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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之刃》一十六 海妖
  你知道海妖嗎?在古代怪談裡,這是蠱惑人心的邪惡妖精,擅長利用蘊含魔力的美妙歌喉吸引過海的船員們,使其心甘情願地淪為自己的盤中餐。

  五年前,我還在上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師生春遊登山踏青,活動地點是柳城近郊的無名山。但由於幾個學生之間發生的無聊糾紛和衝突,最終使得班級裡的某個女同學在山裡走失了。我沒有顧及老師的勸誡,私底下逞英雄偷偷地找尋走失的女同學,而就是這個冒失的決策,這一念之間的差別,成為了使我人生的列車駛入失控軌道的關鍵分叉口。後來那個走失的女同學有沒有順利回歸班級裡我是不知道,希望老師聯絡的搜救隊有好好地找到她吧,不過我自己終究是沒有順利回歸。

  我在無名山深處的樹林裡迷路,手機也在晚上十點左右沒電了。連照明條件都沒有,隻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艱難摸索。在如此寂靜的地方,蟲鳴顯得格外刺耳,偶爾會有似乎是動物越過灌木和草叢的聲音傳入耳中。雖然還在摸黑前進,但或許也有放棄的念頭吧。

  之後,我意外地邂逅了它。

  我至今仍無法忘懷,當我饑腸轆轆地彷徨在深夜山林之際,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壓在草地上的巨大的卵。那巨卵像是側放在地的橄欖球,比我稍高,表面是白色半透明的軟殼,光滑而且黏糊糊地,還從內部透出了微弱的光芒。湊近觀看的話,能夠看到軟殼內側似乎盛滿了某種神秘的液體,液體裡還有不明的物體宛如心跳般怪異地胎動著。光芒隨著胎動有規律地漲縮。

  或許是我這個不速之客打破了某種未知的均衡,巨卵的胎動在我僅僅觀察了幾秒鍾之後便唐突地停止了,光芒也隨之漸漸熄滅。然後軟殼從下半邊破裂開來,大量宛如羊水般的液體從裡向外快速傾瀉,同時帶出了裡面那生物的上身。

  此刻的我簡直像是恐怖怪獸電影的序章裡第一個被殺死的路人,為今之計,當是走為上策。但是我沒能夠走脫,我的雙腳牢牢地釘在了潮濕的草地上。因為我看清了那個生物的形貌。

  那個一絲不掛的生物從巨卵的裂縫裡倦怠地爬出來,並且舒展自己的身體。這竟是一具美麗至極的女體,如紙蒼白的皮膚上裹著透明的粘液,在銀色的滿月下隱約發散出皎潔的白光。然而,不像是人類,完全不像是人類,反而像是某種擅長擬態為人類的妖物。明明自己目睹的是這般旖旎的女體,在心裡形成的觀感卻近似於看到了生活在海底的軟體生物,像是白色的八爪魚,或許更加像是從半開的貝殼縫隙裡隱約窺見的白色軟肉。美麗的印象與人類女性的美截然不同,不如說是美麗的獸物。

  但是,看著這個似人非人的東西,我在震撼、畏懼、失措之余,又萌發了禁忌的蠢動。我意識到自己正在高昂地充血,心裡越是害怕和蠢動,越是無法將目光從它的身上拿走。似乎有根棍子粗暴地捅進了我的腦漿裡,將我的思緒像是充分加熱的泥漿一樣緩慢而又均勻地攪拌。

  我以不至於驚擾到它的步伐輕輕地走到了它的身前,而它則仰起臉,安靜地凝視著我。

  在那毫無道德和心機的凝視下,我做了一個可能會使自己悔恨終生的抉擇。

  布料的細微摩擦聲響起,片刻後,我抱起了它。

  之後,我的人生轟然駛入了另外一條遍布邪惡和墮落的鐵路。

  就如同我預想的一樣,它確實是徒有人形的妖邪之物,

它的食物就是人。雖然似乎有著高度的智慧,但是無法理解人類的思維,作為人類的我也完全無法理解它平時到底在思考什麽事情。我嘗試教會它說話,卻不知道它是發聲器官有異,還是從一開始就無法理解人類的語言,我的嘗試最終以失敗告終。  為了藏匿並且養活它,自己到底還是犯下了殺人的重罪。我並非毫無正常的道德觀念,也希望自己能夠繼續做個好人。甚至不自量力地說,我有過做個英雄的夢想。想要像是虛構故事裡的主角一樣抗擊罪無可赦的壞人和怪物,在鮮花和掌聲中成為夢寐以求的英雄。時至今日,我也沒有絲毫為自己辯護的意思,即使處我極刑我也毫無怨言,那是我罪有應得。然而每當涉及到它的事情時,尤其是在它的身邊、與它的身體親密接觸時,我本以為不可動搖的理性便在某種潮濕而又悶熱的魔力下溶解了。

  但在除此之外的時候,我真正的靈魂似乎又獲得了片刻的喘息。我的心好像被它這一存在粗糙地劈成了兩半,清醒的我和瘋狂的我。我時而懷疑,它或許有著某種超自然的魅惑之力,能夠輕而易舉地支配住我的心靈,使我毫不猶豫地做對它有利的事情,卻以為是自己的本心使然。就好像很多故事裡編造的一樣,妖物以魔法蠱惑人心,使人死心塌地為自己服務。如果真是如此,對我而言是多麽巨大的寬恕啊。

  但如果不是呢?或許,我真是令人不齒的異常性癖者,為了自己可恥而又卑賤的欲望,能夠犯下最肮髒的重罪。

  又是一次從恍惚的追憶中回過神來,我發現它湊到了我的近前。它一聲不吭地凝視著我,那毫無感情色彩的眼神,令我聯想到了凝視獵物的昆蟲。

  一定是自我欺騙式的幻覺,我竟會覺得它在擔心我。黏糊的、冰冷的、陰森的、柔軟的、可愛的舌頭,緩慢地舔舐過我的臉頰——這是它表達關懷動作嗎?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它,心裡那痛苦而又糾葛的硬塊又一次短暫地溶解了。

  啊,蹂躪我的靈魂吧,就像是我蹂躪你的肉體。

  為了與你永遠纏綿,我無論墜落到何種地步都不在乎。

  後來幾年,我和它輾轉各地,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疊加多少罪孽了。我的精神已經積累了非比尋常的壓力,不知道幾時會崩潰,或許我早已崩潰了。但每當與它交合,我都能重新找到安寧。我時而像嬰兒對母親一樣貪婪地吮吸它,時而像暴君對奴隸一樣無度地凌虐它。就如同我在瘋狂地索求它一樣,它也像喂不飽一樣瘋狂地索求我,這樣頻繁的親密交互每次發生都使我感覺自己找到了心靈寄托之所。

  然而,噩夢終將造訪。

  又或者,是我的夢終於結束了。

  安全局幾經周折,還是抓到了我的馬腳,佩戴頭盔的執法術士們從四面八方襲擊過來。在那場戰鬥中,它毫無懸念地死了,而我則萬念俱灰地放下了武器。

  我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雖然我不相信因果報應,但是我這種人,不受到報應是不可以的。

  那些人沒有當場殺死我,大約是覺得做場審判會比較好吧。我的知覺受到重重封印,身體也是重重束縛。有時會解禁接受審訊,往往伴隨著偵測謊言儀器或者吐真的法術;更多時候是望著無聲廣袤的黑暗發呆,回顧那些年來與它之間的點點滴滴。

  在那段無異於酷刑的乾枯時間裡,甚至會幻聽到某些細碎扭曲的囈語。但如果有意傾聽,怪異的囈語便如同惡作劇的妖精一樣消失不見了。

  反正自己也沒幾天好活了,他們要問為什麽,我就全部說出來。自己迄今為止的心路歷程,痛苦和糾葛、暴虐和歡愉,以及現在對於過去的看法。也算是為自己的人生做個總結。

  “你知道海妖嗎?”審問官坐在方桌的對面向我拋來話語。當初就是這個人率領隊伍攻入了我的藏身地,他看上去五十多歲,頭髮斑白,臉上有著明顯的皺紋,姿態卻格外挺拔,眼神更是如同鷹隼般具有洞徹的威壓。他一邊審視我的表情變化,一邊把話說了下去,“在古代怪談裡,這是蠱惑人心的邪惡妖精,擅長利用蘊含魔力的美妙歌喉吸引過海的船員們,使其心甘情願地淪為自己的盤中餐。”

  我被動而又簡短地接道:“有所耳聞。”

  “我們解剖了那具屍體,最終得以判明其習性和天賦。”他繼續說,“就和我原本推測的差不多,那是以蠱惑人心為特長的怪獸。雖然有別於已知的所有魔物,但許多特征近似於海妖這一種群,因此我們也以‘海妖’作為它的綽號。它最擅長的,就是誘惑接近自己的人類,催眠洗腦、肉體改造,將其化為好用的鋒刃,為自己捕捉獵物、擊退敵人。”

  “我與它是真心相愛的。”

  “被催眠洗腦的人一般都是這麽回答的。”

  “我沒有被催眠或者洗腦。那些罪行,全部是我親手所犯。我罪該萬死。”

  “這倒是個不一般的回答。之前幾次審問你的時候,你也都是這麽說的吧?而且儀器和法術都能夠證明你的話語沒有摻雜一星半點兒的虛假和演技。我們認為這是你仍然具有正常道德觀念的有力證據。而且,我們也調查過你還在讀書時的履歷,也詢問過你的雙親,你毫無疑問是個有著健全價值觀的人。而你卻說自己立刻就能夠化身為心甘情願為魔物提供人肉的大惡人,這反倒是叫人無法信服。”他說,“一個還在上學念書的、對於未來的人生滿懷期盼的青春少年,有一天突然被邪惡的魔物從父母和朋友們的身邊擄走,被迫接受了慘無人道的洗腦和改造,又情非得已地以殺人工具的身份歷經數載地獄……我們組織可沒有不講人情到給你這樣的‘受害者’判刑。”

  “我是受害者?”我反問,“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受害者?”

  “李同學,假設有一個擅長控制他者心智的超能力者存在,他從體育新聞網站上隨機抽選一名‘幸運’的拳擊冠軍,並且以自己的超能力將其操縱起來,驅使拳擊冠軍慘絕人寰地殺害了十個自己在生活中看不順眼的人,你會認為此事錯在拳擊冠軍的身上嗎?”

  “這不一樣。我沒有被控制。”

  “你之所以會這麽堅持,是因為還殘留著催眠洗腦的後遺症,就好像剛剛從夢裡醒來的人有時會無法辨別真實和虛幻的差別一樣。盡管是稀有案例,不過根據過往的經驗,這種後遺症一般再過兩天時間就會自愈。”他搖頭,“雖說我們組織裡私底下也有一些認為你有罪的情緒化聲音,但你大可以放心,我們安全局是講究律法的。律法說你有罪,你就有罪;說你無罪,你就無罪。”

  我沉默。

  “為了幫助你盡快回歸社會,我們這裡有個心理治療方案。而且,你不是仍然認為自己是個壞人嗎?這個心理治療方案,同時也可以視為最後的心理測試。”他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屆時定會水落石出。”

  這個提議,以我的立場無法拒絕,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在相關的儀器設備和人員到位之後,我陷入了沉睡。

  ……好像,做了個不可思議的夢。

  夢裡的我像是虛構故事裡的主角一樣,忽然從充滿常識的生活裡被卷入了超常的事件,並且受到了回溯時間的特殊力量眷顧。 而在這個過程中又結識了操縱雷電力量的美麗女子,與她並肩作戰,共同抗擊邪惡而又瘋狂的魔人。

  像是擁有清白良心的勇者一樣因為無法對邪惡坐視不理而毅然行動,在得到夥伴的友誼和認可之後,又為了令夥伴遠離危險而選擇獨自戰鬥。

  本來連戰鬥的力量都沒有,卻奇跡般地得到了足以讓自己參與魔幻戰鬥的強力武器,懷著好像真的英雄一樣的自覺挺身而出,勇敢地戰鬥、落敗、奮起……

  最後在旅途的終點,接觸到了自身命運的真相,經歷了痛苦的內心糾葛,卻沒有一蹶不振,而是在糾葛之後選擇了直面命運。

  多麽炫目的夢啊……

  為什麽就不能是我呢。

  黑暗退潮之後,我睜開雙眼,慢慢地坐了起來。

  審問官站在旁邊等候。

  而角落裡還有一個佩戴白色康乃馨發飾,穿著白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似乎是大學生年紀的美麗女子。她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左邊的胳膊從肘部被切斷,用繪有大量紅色經文般字跡的黑色繃帶密不透風地纏住了。

  審問官率先開口,“如何,李多,感覺好多了嗎?”

  我沉默。

  “那麽,重新確認一遍吧。同時,這也是最後的提問了。”他說,“你是出於自己的意志幫助海妖,還是被海妖洗腦,迫不得已而為之?”

  “我沒有被洗腦。”我說,“全部是我自願的。”

  兩天后,我被無罪釋放了。

  我仍然懷念那具黏滑而又冰涼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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