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尋聲望去,見人群中走出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來,見他衣著質樸,一臉稚嫩的表情。張佑不禁好奇道,“你···你是郎中?”
那少年點頭,朝著張佑拱手道,“在下李言聞,湖北蘄州人士,家裡世代行醫,恰逢我遊歷至此,正巧趕上了,不知可否讓我瞧瞧這病人?”
張佑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大驚道,“你··你是李言聞?”
見張佑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李言聞心中一緊,往後退了一步,狐疑道,“在下正是,您···認識我?”
廢話,我不僅認識你,連你兒子我都認識,全國人民都認識,雖然看你這年齡眼下應該還沒成親!這李言聞的名氣可能並不是很大,但他卻有個大名鼎鼎的兒子——“醫聖”李時珍!
張佑心裡那個激動啊,又撿著寶了!隨後對眾人道,“大家也都見著了,此人自我舉薦,是郎中,而且並非我們紹興本地人士,可作為本次賭約的監督者。不妨就讓他給這農戶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得了大脖子病!”
李言聞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後,對眾人道,“此人確實患的是大脖子病!”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皆是看向那四人,“跟他賭!”“對,可有錢呢!要賭!”
一時之間人群中不斷傳來要賭的聲音,那四人一個個是如喪考妣啊,這眼下已是不賭就下不了台了,在眾人一陣陣的聲浪之中,那四人隻好硬著頭皮應下賭約。
“諸位,既然賭約已立,還望在場的諸位替我們做個見證,每日午時,這名患者都會在如意樓門前當眾喝下這藥水,大家也可以過來做個見證!”。
“好~”
“你這藥水當真能治大脖子病?”李言聞狐疑道。
張佑笑了笑,“當然!”說著便舀了一碗遞給那患者。
患者接過這不知名的藥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著張佑,也不知到底是該喝還是不該喝。
“可否告知這藥水的成分?”李言聞盯著張佑道。
張佑搖頭,“不可!”
李言聞愕然,隨後對那患者道,“那便不能喝!”
眾人嘩然,張佑不解,“為何不能喝?”
李言聞一臉嚴肅道,“你這藥水的成分都不敢告知,我作為醫者必須要為患者負責,這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張佑無語,這特麽都是些什麽人啊,一個個沒完沒了!他強壓住自己心中的怒氣,無奈道,“李兄啊,這藥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我們自己都喝過,而且我已經說了出了問題我來負責!”
這李言聞依舊是不依不饒,“你負責?你怎麽負責?醫者仁心,我絕不會讓他不明不白喝了這奇怪的藥水!”
張佑那個窩火啊,在空虛耳邊輕聲道,“你給我把這人帶進去,我請你喝兩壺鮮意醉!”
空虛聞言,頓時兩眼放光,“誒誒誒,你要做什麽····快放開我!這位患者你萬萬不能喝啊!你要對自己身體負責·····誒,你這道士好無理啊~”
“你喝了,這病八成能好,不喝可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張佑小聲在那農戶耳邊說道。
那患者聽了心想此話不錯,於是心一橫,當著眾人的面將一碗藥水一飲而盡。
“好!”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隨後張佑又從人群中挑選出五人來,與他們一道進入如意樓中。
“你好歹也是個酒樓掌櫃,怎能做這草菅人命之事!”李言聞在如意樓後院對張佑怒聲道。
張佑望著眼前這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李言聞,也不管他是誰爹了,怒懟道,“敢問李兄,我怎麽就草菅人命了?就因為讓他喝了我的藥水亦或是我沒將這藥水的配方告訴你嗎?”
“我且問你,這位患者已經喝下藥水半個時辰了,你瞧瞧他身體到底有無異樣,如若沒有,就請你立刻馬上閉嘴!”
李言聞冷哼一聲,便給那患者檢查,一番檢查過後,李言聞竟沒有發現有絲毫異樣,不由朝張佑尷尬一笑。
張佑很是無情的回敬了一個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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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確定沒人跟著之後,張佑帶著小九、溜子兩人提著一個箱子出了如意樓。空虛也跟了出來,“我要去辦事,你跟我出來做甚?”張佑苦笑道。
“這裡面實在是太無聊了,那些人一個比一個無聊,尤其是那個叫李言聞的家夥,一直嘮叨個沒完,這小娃娃才不過十八,怎麽跟老頭一樣喋喋不休。”空虛不斷抱怨道。
張佑笑了笑,“人家可是有本事的人,你就沒讓他給你看看?”
空虛冷哼一聲,“能有什麽本事?貧道的身體我最清楚,不需要別人來瞧。”
張佑笑笑不語。
“張老弟打算去哪裡?”
“去拜訪佟大人。”
“佟大人?什麽佟大人?”
“紹興知府佟大人!”
“拜訪他幹嘛?”
張佑笑了,笑得壞壞的:“我日前送了場富貴給他,今日便再送一份厚禮給他。”
兩日前佟珍便從杭州回來了,紹興府衙。
張佑上次混了個臉熟,而且那五錢門敬銀子的效力還沒過期,於是門卒很痛快的就把張佑連同抬箱子的小九和溜子兩人放了進去,空虛則一臉高深莫測的跟門卒開始了忽悠:“這位仁兄,你有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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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通稟, 佟珍在書房接見了張佑。
佟珍的書房裡點著蠟燭,明亮的光線下,他正品著茶。而那老仆人像條蒼老而忠心的狗,一言不發的站在他身後。
張佑走進來,然後向佟珍長揖:“草民張佑,見過佟大人。”
佟珍眯著眼睛嘿嘿笑了,目前為止,整個紹興讓他唯一看得稍微順眼的非官場中人,恐怕只有張佑了,這種感覺很奇妙,跟身份地位無關,完全是老者對晚輩之間的互相欣賞。
眉梢朝桌旁的一個酒壇挑了一下,佟珍很隨意的問道:“這麽晚了,你特意來跟本官喝酒?”
張佑面帶懼色,急忙搖頭:“……不是。”
“不喝酒你跑來幹嘛?”
張佑無語:“…………”
這眼前這位紹興知府莫不是傳說中的酒囊飯袋?!
打開門,張佑朝門外一招手,小九和溜子將箱子抬進了屋。
佟珍眉頭皺了起來,沉聲道:“這是什麽?”
張佑沒答話,打開箱子上的銅扣,然後掀開了箱蓋,整個屋子頓時滿室添輝。
整箱的銀子!足足有二百兩之多!
官面上來說,從洪武八年,朱元璋發行大明寶鈔起,原則上是禁止用銀子作為貨幣的,可是寶鈔由於涉及濫印,通貨膨脹,偽造等原因,購買力比銀子低了很多,民間仍習慣用銀子和銅錢作為交易貨幣。
箱蓋一掀開,那銀燦燦的光芒,頓時令佟珍和他身後的老仆人睜大了眼睛。
短暫的驚愕之後,佟珍的臉沉了下來:“你這是什麽意思?想賄賂本官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