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駒旋即將李斯出蘭陵,周遊天下,入鹹陽,登門拜訪呂不韋,想要拜入呂不韋門下為食客,最終輾轉又成了他的門客的事說了一遍。
“李斯跟隨荀子學習,其才學並不遜色於韓非,並且繼承了荀子的帝王之術,對治國大有研究!”
子楚聽後大為振奮,忙問道:
“此人現在在哪?”
“就在殿外。”吳駒答。
子楚衝旁邊的蒙毅揮了揮手:“宣他進來。”
“是!”
不一會,李斯進殿。
“草民李斯,拜見大王!”李斯深深作揖。
“請起吧。”子楚上前扶起。
李斯站了起來,打量著子楚,子楚也在打量李斯。
過了一會,二人均是很滿意。
李斯從子楚身上看出了明君之相。
子楚從李斯眼中看出了淵博的學識。
“這是個可以輔佐的君王!”
“這是個值得重用的人才!”
二人同時想到。
“請坐吧。”子楚指著殿中左右兩側的座位說道。
“是。”
眾人入座,吳駒給了李斯一個眼神,示意他好好把握,旋即也坐了下來。
李斯點點頭,這機會都懟到他臉上來了,這要是把握不住,還是早日進廠吧。
子楚讓侍者為二人斟茶。
“不知尊師荀子近來可好?”子楚問道。
“師父近些年來年邁而多疾,好在並無大礙。”李斯答道。
“那便好。”
子楚點點頭:“寡人素來對其多有仰慕,只可惜他遠在蘭陵,一東一西,無緣得見。”
說到這,子楚又暗歎一口氣,搖了搖頭,顯然這遺憾並非是因為見不到荀子,畢竟他和荀子幾乎沒有私交。
他的遺憾,是因為荀子這樣的人不能為他秦國用。
說起來也是挺離譜的。
諸子百家雖然學術不同,但理念都是反對戰爭的,而秦國作為七國中對外征伐最為頻繁的一個,理所應當的遭到了許多百家學派的唾棄。
以至於國內諸子極少,能在整個天下都打出名頭,能和其他學派的諸子例如荀子、公孫龍、鄒衍、墨家巨子這些等級的宗師齊名的,更是只有吳駒一個!
子楚看向李斯,繼而說道:
“李斯,你可知剛才吳駒來見寡人,誇讚你學識淵博,繼承了荀子的學術,乃是可用之材,更是在寡人面前親口為你舉薦!”
“斯德疏才淺,愧不敢當,多謝吳卿!”李斯向吳駒作揖。
吳駒微微點頭。
子楚說:“寡人素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吳駒在寡人面前如此保薦,讓寡人十分好奇,不知你有何才學?”
子楚的考驗開始了!
“斯愚笨,但對儒家學術、法家學術皆有涉獵,雖有托大的嫌疑,但斯有信心在秦國乾出一番事業,還請大王給予我一個機會!”李斯恭敬的說道。
“哦?信心是有的,既然如此,寡人便要考考你了。”子楚微微一笑。
李斯攥了攥手,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已經冒了一後背的冷汗。
只見子楚正色,肅然問道:
“李斯,你對如今七國形勢有何看法?”
李斯長出一口氣。
這個問題倒是不難,畢竟問的很籠統,但也馬虎不得,因小失大可不好。
“斯以為,匹夫者常常錯失良機。成大功者,在因能夠把握住時機並且狠得下心。
昔者秦穆公之霸,終不東並六國者,這是為何?
蓋因為諸侯尚眾,周德未衰,故五霸興起而更迭,仍舊尊周室為主。
自秦孝公以來,周室卑微,諸侯相兼,關東為六國,秦之乘勝而壓製諸侯,已經足足五世了!
今諸侯紛紛畏懼服從秦國,就好像秦國的郡縣一樣。
斯以秦之強,大王之賢,就好像掃除灶台上的灰塵,足以滅諸侯成帝業,為天下一統,此萬世之一時也。
今日倘若懈怠而不快速成就大業,明日諸侯複強,相聚約從,屆時就算有黃帝之賢,也無法兼並天下了!”
李斯說完,緩緩出了口氣。
子楚從頭到尾做洗耳恭聽狀,越聽越是滿意。
當然!絕不是因為李斯拍他的馬屁,馬屁固然是誰都愛聽的,但子楚滿意的還是李斯這個人。
這一席話將當今七國形勢剖析的面面俱到,雖然這番言論很多人都能說出來,且李斯也沒加什麽突出的言論,但已經足夠看出李斯其人的大局觀!
此人可以用!
“若你為秦官,想如何施展自己的抱負?”子楚又問。
李斯思索了一會,最後說道:
“秦國的律法嚴苛,雖七國皆是如此,蓋有沉屙下猛藥,亂世出重典之意,但斯還是希望推行尊師與我的學說,即禮與法並重,也要從一定程度上推行仁政。”
“斯從函谷關外而來,見識到了已經被秦國佔領的三川郡,那裡有韓國舊民暴動,而軍隊動兵鎮壓,刑罰極為嚴酷。斯以為,韓趙魏楚燕齊秦,七國雖有國與國之別,卻無族與族之別,我們尊的都是同一個祖先。 ”
“對待七國之民,不必像對待外族一樣殘忍,國與國之間的征戰,非民之罪,乃兵之過也,斯以為,以如今的形勢,想要統一天下,刀兵相見乃是必然的,但懷柔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味的暴虐只會激起七國之民的反抗之心,唯有實行仁道,方可安撫百姓,繼而天下歸心!”
李斯一席話,讓子楚大為讚賞。
說的很中肯,這與他的理念多有相符。
不過和他想的也有一定的出入,他認為伐天下靠的是戈矛,治天下靠的才是仁德。
李斯以三川郡舉例,在子楚來看,三川郡發生的這種事再合理不過,三川郡入秦之手不過一年光景,還是失而復得,如果不以雷霆手段鎮壓,則後患無窮。
在三川郡實行仁政,安撫百姓,子楚是有想過的,但起碼要等局勢再穩定一點,若一味的仁義道德,那就是懦弱迂腐了。
“吳駒,你怎麽看?”子楚轉頭看向吳駒。
此時的吳駒正若有所思。
現在的李斯,到底還是年輕,和記憶中的那位秦相有很大差別,現在的他雖然有自己的野心,但同時也有自己的報復,同樣是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的心計和城府也還遠沒有十數年後這麽深。
這從他在子楚面前講述自己的理念就能看出來了,這與歷史上那個李斯可是非常不一樣的!
聽到子楚的話,吳駒回過神,微笑著說:“我以為李斯所言甚是,荀子與他的弟子的學術,在秦國皆是大有可為的!”
“不錯!”子楚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