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誰不知道牛場的牛奶不乾淨，人吃了就要拉肚子的！”

　　宋興文也很是奇怪，心裡好奇這家夥居然自斷活路，之前牛場上是有一些牛奶拉下來在賣，可是因為吃了會壞肚子，便無人購買，因此也沒鬧出什麽大事來。

　　可張佑如此說，分明是承認自己以次充好，謀財害命了！

　　大堂上下，群情激奮。

　　張佑又來到那店老板的跟前，笑道:“我如意樓的牛奶乃是產自牛場，可沒有吃什麽天然牧草，更沒有喝什麽山中清泉！而且我如意樓的牛奶價格也很便宜，大叔，我看你一定是年紀大了，記錯了！”

　　那店老板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在市井中廝混了多年，有什麽拎不清的，今天不知道多少人跑到他店裡來鬧事，若是由他來賠償大家損失，那當真是要傾家蕩產的！因此他老早決定，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一股腦推到如意樓的身上。

　　事到如今，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這店老板怒吼道:“大家莫要被這小子騙了，我們做買賣的，胡亂誇誇自家貨物那是最正常不過，而且自來是低價進高價賣，又有什麽奇怪?”

　　張佑見這人死不悔改，隻好繼續道:“好吧，既然你說這牛奶是從我們如意樓進的，我倒想問問，你是何時進貨，銀錢交給誰來?”

　　那店老板無話可說，腦袋卻是轉的飛快，心知到了這般田地，隻好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是收來的牛奶比較好了，他一雙眼睛四處梭巡，一眼看到一個粗壯婦人，大叫道:“便是此人！”

　　早有衙役上前將那婦人捉了來。

　　那婦人每日在張佑家門前領來牛奶，便去轉手倒賣，今日一樣吃壞了肚子，聽說大家都去衙門告狀，想著跟著撈點賠償，待被認出想走卻是來不及了。

　　這些個婦人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是怕官，見了宋興文，老早體似篩糠，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啟稟老爺！”那仆婦道:“那牛奶是民婦每日領來，賣了給店老板的！”

　　宋興文眉頭一皺，道:“你們這些婦人，可知道那牛奶是牛場產的?”

　　那婦人一個勁點頭道:“民婦們其實是知道的！”

　　宋興文緊接著問道:“你將牛奶賣給店老板的時候可曾明言?”

　　那婦人瞠目道:“老爺明鑒，這牛奶得先有牛，民婦這等人，哪養得起牛，店老板自然是問過的，民婦自然也是照直說的！”

　　宋興文一拍驚堂木，怒道:“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既然知道牛奶是牛場產的，人吃了會鬧肚子，居然為了一己之利，通同販賣！”他一指張佑，道:“這牛奶是從你這出去的，你自然也脫不了乾系！”

　　那幾百名仆婦聽了齊聲大叫冤枉，哭喊道:“大老爺饒命，這如意樓的牛奶實在是一等一的好牛奶，咱們白吃白拿了多日，家裡人都跟著吃，實在並無一人鬧肚子，民婦們因此動了歪心思，到處造謠說他們的牛奶吃了要拉肚子，如此一來，便再也無人買他家的牛奶，民婦們卻可以每日裡白吃白拿還可以拿去換錢。只是不知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

　　堂上堂下之人頓時一片嘩然。

　　原來自家多日以來高價買來的牛奶居然都是如意樓的牛奶，而且這牛奶味道的確不錯，滋味醇香。

　　而可恨的是那些店家，居然造謠壓價，卻又自己收來販賣。

　　張佑心裡這個美啊！

　　快半個月了，自家的牛奶流水般出去，

不見一個水花，這錢虧的不知有多少了，本來自己都以為是鹹魚了，沒想到鹹魚也有翻身的一天啊！　　如今真相大白，所有人都知道如意樓的牛奶是好牛奶，從此以後，你們不出高價，休想喝到一口。

　　張佑心裡簡直美翻了！

　　眼見那知府宋興文大怒，張佑仰天大哭三聲，叫道:“青天大老爺在上，小人冤枉啊，大老爺可要給小人做主啊！”

　　“啊?什麽?”宋興文便是一愣，心說你這小子夠無恥的啊，你張佑在我這公堂之上明明是被告，這世上只有原告喊冤，哪有被告喊冤的?

　　張佑卻不理他，扯著脖子喊道:“大老爺明鑒，這牛奶是小人出工出力從牛場上運下來的，又用了我用了獨門秘方在裡面，因此既不會拉肚子，也不容易壞，小人乃是安善良民，那些牛奶都是要錢的啊，可是這些阿貓阿狗不分青紅皂白，每日裡連搶帶奪，實在不曾給一文錢啊！”

　　張佑這一番哭訴，實際上要害並不在於討要牛奶錢，而在於要告訴宋興文，這牛奶雖然是自家的，可在場所有的人並沒有任何一個人付過哪怕一文錢。

　　既然沒有付錢，便不成買賣。他們搶去了牛奶，吃壞了肚子，總不能怪到我張佑頭上。

　　宋興文冷冷一笑，他宦海沉浮多年，什麽樣陰險狡詐之輩沒見過?只不過似張佑這種，還真是沒見過。

　　只不過宋興文心裡也別了一口氣，旁人進了這山陰縣衙的大門，不要說自己收了銀子，有意構陷，便是那普通的案犯，也是生殺由己，可偏偏張佑這廝，上次便從自己手中上全身而退，害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而這一番他同樣又收了很多錢，自然不肯放過張佑。只不過張佑心裡自有計較，要折辱一番張佑倒還可以，卻犯不著與如意樓結下深仇大恨。

　　宋興文冷冷一笑，道:“你這奸猾小子以為大語空言便可以擺脫乾系嗎?”

　　他眼珠一轉，嘿嘿冷笑道:“這牛場的牛奶，大家都知道是吃了要拉肚子的，你既然心知自家的牛奶要壞人身體，卻又放在門口任人取用，你說，這事你能脫得了乾系嗎?”

　　張佑就是一愣，不由語塞。

　　宋興文嘿嘿一笑，心裡大喜，便如同貓終於捉住了老鼠一般，心中愉悅簡直難以言表。

　　“大人！”

　　這時，堂下人群突然兩邊一分，中間拂塵一甩，進來一個道人。

　　張佑一眼看去，不由得心裡一熱，只見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消失多日的空虛老道。

　　空虛一身道袍，一步一搖，飄飄若仙。

　　宋興文眉頭一皺，怒道，“這哪來的道士?！”

　　還不待空虛開口，張佑便搶先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張三豐老先生的關門弟子，空虛道長！”

　　宋興文聞言一怔，半晌，尷尬笑道:“原來是空虛道長，不過想來道長都不理世事，這事既是張佑做下的，本官自然要找他。”

　　空虛卻擺手道:“如意樓的牛奶是牛場上來的不假，但卻是貧道的符紙化過的，豈會吃壞了他人的肚子?難道貧道連這點道行也沒有嗎?”說完傲然而立。

　　張佑在一旁都看傻了，這老道今天是怎麽了?這戲卻做的無比逼真，一字一句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樣。

　　宋興文尷尬笑了幾聲，空虛之人他還是有所耳聞，日前如意樓售賣預防大脖子病的藥據說就是從他手中得來的。

　　此刻空虛一出場，那些個潑婦一來心知理虧，二來也是眼見為實，心裡信了，頓時跪倒了一大片，口宣道號。

　　空虛老道微微一笑，道:“所謂禍福無門，惟人自召！這牛奶本是好的，只可惜你們這些人不好，搶了如意樓的牛奶，自己飲用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四處兜售，四處兜售賺幾個小錢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四處造謠，壞如意樓的名聲！”

　　空虛袍袖一揮，肅然道:“所以，正是為此，貧道今日才略施小計，讓你們知道為人須老實本分！不然日後黃泉路遠， 難免墮入十八層地獄受苦！”

　　他這一席話嚇得那些潑婦們渾身顫抖，哪還有人敢來與張佑為難。

　　宋興文微微皺眉，若說今天這事是牛奶壞了吃壞了旁人的肚子，他倒是信的，可若說縣城之內幾百人一起拉肚子居然是道法高深所致，那這道法也實在太髒了！

　　空虛見宋興文不信，一陣冷笑道:“看大人的模樣似乎不信，也好！”空虛一招手，堂下走上來七八個人，都是如意樓的員工，空虛道:“近些日子，如意樓的牛奶很多，所以這些員工們每個人每天都喝牛奶，不但自己喝，還拿回家裡喝，他們心存良善，沒有害人之心，這牛奶喝了自然無事！”說完一揮手，那七八個人每人從背後拿出一罐子牛奶，張口大喝起來，直喝的嘴冒白沫，才算拉倒。

　　空虛微微一笑，道:“大人若還不信，可到張佑家裡其搜查，想必還有今早剩下的牛奶！”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堂下數百人都已怕了，心中都覺得是因為自己過於貪婪而惹怒了神仙，哪還敢再提什麽要求。

　　張佑也愣住了。

　　沒想到啊，這老道居然心思縝密，將自家這些喝過牛奶的人都拉來了，自己怎就沒想到呢?

　　爽啊！實在是太爽了！

　　這一回不但將門前的潑婦們淨了街了，更是洗刷了如意樓牛奶的名聲了，這一回，整個紹興府之中，誰不知道如意樓牛奶醇香誘人?

　　以後整個紹興府的牛奶就靠我們如意樓了！

　　想到此處，張佑簡直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