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駒讓董翳再安排些人去打探消息,保證在搜查之前能得到預警。
待董翳離開後,吳駒見嬴政四人依舊緊張,於是安慰道:“第一次搜查的力度會是最嚴格的,我們躲開這一次就已經是成功了一半,趙王不可能一直封鎖邯鄲,那樣影響甚大,不利時局!”
嬴政頷首:“我明白。”
吳駒從百寶箱一般的書房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銅製鈴鐺,將掛在院門後面,沿著走廊掛了很長,只要院門被推開,鈴鐺就會響,警示院子裡的人。
“可以休息了,我這院子的房間勉強夠用,東西兩間房由公子和夫人居住,西邊的由王翦和趙高居住。”吳駒安排道。
四人頷首。
“臣告退。”王翦拱手,隨後離開。
“奴婢去收拾被褥。”趙高聲音很細,倒是沒有那種老太監的尖細勁,只是中氣不足。
“公子和夫人不去休息嗎?”吳駒問。
嬴政苦笑:“驚魂未定,暫且睡不著。”
“那不如來喝杯茶吧。”吳駒相邀。
他將二人迎入書房,思索了一下,拿出一隻箱子,在箱子裡摸索:“還是不喝茶了,茶葉提神,我給你們煮點柏子仁喝,可以養心安神。”
“你還懂藥材?”嬴政詫異。
吳駒呵呵一笑,努力比劃了幾個手勢:“沒人比我更懂藥材。”
嬴政不接茬,隻當吳駒在吹牛,趁著吳駒煮柏子仁的功夫,詢問道:“我適才聽郭開稱你為諸葛先生?”
“是,諸葛亮,這是我在趙國的化名。”
“原來如此,還未請教你的真名是什麽?”嬴政問。
“我真名吳駒。”
嬴政和趙姬都愣住了:“吳駒?”
這個名字實在可以稱得上如雷貫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就是你們想的那個吳駒。”吳駒微微一笑。
“客卿吳駒?”趙姬仍然不敢相信。
“對。”吳駒頷首。
嬴政張著嘴,大腦短時間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信息,愣了好一會才說:“您怎麽會來趙國?”
“當然是為了救公子啊!“吳駒理所當然的說。
“不,我的意思是父王怎麽會把您派來這裡?”嬴政不解。
“並非大王派我來,為臣子的不就是幫君王分憂嗎?我認為在趙國有機可乘,所以就來試試看,沒想到真的辦成了。”吳駒攤手。
嬴政不知該說什麽好。
從前不是沒有潛伏在邯鄲的間諜組織過營救行動,但最後損失慘重。
花費大力氣都沒有辦成的事情,到了吳駒口中竟然成了信手拈來一般。
嬴政搖搖頭:“先生為我深入虎穴,慚愧啊!若是早知道是您來,我便不該隨您逃出來,損失我一個公子無害於基業,可若是您有什麽三長兩短便是秦國的大損失了。”
吳駒搖頭:“公子莫要這麽說,你是秦國的公子,關乎大業,倘若你不能回國,對秦國來說是很棘手的問題。”
他話鋒一轉,笑道::“況且公子應該對我有信心,你看我們現在不是逃出來了嗎?”
嬴政聞言也笑了笑。
吳駒袒露身份給了嬴政和趙姬極大的震撼。
本以為對方只是秦國安排在趙國的間諜頭子,結果對方搖身一變,成了名震七國的大人物,這程度絲毫不亞於一個仆役忽然告訴你他是一方諸侯。
嬴政忽然起身,向吳駒深深拜下,說道:“先前不知先生身份,
頗有不敬之處,還請先生諒解!” “公子言過了,我本就是秦國的臣子,何況您也沒有什麽不敬之語不是嗎?”吳駒起身將他扶起。
嬴政深吸一口氣,說道:“先生萬金之軀,卻肯入虎穴來搭救我,這份恩情,政銘記在心,有生之年一定答謝您的恩情。”
“臣子本分。”吳駒笑了笑。
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嬴政顯得過分懂事和成熟,這也與他在邯鄲為質十年的經歷有關,和他親身相處的這幾個時辰以來,吳駒對其十分欣賞。
處事不驚,可以保持冷靜和理智,談吐、城府比秦國的一些大夫還要出色。
哪怕拋開他的身份不談,這樣的人日後也是一定會有作為的。
“我這個人很隨意,不講太多禮節,公子也不必如此,會讓我有些不自在。”吳駒說道:“請坐吧。”
盡管吳駒沒有對這份恩情做太多表示,但嬴政卻將這件事牢牢記在了心裡,這無關乎吳駒是誰,哪怕他真的只是一個名叫諸葛亮的間諜頭子,而非位高權重的客卿吳駒,嬴政也依然感激他。
昨夜那句“秦王掃六合”、那句“公子,我們該回家了”。
是嬴政十年間聽過最讓他舒心的話。
邯鄲這座繁華城池對嬴政來說是一片黑暗,只有他和母親、王翦、趙高四人抱團取暖。
而吳駒卻是照進他世界的一縷光。
春申君黃歇在楚王完還是在秦國做質子時,用計帶他逃回楚國,得以繼位楚王、
呂不韋在子楚還是公子異人的時候,帶他逃回秦國,如今睥睨天下。
於嬴政而言,吳駒對他的意義絲毫不亞於黃歇之於楚王完,呂不韋之於子楚,對其信任青睞幾乎僅次於趙姬。
……
待嬴政坐下後,他將兩隻茶杯放在嬴政和趙姬面前,為其倒上煮好的柏子仁水。
煮好的柏子仁水有一股清香味,喝起來也不算難喝。
直到此時嬴政才反應過來,吳駒適才說沒人比他更懂藥材,並不是在吹牛……
稍微消化了一下得知吳駒真實身份所帶來的震撼,嬴政又因此更加好奇了:“您是怎麽做到在邯鄲潛伏,還能讓郭開如此親近您的?”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吳駒吹了吹柏子仁水的熱氣,說道:“我現在的身份是郭開的門客,大約一個半月前,我來到了邯鄲……”
他將自己來到邯鄲後,潛伏到郭府,靠著兩件寶物和遊說成為郭開的門客並獲取其信任,幫助郭開獲得太子的親近,最終提出互市之計,使郭開成為趙王眼前的紅人,並被封為亞卿的事情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他被封為亞卿之後的事情,就是昨天晚上了,平原君重病,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所以在夜裡前往秦質子府行動。”吳駒將涼的差不多的柏子仁水一飲而盡。
嬴政和趙姬聽完整個人都懵了。
趙國朝中的新貴,正是炙手可熱的亞卿郭開,其實是吳駒的提線木偶?
名傳七國,使趙國實力大增,為其帶來五千匹戰馬,上萬頭牛羊的互市之計,其實是吳駒提出的?
這些消息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趙姬眸中異彩連連:“您真是厲害!”
吳駒哈哈大笑:“過獎啦, 雕蟲小技而已。”
直至此時,嬴政才意識到,吳駒絕不只是組織了一次殺了十幾個守衛的行動,並帶他們去平原君府邸躲一會。
他在下一盤空前大的棋,整個趙國都成了他的棋盤,盡管趙國的這些人中只有郭開真正成了吳駒的棋子,但憑借這手棋,吳駒卻能躲在帷幕之後操縱整個趙國,也正是郭開這枚棋子才讓他們現在有地方躲藏,並且還能到平原君的府上躲過第一波搜查!
嬴政也明白,吳駒的能力不僅是世間傳聞的醫術、經商、釀酒、炒茶、精鹽等五花八門,無所不能的能力,那固然足夠驚人,不僅為吳駒帶來的巨額的財富,也讓秦國國力飛速增長。
但在謀略上,他也不遜色於任何一人!
這一點無論是營救嬴政,還是互市之計,亦或者騙取郭開的信任,都可以完美佐證。
但嬴政有一點不明白,郭開的作用真的只是給他們當保護傘嗎?
顯然不是。
“您讓郭開向趙王提出互市之計,僅僅是為了提高他的權勢嗎?”嬴政皺眉問。
吳駒對他敏銳的嗅覺露出一抹讚賞,問:“公子覺得呢?”
嬴政認真思索了一下,說:“我覺得不止於此,若僅僅為了提高其權勢,未免太大費周章了,而且互市之計這種謀國大計用在這裡……頗有種殺雞焉用宰牛刀的意思。”
吳駒頷首:“確實不止於此,這就涉及到接下來的出逃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