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河縣。
大儒鄭玄舉著州郡的征辟公文,對堂下的眾弟子說:“劉德然現在缺一個典學從事,主管青州的學政,你們誰願前往任職?”
趙商、崔琰、公孫方、王基、國淵、郗慮等一眾弟子,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願搶先開口。
他們幾乎都是世家子弟,雖還未入仕,可眼下就有一州學政可以擔任,自然不願按部就班,舉孝廉從縣丞、縣令乾起。
見眾人謙讓,鄭玄笑道:“你們平日不是自負有治國之才麽?怎麽事到臨頭反而畏縮不前?既如此,為師就點名了。”
“季珪,上次從劉憐處回來,你便一直魂不守舍,可曾想通了他那句‘知行合一’?”
“弟子愚鈍,似懂非懂。”崔琰躬身恭敬道。
“既如此,此次便由你去臨淄,擔任典學從事,順道找那劉德然求一個答案。”
“弟子遵命。”
見崔琰得了這學政之職,旁邊的其他人羨慕的不行。鄭玄笑罵:“剛才問你們誰去,一個個扭扭捏捏不肯上前,如今卻來羨慕人家?”
國淵等人面露慚愧之色,躬身道:“弟子慚愧!”
“你等書本上的學問已經大成,呆在這學宮之中,再無益處。為師修書一封給那劉德然,讓他安排些職位給你們實踐,也驗證一下所學的道理。”
眾人大喜,再一次躬身行禮。
換做別人,可能還會質疑一下鄭玄的話。
你一個平頭百姓,就算是天下名士,可又憑什麽能指揮一州州牧?還拿人家州郡的職位隨便安排,這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可眾人都知道鄭玄與劉憐的關系。況且就算沒有這層,以老師的段位,安排幾個弟子也是不在話下。
鄭玄身為漢代大儒,涉獵甚廣,博古通今。其所創的“鄭學”,流傳千年,可謂儒家漢末之後幾百年內的代表人物。
下一個像他這麽牛的儒家代表,就得等到南宋朱熹發跡的時候了。
鄭玄在齊河縣開學宮教書育人,自然吸引了附近州郡的飽學之士前來,對此劉憐可是舉雙手雙腳讚成。
他特地囑咐叔父、平原郡守劉旂,讓他好生照撫眾人,學宮所用一應花銷,都由州牧府報銷。
因此在這短短一年之間,聚集在齊河縣的士子們,已經有幾百人之多,其中不乏從荊州、潁川之地趕來的世家子弟。
崔琰帶著一乾出師的師兄弟,來到臨淄的州牧府。劉憐看過鄭玄的書信,恨不得狠狠親這個師伯兩口。
他收好書信,滿面笑容道:“諸位算起來也是憐的師兄,能來這裡幫師弟一把,讓憐不勝感激!”
說完,他還專門給他們行了一禮。
“除了季珪兄的典學從事,我這州牧府上還有典郡書佐、祭酒從事、中正、簽判、推判官等一系列職位空缺,諸位師兄看上哪個,盡管去挑!”
國淵他們也沒客氣,盡管各部主事都已經有人,可二把手、三把手的位置還有大把,足夠他們施展平日所學。
與此同時,濟南國台縣,已經大半年沒見過太陽的張饒、管亥、管承三個倒霉蛋迎來了人生的轉機。
在這段時間,他們不止一次向獄吏求過情、討過繞,甚至破口大罵。可獄吏們沒有收到上面的指示,根本無動於衷,被罵得狠了,最多在飯中加點調料,惡心一下三人。
就這麽僵持了大半年,三人從一開始的氣憤,再到恐慌,最後變成麻木,
絕望。 對於出去,他們已經不抱啥希望了。
外邊的大人物們,好似已經忘了自己兄弟三個,他們貌似要在這大牢裡了此殘生。
這天,三人吃完午飯,正百無聊賴地躺在一堆乾草上哼哼,牢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一名獄卒走進牢房,招呼三人離開:“你們三個出來,外邊有人撈你們。”
“莫要說笑!我等煎熬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心如死灰,接受現實,為何還來戲耍我等?”
“呸!”那獄吏也不客氣,一口老痰吐在張饒臉上:“你們三個廢物,呆在這裡啥事不乾,上面還不準咱們拿你們開涮,除了浪費糧食還有何用?趕緊滾蛋!”
聽到這裡,管承一骨碌爬起來:“大哥、二哥,這次貌似是真的!”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爭先恐後地往牢門外擠去。
這一路上都沒人阻攔,三人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下,情不自禁流下了熱淚。
張饒那麽健壯的一個漢子,也如婦人一般哭哭啼啼:“二弟,三弟,咱們的苦日子,可算到頭了!”
“可算他媽到頭了!”管承眯著眼睛,不敢直視外邊的陽光。
唯獨管亥不說話, 他手搭涼棚,正看著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字來:“孫輕狗賊,拿命來!”
說完,他踉踉蹌蹌殺向孫輕,卻被他輕輕一扭,放倒在地。
“多日不見,管兄的武藝哪裡去了?”孫輕笑道:“這可不比從前呐!”
“狗賊,你害我兄弟受這牢獄之災,如今又來嘲笑我等,當真不要面皮!”
“是你們自己蠢,這可怨不得我。”
“你……”
見他還要罵,孫輕收起笑容,冷冷道:“我奉命前來招降爾等,前往左將軍麾下效力。你們要是這個態度,我看就沒有招降的必要了。”
“來人,將他們三個重新關回牢裡,左將軍那邊,我回去自有交待。”
“將軍且慢!”張饒早就受夠了牢獄中的生活,哪裡還願意回到那個鬼地方。
“我這二弟被關押的時間太長,以至於精神有些錯亂,衝撞了將軍。還望將軍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等願意歸順左將軍,前往麾下效力。”、
一邊說,他一邊還拉著管亥、管承,在耳邊輕聲嘀咕:“二位賢弟,先應下來出去再說!”
孫輕明白他仨的想法,提醒道:“實話告訴你們,眼下的青州,已經是左將軍兄弟倆的天下,各地世家、賊寇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們還是收起心裡的那些小心思,否則下次就不是坐牢這麽簡單了!”
管承是仨人裡最聰明的,率先反應過來,抱著腦袋懊悔:“也就是說,張白騎你們這幫人,根本就是與左將軍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