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放歪了歪頭道:“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正的厚顏無恥。”
“有一件事我可以確定,這古老兒雖然多年無子但他和古陽定是親生父子無疑!”韓立嘲弄道。
“簡直汙了老子的眼,誰都別和我爭,老子親手送這倆披著人皮的家夥上路!”蘇鴻羽早已無法忍受古家父子拙劣的演技,噌的一聲拔劍向前。
古易見先前製住自己那壯漢提著劍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立馬掙脫了古陽的糾纏跪行向前磕頭道:“諸位英雄饒命!饒命啊!這些惡事都是古陽這孽障一人所為,小老兒確不知情啊!”
環顧四周見眾人神色淡漠只有韓彥低著腦袋站在韓立身後,他連滾帶爬像是抱住了根救命稻草般的抓住韓彥的衣袖道:“彥兒!彥兒!你可是我最器重的弟子,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師的品行你是最了解的。快告訴他們!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殺我!”
見韓彥還是一言不發他又接著道:“你不是都快要考上秀才了嗎!放心只要你這次讓他們放過了我,不僅你秀才的功名不會落,我還會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對了老師和一些朝中官員素有往來,將來替你打點一番,就是考個舉人、進士也絕非難事啊!”
看著眼下這個披頭散發口不擇言的老頭,再回想起往日裡文質彬彬一副君子做派的古夫子,韓彥頭一次覺得自己竟從未用心了解過這世間。憤怒、悲傷、迷惑等一系列感情從他內心流過之後,留下的卻是前所未有的恐懼,那是對未知的恐懼,是對這陌生世間的人和事的恐懼。
於是少年焦急的從古易手中將衣袖甩出,不敢直視那雙記憶裡慈祥仁愛的眼睛輕輕道:“你...你放開我,從離開醉霄樓的那天起,我們就不再是師徒了!”
古易還待繼續求情,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將他扳扯過來,手的主人正是張老漢他鉗住古易的雙臂喝道:“老賊!還有我的華兒呢?華兒呢?”
“老畜生我大姐呢?”張存亦是吼道。
老人此前沉溺於失去愛女的傷痛中,待緩過些氣來,想起自己的大女兒還不知所蹤,立馬抓起正四處討饒的古易。
韓彥等人聽到張老漢所言神色皆暗,而古易則仿佛凍僵了一般,柴房內一時安靜的有些詭異直到傳來古陽放肆的笑聲。
“哈哈哈!老王八這下我看你還怎麽狡辯。”古陽笑容扭曲道:“老頭你那大女兒我可是真的連手都沒碰到,她被我們古家家主討作了第五房小妾,折騰了一晚就經受不住上吊自盡了,就是在這間柴房裡。”
“你胡說...大姐、大姐他怎麽會!”張存仍自不敢相信,撲向古陽對他拳打腳踢道。
古陽被打得滿臉血汙,卻仍是自顧自的獰笑道:“你們隨便抓個家仆一問便知,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張老爹!”常林突然喊道,原來是張老漢聽到兩個女兒雙雙殞命的消息,悲痛交加之下昏死了過去。
“爹!”張存飛奔至父親身邊搖晃道:“爹!你醒醒啊!老天爺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們一家!”
常林亦來到張家父子身旁,他掐了掐老人的人中,又以真氣推拿起背後的幾處要穴,寬慰道:“張老爹是傷心過度導致的昏厥,待會醒來後帶他離開這邊屋子,切莫再刺激老人,當此之際你們父子二人應更加珍重才是。”
“多謝常大哥。”張存面色慘然的說出幾個字,常林見他兩眼無神聽到自己相勸也只是木然的點點頭心下微歎,
卻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麽。 “惡賊!納命來!”蘇鴻羽怒吼一聲就要上前將古家父子正法,突然間門外傳來了呂老焦急的呼喊聲。
“少爺不好了!外邊...外邊來了好多朝廷的人馬已經將莊子團團圍住!”老人氣喘籲籲的說道。
“什麽!怎麽會這麽快!”常林驚道,他原本想著即便那些被韓彥放走的古家家眷中有人去告官,考慮到古家莊離縣城的距離,官差也不至於這麽短時間就能趕到。
他心思急轉當即對蘇放道:“蘇師弟麻煩你找根結實的繩索將古家父子綁牢,之後就在這邊照看張老爹他們。”
蘇放執劍一禮點頭稱是,常林亦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對余下眾人道:“韓伯父、蘇師叔我們剩下的人先到門口去探明下虛實可好?”
“就依賢侄所言。”
“我能有什麽意見,師叔我全聽你的安排。”
接著二人相視一笑,韓彥看在眼裡心中恨恨道:“這小子到是能喧賓奪主,這般發號施令好似我們都是他的下屬,不愧是大官家出來的。”
眾人來到古家莊門前見莊外燈火通明,定眼望去人頭攢動,正如呂老所言莊子已被朝廷的人馬層層封鎖。莊外,金鵬高坐於馬上正傾聽著下屬的稟告。
“你確信莊內之人正是常林一夥!”
“屬下已反覆確認過畫像,確定無誤!”
“好!回去後本官會在千戶大人面前記你一功。”
“多謝大人!”
見探子退下楊彬輕揚馬鞭上前道:“大人果然神機妙算,猜到這夥賊人返回了崇仁,果不其然竟然就躲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更讓下官佩服的是您猜到他們要動身定會作幾起大案,所以在本地富戶豪紳附近都加派了眼線,並命錦衣衛隨時待命,眼下這魚兒算是上鉤了。”
金鵬擺擺手道:“你也不用拍我的馬屁,和江湖中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他們這點把戲還看不出,這些年豈非活到狗身上去了。再說從韓立獨子被劫開始我就知道他們一夥定是又潛回了崇仁,只是不清楚具體藏匿的位置,原本我還以為他們膽子夠大就藏在了縣城裡,如今看來是有些高估了他們。”
“至於在富貴人家附近安排眼線那就更不值一提了,韓、蘇兩家被抄斷了他們的收入來源,可要出遠門沒有錢糧怎能成行?只能去搶,所以就打著劫富濟貧的口號到那些有錢名聲又不佳的士紳家中弄些盤纏,而咱們的古夫子正好符合這兩條特性。”金鵬猶自一人分析道,聽得一旁的楊彬連連點頭。
“現如今東廠的人早被騙出了江西,俠王府更是從頭到尾不見蹤影,最終還是由咱們錦衣衛金大人您抓住了這夥賊人,到時候在千戶大人面前可是要大漲了一番臉面!”眼看大功在前,素來沉穩的楊彬也難免激動。
“誒!此話言之尚早,這幫人的身手不凡不可大意,先前東廠就是吃了輕敵的虧,老實說現如今咱錦衣衛的人單論身手確實還不如東廠,所以到現在為止我都還不敢貿然進攻,讓你通知的周慶安呢?怎麽他們的人馬還沒到。”金鵬倒是波瀾不驚的道。
“我早就通知到了,不過這幫衙役平日裡懶散慣了,金大人可別對他們抱太大指望。”楊彬悶悶的說道。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獅子搏兔亦需盡力,何況對面這幫人可不是好說話的兔子。”金鵬還是謹慎的說道。
此時古家的院牆內常林揪住古易的衣領道:“剛才讓你觀察了外邊,來的是什麽人?”
古易卻是得意的大笑起來,說道:“那是從金陵過來專程抓捕你們這幫欽犯的金百戶,識相的現在就放了在...”
話音還未落蘇放就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嘴上還罵罵罵咧咧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問什麽就答什麽!別廢話!”
就在這時莊外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原是縣令周慶安帶著一眾衙役趕到,見錦衣衛正在古家莊門前與敵人僵持不下,這位崇仁縣令整了整官帽上前道:“金大人!請容下官和裡面的人說幾句,看能否勸降一二。”
金鵬笑了笑點頭道:“去吧!有勞周大人了。”心裡卻完全是副看戲的心態,他太了解這幫江湖人了,這種情況下他們若是會輕易投降,那每年錦衣衛也不用遭受那麽大的人員損失。
周慶安謝過金鵬後就走上前去喊道:“古夫子可還安好?”
只聽見莊內傳來一聲急切的叫聲道:“周大人老夫還在,大人您要快些救...”
話音未落只聽見莊內又傳來一聲悶哼,接著就再無音訊。
周慶安歎了口氣又接著道:“韓掌櫃呢?想必此刻您定然也是在這院落之中。”
大約沉默了半晌,莊內傳來韓立波谷不驚的聲音道:“周大人久違了!”
“韓掌櫃你我都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了,古夫子也是你的舊相識,大家平日都是鄉裡鄉親的,如今為了一幫外來的朝廷欽犯傷了多年的情誼,你這樣做值得嗎?”周慶安看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勸說到。
莊內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還是傳來那個聲音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周大人咱們這位古夫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大人你想必比我更清楚,我韓某人做事只求對得起天地良心,事到如今我從未有過半點後悔。”
“你不後悔對得起天地良心,那令公子呢?我不知道他是否是被你的同夥從大牢裡劫走,但是之前他幾乎已經快要成為我們崇仁縣學的讀書種子,將來的成就本不可限量,可如今他為你那些所謂的同道被朝廷通緝,從今往後都只能過著東躲XZ的日子,韓掌櫃你於心何忍?”周慶安還是苦口婆心的勸道。
“韓老弟你在這裡聽哥哥一句話,現在收手猶未為晚,只要你們交出古先生不傷其性命,再放下兵刃投降我周某人以這頂烏紗帽擔保你的性命,令公子的功名我也會盡量爭取!”周慶安接著道。
古家莊內韓立正待拒絕卻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轉頭一看原是韓彥,只見他眼中滿是懇求之色道:“爹!這可是最後的機會,周大人他...”
韓立氣極反笑甩開兒子的手道:“糊塗!”
接著他對莊外大聲道:“周慶安你不要再多費口舌了,我們父子同心決計不會和你們同流合汙。說起來這些年你也沒少收我的東西,你如此緊張這個古易,是不是你們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
周慶安突然感到背脊一涼,他面色潮紅神態焦急道:“你...你莫要血口噴人,我看在往日的交情對你好言相勸,沒想到你竟如此不識抬舉,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官不講情面。”
說罷周慶安拍馬回轉到金鵬身邊道:“大人也看到了,這幫反賊冥頑不化,下官好言相勸他們竟反過來汙蔑,其心可誅!望大人此番除惡務盡,早日還崇仁地方安寧。”
金鵬呵呵一笑拍了拍周慶安的肩膀道:“周大人不必緊張,這些欽犯的話本官自不會相信,還請周大人帶領手下官差在外圍布好陣勢,以免到時候有漏網之魚。”
周慶安摸了摸額上的汗水領命道:“是、是下官即刻去辦,絕不拖了諸位的後腿。”說罷招來手下的捕頭讓他按金鵬的要求將手下布置到莊子周邊。
金鵬又招來一旁的楊彬道:“叫兄弟們點燃火箭,風勢一變就放火燒莊。”楊彬抱拳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