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平本是一個小縣,處於兗州、冀州、青州三地的交界處,放在平常就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
可此時的這個小縣城卻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蕭瑟之感。
“啟稟州牧,從高唐方向開出一夥騎兵,正朝博平縣殺來!”
“哦?本州牧還沒去找他們麻煩,他們居然敢主動前來送死?”劉岱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他們來了多少人,領兵大將是誰?”
“大約五百來騎,打的是劉字與張字大旗。”
“劉?張?”王彧看向王楷、毛暉,想從他們倆那裡得到些線索。
“青州統兵之將甚多,姓劉的卻是沒幾個。”王楷沉思半晌,也想不出有哪個劉姓將領:“想來此人乃是劉憐新近招募而來。”
他們根本沒往劉備、劉憐身上想。
畢竟堂堂青州牧、左將軍,若要出征想必是前呼後擁、兵多將廣,豈會帶著區區五百人前來挑釁?
“姓張的將領也沒幾個!”毛暉補充道:“先前聽聞有一張飛張翼德,莫非就是此人?”
“不可能!”劉岱斷然否定:“劉備、張飛、黃忠、顏良等人俱南下徐州,此時正在東海、廣陵一帶鏖戰,絕無可能出現在這裡。”
幾個人討論了半天,也不知道對面的劉、張二人到底是誰,可眼下也沒時間供他們打探情報了。
劉憐、張郃兩人手下俱是騎兵,行進速度極快。他們從高唐出發,最多只需兩日就能抵達博平城下。就在傳令兵給劉岱等人匯報軍情的時候,他們離此地已經不到三十裡了。
“儁乂,我軍所帶糧草不多,只夠五日吃食,所以務必速戰速決。一會兒我先修書一封,派人送往博平城中,試探一下劉岱反應。”
其實劉憐就是慫,不想冒著風險跑到城下罵陣。
他倒是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戰場之上多危險呐!所謂刀劍無眼,萬一有支流矢射中了自己,豈不是虧到姥姥家。
相處了這幾日,張郃已經大致摸清了這位青州牧的路數,也不覺得奇怪,點頭同意了這個方案。
劉憐寫了一封措辭嚴厲的書信,字裡行間充滿了對劉岱不宣而戰、偷襲同僚的不齒。寫好之後,他將布帛纏繞在一支箭矢上,然後交給張郃。
張郃帶著百十名騎士,先行一步奔往博平,繞著小縣城跑了一圈,尋了個空檔,直接把那支箭矢射進了城池。
隨後,五百多人重新匯合,在博平城南十五裡外扎營。
劉岱聽聞只有區區百十人前來挑釁,本欲主動出擊,先吃下這小股部隊,只是被屬下眾人勸住。
“冀州、豫州方面的援軍尚未抵達,程仲德也沒有到來,州牧何必急於一時?”王彧身為兗州本土的世家大族,自然不願意豁出身家性命,跟劉岱出城胡鬧。
在他看來,只要程立一到,再加上冀州、豫州的兵馬,自己等人就可以在各個方面碾壓對面的青州軍,根本不用冒著風險此時出城。
劉岱身為青州出身的外來戶,根本指揮不動手下這些地頭蛇。見他們個個拚死反對,也只能暫時熄滅了出城的想法。
“報!”
隨著一聲長諾,兩個傳令兵從門外闖了進來。
“啟稟州牧,城外有一信使,說是從高唐而來,還送來一封書信。”
“啟稟州牧,青州軍射進城一封書信,請州牧定奪!”
說著,兩份書信就已經呈到了劉岱的手中。
劉岱看完兩份書信,臉上的喜色再也壓製不住,他一邊大笑,一邊將書信遞給一邊的王彧。
王彧看完書信,臉上還有幾分不可信:“此事當真?”
“據探馬回報,高唐的漢軍確實兵分兩路,從水陸兩端向我博平而來。”劉岱篤定道:“劉廣此人與我牟平劉氏有舊,加上從平原縣傳出來的消息,此事定然不假!”
在關東世家圈子裡,一直傳言劉憐此人詭計多端、惜身怕死。縱觀此人出道以來的種種表現,他也確實是長於心計,尤其是一些鬼蜮伎倆。
這樣的人,會犯下這麽致命的錯誤,將自己置於險地嗎?
王彧是不信的,他對劉岱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劉岱原本還欣喜若狂,聽王彧這麽一說,自己也有些犯嘀咕:這兩封信來得如此及時,是巧合?還是圈套?
結合自己在洛陽時的所見所聞,他也有些摸不準劉憐的路數。
見自家州牧猶豫不決,王彧道:“不如再派精銳哨騎, 星夜前往高唐打探消息。博平離高唐不遠,只要不惜馬力,一晚上足夠跑個往返。”
“善!”劉岱點了點頭,隨即又對眾人說:“可城外的劉憐也不可放過!我欲回信一封,約他明日早間,在城外相見。”
“州牧高見!此舉既能拖住劉憐,符合先禮後兵的道義。就算日後被朝廷追問,咱們也有話說!”
“好!那就這麽定了!”劉岱說著,在桌案前坐定,提筆開始給劉憐回信。
寫完之後他交給王彧,讓其幫忙潤色了一番,直到在場眾人都覺得沒問題了,這才將布帛纏好。
送信的任務自然落到了王楷的頭上。王楷也不含糊,親自領著一隊騎兵,趁著黃昏日暮最後一點天光,將書信射入了劉憐的大營。
劉憐自光和七年黃巾起義開始,隨劉備南征北戰,即便算不上百戰百勝,也基本沒吃過大虧,心中早就生起了一股子傲氣。
他驕傲,領著水軍剛剛抵達南邊蘆葦蕩的關羽,更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裡。
兩人自出道以來,從沒在戰場上吃過虧,一方面是他們確實實力不凡,一方面也與對方實力不強有關系。
可這次的對手也是正規軍。他們不但兵精糧足、訓練有素,還有當地的世家大族支持。
再看自己這邊,不但兵力不足,還有二五仔瘋狂出賣自家情報,這仗還沒打就已經輸了一半。
更要命的是:劉憐、關羽二人對高唐城內的變故渾然不知!兩個眼高於頂的狂傲之人,注定要在兗州大地上留下悔恨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