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吳駒告別了蘇長老一眾人,車隊再度啟程,返回鹹陽。
清晨啟程,傍晚到達。
然而,回到鹹陽城後,吳駒便聽到了一件大事。
洛陽交付完畢!
東周徹底覆滅!
周王即將入秦!
不,現在已經不是周王了,他已經成為了亡國之君,現在的他僅僅是姬胥。
周王朝,結束了!
盡管真正意義上的周王朝,在最後一任周天子周赧王薨的時候便消亡了,現在存活下來的僅僅是東周公國,一個周王朝分封的公爵國,但也不妨礙這是周王朝最後的余暉、周王室最後軀殼,和苟延殘喘的棲息之所。
現在,東周已滅,秦盡收其國土。
這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同樣會是一個時代的開端!
……
呂府。
回到鹹陽後,因為天色已晚,所以他沒有去找子楚,也沒有忙著去過問離開的這段時間積壓的事情,而是來到呂府坐下來和呂不韋、呂凝這一家子吃個晚飯。
“洛陽交付後,料想大王應該正式將其作為封地交給伯父了吧。”吳駒說。
“嗯。”呂不韋點了點頭,笑道:“還是得等先把周王安排好了再說,不然那吃相豈不有些難看了嗎?”
人逢喜事精神爽,呂不韋現在就是這麽個狀態。
“那倒也是。”吳駒點點頭。
“不過我雖然不去,但已經派了些人去打點。”
“等朝中事了,封地定下來,我便啟程去一趟洛陽,到時府裡的事就交給凝兒打理了,吳駒你也幫忙看著點。”呂不韋說。
“會的。”吳駒和呂凝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呂不韋連連翻白眼,真是越來越有夫妻相了……
與此同時,呂府外。
一隊人馬停在呂府前,左右看了看,最終進入呂府。
他們全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巷子口,一個黑衣男子隱藏在陰影裡注視著他們。
這黑衣男子就像一塊不會呼吸的石頭一樣,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絲毫不顯得突兀,他的人一直都站在那,但又給人以一種那個地方沒人的感覺。
別說男子隱藏在陰影裡,就算不在,憑借這手隱匿的技巧,他也是很容易被忽視的。
待到這群人進入呂府,黑衣男子渾身上下驟然間泄了一股氣,胸膛開始有規律的起伏起來,整個人有了聲息,仿佛石頭也有了生命。
“真是怪事啊。”黑衣男子喃喃自語。
只見從陰影中走出的他身材魁梧,眉宇間正氣和英氣十足,可不就是冉悟嗎?
追到這裡,確實沒法再進去了。
呂府內臥虎藏龍,高手如雲,光是宗師就有一位,貿然進入恐被發現。
冉悟眸光一轉,再度沒入黑暗中,這次卻是真的不見了蹤影。
呂府內,吳駒看到呂不韋吃飯吃到一半,忽然離開,去一旁見起了府中一位門客,以吳駒的聰慧耳力,仿佛聽到呂不韋說“查到了什麽”之類的話,之後卻見呂不韋眉頭緊鎖。
派人去查什麽東西這種事對呂不韋堂堂一個相邦來說太正常,吳駒沒有在意這件事。
同一條街的另一座府邸。
冉悟從院牆上跳下,走進庭院,見湘夫人和孔臻都在。
“有什麽收獲?”孔臻問。
冉悟搖搖頭:“暫時沒有,他們應該還沒動手。”
他想了想,說道:“不過我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 “快說。”孔臻揮揮手示意他別賣關子。
“我在追查的過程中,碰到了相邦呂不韋府中的門客,他們也在追查縱橫家,只是恰好被我撞上了,再加上技不如我,一路被我追到呂府門前。”冉悟補了一句:“他們從始至終都沒發現我。”
湘夫人和孔臻對視一眼,有些詫異。
“一直有傳聞說,呂不韋和縱橫家頗有淵源,從前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卻並非空穴來風了。”孔臻摸了摸下巴,問道:“湘夫人有何高見?”
湘夫人沉吟少許,說道:“朝中之前發生過一件事,乃說秦王子楚滅東周後,在一殺百了和圈禁周王室兩個方案之間搖擺不定,一連議了幾日,最終呂不韋突然站出來力保周王室,現在選擇了圈禁這個方案,其中有呂不韋很大一部分功勞。”
“根據我們在洛陽的查證,縱橫家和周王姬胥絕對有關系,很可能直接接觸過,這才有了三川之戰的發生,那麽大膽猜測一下,呂不韋力保周王室是否也是縱橫家在背後作祟。”湘夫人用她那清冷的聲音分析道。
“有道理!”孔冉二人點頭。
冉悟插了嘴:“如果呂不韋是受了縱橫家的指使保下周王室,那周王室這麽做的意義何在呢?他們可不講道義,這一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在背後,也值得探究。”
“嘶!”
冉悟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這呂不韋……不會成為第二個張儀吧?”
此言一出,孔臻頓時皺起眉頭。
蘇秦張儀,鬼谷子的親傳弟子,最有名的縱橫家,沒有之一!
合縱連橫,名震天下,在二人活躍的那個時代,憑借一己之力將這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有言道: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其中張儀為秦相,輔佐秦惠文王,如果呂不韋和張儀是同樣的路子,都是縱橫家安插在秦國的棋子,那光是想象就足夠令人忌憚!
但想了想,他還是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會,如果呂不韋真的是縱橫家的人,他何必費盡心思去追查縱橫家?可見他對縱橫家的謀劃並不知情,也許比我們知道的還少!”
“是敵是友尚且難說,我覺得不至於成為戰友,但也不會是敵人。”
湘夫人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確定呂不韋是在派人追查,那我想呂不韋也許也是在製止縱橫家。”
孔臻點點頭表示讚同。
“無論如何,這倒是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線索,可以從呂不韋入手,改天去呂府探查一番,興許會有收獲。”孔臻說。
湘夫人和冉悟點點頭。
“行,這個先放到一邊,匯總一下各自的線索和想法吧。”孔臻說。
湘夫人聞言,說道:“我還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麽?”
“去年的冬天,秦姬生產,誕下一名公子,名叫子嬰,但我卻了解到,那一日秦王子楚曾經遭遇刺殺!”湘夫人淡淡的說道。
“一國之君遇刺貌似不是什麽很奇怪的事吧?”
“確實不奇怪,但我打聽到一些刺客的特征, 說這刺客突然出現,本來是直接要直接逃出王宮,結果半路遇到了秦王、呂不韋,和進宮為秦姬接生的吳駒,於是向三人投擲匕首,扔完也不管是否命中,便毫不留戀的直接離開了。”
“就像興致所致一樣?”孔臻問。
“像。”湘夫人言簡意賅。
“好熟悉的戰鬥風格啊……”孔臻眸光閃爍:“你找到匕首了嗎?”
“都被封存起來了,不過聽說那匕首長約一掌,削石頭如切豆腐一般。”
“更像了。”
孔臻和湘夫人對視一眼,二人都想到了曾經查到的一個縱橫家的劍客。
“隨後刺客翻牆離開,嫪毐前去追擊……”
“嫪毐?呂不韋的那個門客?劍道宗師?”冉悟問。
湘夫人微微頷首:“嫪毐追擊不成,推測此人的身手未必比宗師要差,甚至就是宗師。”
“十有八九了。”孔臻又補充了一句。
“可他們去王宮幹嘛?”
湘夫人沒說話。
孔臻搖搖頭,也知道自己問了個沒意義的問題,旋即歎了口氣:“看來除了呂不韋,我們又多了一個線索。”
三人一番沉默後,心中皆盤算著已知的種種線索。
這局勢,越發波譎雲詭了!
孔臻目光深邃,緩緩說道:
“事在人為,全力以赴吧,眼下天下局勢大變,洛陽被劃入秦國版圖,東周覆滅,周王即將入秦,決戰即將到來,鹹陽城暗潮洶湧。
不管縱橫家有怎樣的謀劃,都即將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