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遲低頭排著隊，思考著該怎樣確保自己的妖力不被發覺，又或者怎麽控制妖力隻輸出一點點，讓自己顯得相當普通。

　　槍打出頭鳥，樹大招風，牧遲這樣一個普通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拋頭露面，顯然並不是明智之舉。

　　他也沒指望監妖司可以傾斜給他資源，將他視為天選之人，一口氣喂成監妖司門面。

　　手握著那個“租戶名單”，一戶一戶收租過去，總能夠讓自己發育起來。

　　雖然有103室顧驚這樣的擾亂分子，但這麽多戶，總有像寧海晏一樣通情達理的好妖，可以靠簡單商談就收來房租的嘛。

　　他如此想著，卻發現身前的隊伍，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

　　怎麽不走了?

　　排隊的都是臨時加入監妖司的新人，有男有女，看來是突然爆發的祇妖狂潮讓監妖司多了許多的壯丁。

　　但此時隊伍的盡頭，那塊顯妖碑旁，那道身高三米的凶煞身影停在了那裡，一手撐著顯妖碑，虎視眈眈地盯著排隊的新人們。

　　畢漠，畢字部的副隊。

　　黃成業在牧遲耳邊暗道一句“要遭”，隨後畢漠那又粗又低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來啊，來測啊，一個個來。”

　　他本就陰沉凶煞的臉隨著嘴角咧開，整張臉都變得更加瘮人，說話間，幽森森的火焰燃起在他的雙翼之上，構成一個個恐怖的鬼臉。

　　排在最前面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原先遠遠地看著他時就已經有些忍不住，被這句話一激，當場腿一軟，坐倒在地。

　　“廢物。”

　　他瞥了一眼那個坐倒在地的姑娘，意有所指的舔了下嘴唇，那個姑娘頓時開始嚎啕大哭。

　　“滾一邊去吧！”

　　姑娘被其隨行的特勤部人員扶到了一邊，那名特勤部成員連看都不敢看畢漠一眼。排在第二的是一個中年人，此時也已兩股戰戰，剛一抬頭，就對上了畢漠那陰冷的目光。

　　“測，品級能夠抵達黃品，我就讓你進畢字部。”

　　“如果連黃品都沒有……監妖司不養廢物，你就去野外找頭野妖，讓它直接吃了你得了。”

　　中年人戰戰栗栗地走到石碑前，手哆嗦著放上石碑。

　　牧遲清晰地感應到，在他手搭上去的那一刻，整塊石碑傳來了明確的妖力波動，緊隨著便是一道黯淡的光柱亮起在石碑的中央，像是體溫計的水銀條一樣緩緩上升。

　　然而這條光柱僅僅上升了一小段距離，連十分之一都沒漲到，便熄滅了光芒。

　　“黃品都沒有的廢品，廢物，哈哈哈，廢物！”

　　畢漠狂笑了起來，那名中年人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卻見面前的畢漠雙翼突然張開，高大的身體向前探出，若一塊黑幕一樣，將他籠罩在了下面。

　　那張猙獰而恐怖的臉就貼在他的臉前，他能夠聞到其口中的腥臭味，甚至還能看到尖尖的利牙。

　　“不如……直接讓我吃了你，也算是廢物利用了吧?”

　　幾乎令人窒息的幽邃包裹著這名中年人，他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坐倒在地，而後四肢並用邊哭著邊向後爬去。

　　牧遲悄悄觀察著這一切，心中隻感到不解。

　　毫無疑問，這名為畢漠的巨漢是一隻妖。

　　他倒是沒感覺畢漠的形象有多可怕，相比起骨妖那乾脆非人的形態，畢漠此時的架勢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他反而覺得對方的行為舉止充滿了不自然。

　　監妖司執行部字部的副部長，

昨晚才參與過討伐骨妖，今兒個居然會沒事乾，做出嚇唬新人這種事情?　　甚至還以吃人為要挾?

　　莫名的，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寧海晏之前說過的話:

　　“現代社會，又不是古代了，以前還有佔山為王的，那些大妖沒事就下山抓幾個人吃，但現在都沒有了。”

　　“信息發達了，誰也不想惹麻煩，而且餐館做出來的食物不比人肉好吃?我們妖又不是靠吃人增長修為的。”

　　他當時就想細問，但被集合通知打斷了，現在回想起來，結合著畢漠的行為，這段話真是越想越有意思。

　　排除只是為了惡趣味嚇人的可能性，那麽畢漠的所作所為無疑是為了從這群稚嫩的、還沒怎麽見識過妖的新人身上獲取什麽。

　　他在裝腔作勢，他在嚇人，他在讓大家都畏懼他……

　　畏懼?

　　牧遲咀嚼著自己剛剛思索出來的東西，若有所思。

　　而身旁的黃成業眉頭緊皺，在中年男人爬走之時，就已經開始拽牧遲袖子，同時小聲道:“今天不測了，我們先走，下次來也一樣的，躲開這個煞星……”

　　老黃的心思顯然和很多人一樣，排在牧遲前面的兩人已經準備轉身開溜，結果前頭傳來一聲暴喝！

　　“給我滾回來，我讓你走了嗎！”

　　伴隨著那聲暴喝，廣場上頃刻間飛沙走石，天色都似乎陰沉了數分。轉身的兩人僵在原地，只能訕訕地排回原位。

　　但畢漠還不止於此，他目光搜尋著這些稚嫩的新人，掃過那道一直低頭、卻未有任何顫抖的身影時眉毛一挑，隨後手指果斷地點向了那道身影，大聲吼道:“你，給我上來，從你先開始！”

　　眾人聞言，紛紛確認自己不是被點到的那個倒霉蛋，然後向後方扭頭看去。

　　當牧遲抬起頭時，訝然地發現，前面的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而石碑旁的大妖的手指也指著自己。

　　身旁的黃成業面部抽搐，漲紅了臉，他似乎想說些什麽，但那頭的畢漠只是一個眼神的壓力，便令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讓我先測?”

　　牧遲平靜地開口問道。

　　畢漠皺眉，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青年和其他人有許多不同，從這個青年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名為“畏懼”的情緒。

　　他……不怕我?

　　而牧遲已經繼續開口:“大家排隊的，插隊不好吧。”

　　前面看著他的人，眼珠子差點蹦出來。

　　插隊，這時候你提插隊?

　　祖宗，你是祖宗，你先去測了這個碑，把這大妖糊弄過去了行麽！

　　“那我先測了?”

　　牧遲再向前面的人投去征求意見的目光，得到的是清一色的祈求的點頭。

　　他伸手拍了拍此時面如死灰的老黃:“那我先上了。”

　　牧遲慢慢走上前去，莫名的，牧遲覺得自己剛剛說話的語氣有點像寧海晏，緊隨著又想到少女抱著橘貓蘿卜，詢問自己時的樣子。

　　一時之間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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