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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之刃》一百六十二 尉遲家主
我也不想在這種嚴肅的公開場合下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講話。別說是現在,就算是我還在上學的時候在班級裡當著同學們的面說話我都渾身不自在。更不要提現在向我矚目的還是這麽一大批主力級術士。

萬幸的是,就像是列缺先前安慰我的那樣,實際地上台之後也沒有什麽困難的,僅僅是回答一些問題而已。期間倒也不是沒有人問過我難以回答的問題。

“剛才法正說那個大術士白駒如今就是前夜的一員,而這條情報則是你在解決蜃樓市迷霧事件的過程中取得的,那麽請問你到底是如何取得的?”有個主力級術士在台下這麽問道。

我自然不可能在這裡當眾暴露出自己能夠讀取記憶的秘密,遂故技重施地說:“獨家手段,無可奉告。”

那個人依然不屈不撓,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勢頭,“這可不是什麽輕飄飄的情報,我們必須保證這條情報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否則誰知道這不是你信口胡說的?或者說,雖然伱說的是實話,但有沒有可能你也是被前夜用某種手段欺騙了,只要你把獲取情報的過程說出來,我們就可以幫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他的質問令我心裡犯難。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的後半段質問還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那條情報是狂信徒自己告訴給我的。我之所以會采信,是因為我從直覺的角度判斷了那個與我生死搏殺過的人並沒有對我撒謊。而這只能說服我自己,卻不足以服眾。不過就算是這樣,列缺也還是相信了我,並且就在這時,他發話了。

“他的情報是可信的。在這條情報被上交到總部的時候,我也以自己的名義為其做了擔保。”列缺的目光筆直地射向了那個人,“還是說,你也想懷疑我信口胡說?”

那個人閉上嘴巴坐了回去。

又有人站了起來,在台下向我提問,“魔人李多,我聽說過你以前做過的事情,也承認你的實力即使放在這裡聚集的諸多主力級術士裡也非比尋常,但是你真的殺死了狂信徒嗎?”

“這有什麽問題嗎?”我反問。

“以前追殺過狂信徒的甚至有總部的超主力級術士和大術士,但是就連他們都未能將其殺死,你又是怎麽做到的?”那個人問,“還有,你也與那個咬血交過手了吧。近些年來的她的名聲確實是不那麽響亮了,不過數十年前的她在隱秘世界的惡名也不下於狂信徒,最近還取回了全盛時期的力量,你又是怎麽從她的手底下活下來的?”

我此前已經將自己有著燃燒靈魂的招數告訴過青鳥和列缺,不過他們都說最好還是不要隨便聲張自己會這種招數為好,免得有些“自己人”在今後的戰鬥裡故意擠兌我,懷著惡意逼我燃燒靈魂去換掉敵方陣營的強敵。我倒是不介意在戰場上和邪惡的強敵同歸於盡,但是他們也強調了這種招數屬於底牌,能夠不泄露還是不要泄露為好。

這招其實已經給咬血看到過了,但我也知道他們是好意,也清楚自己不應該在青鳥的面前再次表現出不在乎自己性命的模樣。不過這會兒又應該如何糊弄過去呢……

我回憶起了列缺在會議開始前傳授給我的應對方法,然後面不改色地說:“你上來吃我一斧頭就知道了。”

“我又不傻。”對方一聽,便真的坐了回去。

接下來也有人詢問了關於狂信徒的事情,我盡量回答了一些。不過雖說是殺死了狂信徒,我對於他的了解也不多。他迄今為止經歷過什麽樣的人生,以及喜好和人際關系之類的,雖然也不是不能在檔案庫裡查閱到,

但相較於其他死在我手裡的人,還是有著隔紗觀物的感覺。而比起已經死去的人,他們還是對於活人更感興趣,之後也問了我更多關於咬血的問題以作為今後戰鬥的參考情報。很快我便退了下去,又有人接替我上台,講解其他方面的情報,以及關於今後戰鬥的基本方針。看來這個上半場會議的主要目的還是讓所有人形成共識,真正的剿滅方案要到下半場會議才會得出來。

兩個小時之後,會議結束了。列缺又得去和法正他們開小會,把我和青鳥留在了原地。

青鳥放松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原本我對於這種會議有些新奇感,現在大有一股上了又臭又長的文化課的感覺,總算是解放出來。以及,我還以為自己作為聲名狼藉的前術士罪犯,會在上台說話的時候受到更多的刁難,但是那些人好像也不是很在乎我的過去。

“不管怎麽說,你已經是我們自己人,至今立下的功勞也已經足夠巨大,他們也不好對你再挑三揀四了。”青鳥在聽完我的感想之後這麽評價,“在這裡,最在乎你的過去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吧。”

但是,我仍然記得在會議開始前出現的,那個用仇恨的目光注視我的陌生女性。

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會議大堂裡已經沒有多少人影了。青鳥倒是還在大堂裡等著我回來,不過我遠遠地看到有個人正在跟她說話。

定睛看去,那是個穿著頗具古風的灰色長衣,形容枯槁的陌生老人,說話時的神態像塊石頭似的面無表情。而青鳥看著對方的表情則是一臉冷漠,甚至帶著警戒的姿態。不知為何,以我的聽力也無法捕捉到兩人對話的內容,或許是那個位置被布置了什麽隔音的結界。看到這一幕,我也警覺起來,快步走向了兩人所在的地方。

也不知道老人又說了什麽話,青鳥忽然目光一凜,旋即抬起右手驟然凝聚出雷電劍,居然一劍向老人的頭顱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

老人竟也動如脫兔地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後撤開來,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青鳥的一擊。這個身手絕不是普通的術士,至少也是個主力級。而也就是在這時候,我迅速地移動到了老人的身後,召喚出塞壬之刃對準他的後頸直接劈砍。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身份,不清楚青鳥為什麽要在這種公開場合下突然對這個陌生的老人痛下殺手,但那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青鳥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就在我即將得手的刹那,老人似乎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倏然矮身,躲過了我這奪命一擊,接著便向遠處逃去。青鳥直接化身為雷電閃現到了他的前方,而我亦是立刻追逐上去,卻看到他的身影陡然淡化,像是被空氣吃掉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消失了?空間轉移?不對,我也算是接觸過很多次空間轉移了,早已記住了空間轉移特有的波動,而現在並沒有那樣的感覺。

這多半是隱身術,而且還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騙過覺察力的隱身術。很久以前,我也遇到過掌握相同類型法術的術士,知道如何應對。因為我的覺察力對於惡意特別敏感,所以只要循著惡意的指引就能夠重新鎖定到對手的位置了。

但這次,我沒有感受到周圍有哪裡傳來惡意。那個老人好像沒有繼續戰鬥的打算。想來也是,我們這裡可是二對一,再戰鬥下去很不劃算。但是如此一來,我這份這個戰鬥專精的覺察力就派不上用場了。

就在這時,塞壬在我的腦海裡發出了聲音,“在那裡。”

說話的同時,她還操縱我的視覺,在我視野的某一處用紅色的人形剪影標注出了她指示的位置。

與我不同,塞壬並沒有在戰鬥以外的時間覺察力會大幅度衰減的弱點。能夠騙得過我的東西,未必騙得過她。

聞言,我毫不猶豫地向那裡衝了過去。而紅色剪影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暴露了,第一時間撞穿了牆壁,向遠方直線逃跑,轉眼間就跑到了安全局外面的道路。青鳥也跟了上來,雖然以她的速度可以輕易追上,但是我沒有辦法將對方不停變化的位置足夠精確地共享給她。很快,對方就混入了一處街道的人群之中,就像是一片葉子藏進了樹林裡一樣,這下連塞壬也丟失了對方的蹤跡。

路人們吃驚地看著突然衝出來的我們。見狀,我們先回到了沒人的地方。

“讓他跑了……”青鳥歎了口氣。

直到這時我才問及,“他是誰?”

“他是尉遲家的家主。”列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的身邊,手裡還拎了具屍體,正是剛才的老人。

“老師?”青鳥一驚,“你把他殺了?”

“怎麽可能,我像是那種動不動就殺人的人嗎。”列缺一本正經地說,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那麽想的,說話的同時他還像是扔垃圾一樣把老人的屍體往地上一扔。

“他的氣息剛才之所以會消失,不是因為他混入了人群,而是因為他在混入人群之後馬上就自殺了。”他接著說,“另外,這具身體也不是他的本體,要不然他也沒有膽子挑我在附近的時候過來找你說話。至於把這具分身做自殺處理的理由,大概是由於害怕塞壬之刃吧。”

“尉遲家主……難怪。”我這下也明白了青鳥剛才為何會突然動手,“他是說了什麽很惡心的話嗎?”

青鳥點頭,“一不小心就對那種家夥動了氣。”

“尉遲家眼裡的女人,要麽是苗床,要麽是培育新苗床的母體。而且他們由於遠離人情世故,相當缺乏人際交往方面的常識,腦子裡只有自己扭曲的價值觀,有時候一開口就是令人無法忍受的話語。”列缺說。

“尉遲家主為什麽會出現在安全局總部?”我疑惑,“他們不是從來不參與安全局的事情嗎?”

“那是以前。最近他們家裡出了個從安全局叛逃到前夜的叛徒,也就是你很熟悉的那個尉遲,他們現在也坐不下去了。雖然尉遲已經死亡,但這件事還不算完。估計是由於我上次代表安全局去他們族地興師問罪的時候故意說了一些重話,讓他們以為自己的家族會被連坐處理吧,尉遲家主也不得不來安全局上下打點了。”列缺回答。

“‘以為’,也就是說,實際上不會連坐嗎?”我問。

“他們當然也有連帶責任,但是現在的隱秘律法不支持把他們趕盡殺絕,連抄家也做不到,最多只能讓他們出一大把血而已。另外,剛才說的只是尉遲家主來安全局的理由之一。”列缺說,“而理由之二則是,因為尉遲在四年半前把尉遲家的族地裡所有淪為苗床的女人統統殺光了,尉遲家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所以他們非常需要新的苗床。”

“他們不會是把主意打到青鳥身上了吧。”我說。

“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他們就沒有膽子對我的學生出手。”列缺說。

反過來說,如果列缺不在了,尉遲家的邪惡目光就有可能再次落到青鳥的身上。

不過以青鳥的天賦,在列缺壽命耗盡之前成為超主力級簡直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反倒是我未必活得到那一天。

列缺接著說:“尉遲家主應該是想要來總部這裡‘購買’天賦足夠高的女術士吧。”

青鳥目瞪口呆地問:“啊?總部還搞人口販賣?”

“確切地說,是通過某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從總部這裡入手某些被關押的術士罪犯,比如說作惡多端的女性惡魔術士。然後將她們變成尉遲家的苗床。”列缺說,“這種交易當然也是不被允許的,哪怕惡魔術士不配享有人權,也沒有道理交易給安全局之外的勢力。但那樣的黑暗地帶在安全局裡確實是存在的。有些術士罪犯名義上是被處刑,實則被轉移到了某些安全局敗壞分子的實驗室裡充當小白鼠,而尉遲家主想要的則是通過交易將轉移的目的地從實驗室變更為自己家。”

青鳥想了半天,只能道出這麽一句話,“這也算是某種‘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那也輪不到尉遲家來磨。”列缺邊說邊拿出手機,似乎是編輯了條短信發出去,然後對我說,“法正他們的會議本來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話題,現在既然都已經走了出來,那麽就先帶你去看一些東西再回去吧。”

“就是你昨天提到過的?”我問。

“沒錯。”他說,“是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

青鳥在旁邊詢問:“我也可以跟著去嗎?”

列缺看了她一眼,稍作思索,然後點頭,“可以。”

他轉過身,帶著我們一路前進,最後來到了一處設立在地下的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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