,還請受我一拜!”
隨即一揖到地。
他這一揖是十分誠懇的。
甘羅自認和吳駒並不算是太熟,但吳駒卻不吝相助,尤其是邵無害一事,倘若不是吳駒站出來主持公道,甘羅不知道要與他纏鬥到幾時,更不知甘家要蒙受怎樣的損失!
吳駒俯身將他扶起:“好了,無需這麽客氣。”
甘羅點點頭,
忙說:“裡面請!” 二人入內,走進堂中。
“來人,上茶!”甘羅喊道。
吳駒擺擺手:“不急,你先帶我去見見令堂吧,她應當醒過來了吧?”
甘羅點點頭:“昨晚便醒了。”
甘羅將吳駒帶到甘母的院子前,吳駒卻聽一陣哭啼聲從院子內傳來,當即有些愕然的看著甘羅。
甘羅苦笑道:“您來之前,我剛將舅舅下獄的事情告訴了她。”
吳駒恍然大悟:“要遣甘霖離開鹹陽的事情說了嗎?”
“沒呢,說句不好聽的,只怕說了少不了一頓一哭二鬧三上吊。”甘羅抓了抓後腦杓,顯得十分苦惱。
吳駒也幫不到甘羅,只能說:“總要接受的,其實這對你們甘家和甘霖都好。”
甘羅點點頭,甘家少了一個禍害,甘霖也能得到一些鍛煉(或許吧),確實是不錯的局面,可惜母親一定不接受這套說辭。
二人走進院子裡,甘羅對吳駒說:“請在此稍作等候吧,我進去知會一聲。”
吳駒頷首。
甘羅進屋,不一會哭啼聲漸止,侍女將吳駒請了進去,吳駒進門,見那日的美婦人此時已然醒來,只是一雙眼睛哭的紅了。
“吳駒拜見伯母!”吳駒拱手一揖。
甘母連忙還禮。
吳駒落座,說道:“您醒來之後,可還有什麽不適之處嗎?”
“不適之處倒是沒什麽,只是頭有些疼。”甘母說。
“您是醫術大家,不知可否請您為母親診斷一下,看看是否還有什麽隱患?”甘羅說。
吳駒點點頭:“也好。”
於是甘母伸出手,讓吳駒為其把脈。
趁著把脈的功夫,甘母嘴唇幾次張開,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吳卿,我那弟弟頑劣,但本性不壞,不知……”
吳駒微微挑眉。
甘羅是個大孝子,若是他面對這樣的問題,肯定擰不過母親,但吳駒卻不吃這套。
他微微一笑:“正是因為頑劣,才要好好管教一下,我看關他幾天,反省反省也是挺好的。”
不等甘母再說話,吳駒拿來收,說:“只是受了些驚嚇,亂了精神,可以喝一些安神的方子,有紙筆嗎?”
侍女拿來紙筆,吳駒又一邊寫著方子,一邊說些醫囑,沒給甘母一絲一毫開口的機會。
寫完之後,撂下藥方,吳駒起身便走。
甘羅與之一同出門。
然而,出甘府的路上,吳駒卻見他那張白白胖胖的小臉上滿是愁苦之色,時不時還撓著後腦杓,於是便問他:“怎麽,遇上什麽難題了?”
“在想如何將舅舅的事情告訴母親。”甘羅撓了撓小臉,問:“吳卿你有什麽好方法嗎?”
“原來是這事啊!”
吳駒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甘羅頓時眼睛一亮,向他看去,卻聽吳駒緩緩吐出兩個字:
“沒有。”
甘羅的小臉頓時又垮了下去。
“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你母親的心情我理解,血濃於水的親情,確實割舍不得,但她有些婦人之仁了,我想這件事情上,你還是要有些主見的,直說吧!”吳駒拍了拍甘羅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
隨後吳駒便離開了,留下甘羅獨自一人接著苦惱。
……
幾天后,甘羅的官職確定了下來,子楚將他安排在了治粟內史祁農的手下,是一個中等偏上的官職,並且是頗為重要的位置,比起邵無害的尚書之位分毫不差。
甘羅初入朝堂就能謀得這個位置,可見子楚對他是頗為看重的。
不過目前這個位置上還有人在,據說是一位打算告老還鄉的官員,所以甘羅還得再等一等,等到那位離開,甘羅再無縫銜接上去。
同時,甘霖的事情也確定了下來。
鹹陽的城牆上,吳駒和甘羅站在牆邊,目送著一支由囚犯組成的隊伍遠去。
吳駒是萬萬沒想到,甘羅這小子比他想象的還要狠!
他本來是想甘霖被調出鹹陽,隨便找個地方待著,反正甘家又不窮,總不可能被甘霖弄得破產吧。
結果甘羅倒好。
他通過運作,將甘霖充軍,真·發配邊疆去了!
秦國的法律是有規定的,在死刑等肉體刑罰之下,稍微輕一等的就是徭役。
但也可以服兵役,即將囚徒編為軍隊,發配到戰場上去。
當然,以秦國的律法之嚴苛,囚徒是沒有人權可言的,這些軍隊很有可能被送去當炮灰,或者各種敢死隊之類。
如果他們僥幸沒死,甚至立下戰功,那他們就可以脫離罪籍,免除刑罰,成為普通人,若是繼續立功,那也可以像普通兵士一樣依靠戰功封爵。
甘霖現在就是這麽一個命運!
在秦趙開戰前夕,雙方不斷增兵, 甘霖十分“幸運”的被選為了前往戰場的一批囚徒。
當然,對自己這位外甥的安排,甘霖是絲毫不知情的。
吳駒舔了舔嘴唇,還是忍不住說道:“你不是說自己顧念親情嗎,我可是一點沒看出來啊!”
哄堂大孝了屬於是。
就甘羅這通操作,要是沒夾雜點私人恩怨,吳駒都不信!
甘羅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我覺得軍隊是個不錯的選擇,正適合舅舅這樣的人去,他那一身蠻力可不差,不然也不能把邵無束打成那個熊樣,再者軍隊鐵血,令行禁止,送他去打磨打磨心性也是挺好的,說不定咱們甘家還能出個將軍!”
“那萬一死了呢?”吳駒問。
甘羅舔了舔嘴唇:“這個…目前還沒考慮過。”
吳駒嘴角抽搐。
“開個玩笑。”
甘羅擺擺手:“我打聽過了,這一批囚徒的罪都不重,不會被當成炮灰使用,反而會先訓練一下,並且只要在戰場上殺了一個人,立馬就會被編入正規軍隊,這裡面我也安排了人暗中照顧,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不會出事的,等他進了正規軍,要是真待不下去,大不了再把他撈出來就是了。”
吳駒點點頭,那也還好,聽起來似乎挺周到的。
忽然,城牆下傳來一陣哭嚎聲。
“啊!臥槽,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
吳駒和甘羅向下望去,只見甘霖崩潰的大叫,但很快就在兵士的驅趕下繼續前進。
看著這一幕,吳駒和甘羅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