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儉的話,讓呂強心中頗為激動。
以對方盧植門生,鄭玄女婿的身份來說,與呂強合作確實算是天大的面子,當然換成張讓和趙忠不會這麽認為,但呂強就是這麽想的。
在呂強的眼中,劉儉不是一個普通的士人學子,他殺過鮮卑立過大功,做過寒地百姓吟,反打了想要找他麻煩的曹破石,甚至還在袁氏和天子的爭鬥中安然抽身而退。
而且,劉儉做的每一件事,給呂強的感覺似乎從無私心,全都是為了國家,為了漢室江山計。
若他是個如同袁隗一般內心藏私之人,呂強斷然不會和他合作,而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士人,一腔熱血卻無過人的身份和本事,呂強也不會和他合作。
他似乎是上天專門量身打造給呂強標配的合作夥伴,方方面面大小胖瘦都適合。
“德然願與老朽合作,共同規勸陛下?”
呂強這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劉儉不知道,但他自己並沒有真心規勸劉宏的意思。
劉宏這個人已經從根上就完蛋了,他沒有治國的才能,卻有著一肚子的陰謀詭計和自以為是的小聰明。
可若論陰謀,他跟世家閥閱相比偏偏還欠著火候,一有什麽事不如他意了,還願意擺爛。
對於這樣的天子,就是將蕭何、諸葛亮、房玄齡、狄仁傑打成捆郵寄給他,也基本白扯。
現在的劉儉,只能打著“規勸皇帝”的幌子,從天子那裡要到他所想要的東西。
所以,劉儉此刻是在欺騙呂強。
“不錯,我們要一同規勸陛下,治理好祖宗基業,使大漢國力昌盛!”
這話說的,實在是違心,但又不能不這麽說。
“好好,陛下有你這等臣子,真宗室之幸也。”
劉儉四下看了看周圍,再次確定大殿內沒有旁人,方道:“中常侍,有句犯忌的話,我不得不跟你說,在陛下眼中,你不受寵,我不受重,以咱們現在的身價,說的越多,錯的越多,當務之急,並不是勸諫陛下,而是讓陛下相信我,並寵信你才是。”
“只有陛下相信我是一柄趁手的利刃,寵信你是一名得心的近侍,你我才有規勸陛下的資本,不然只會越勸越糟,越勸越疏遠。”
呂強輕歎口氣,劉儉年紀輕輕,但見識不凡,他的話說到點子上了。
相比於張讓,趙忠等人,呂強著實是挺招劉宏膩煩的。
“德然,你且說,老朽應當如何做,才能得陛下寵信?”
劉儉認真地道:“朝堂中事,令陛下煩不勝煩,從今往後,你莫再隨意向陛下進言朝廷中事,你諫的越多,陛下心中便越是反感,而且張讓等人也越是恨你,當然,中常侍若真有急事要諫,咱們也可事先商量。”
“好,我知道了,但不諫言朝事,只是讓陛下不再煩我,恐也未必會得陛下歡喜吧?”
“那中常侍就諫言一些陛下喜歡的事情。”劉儉循循善誘。
“唉,陛下喜歡美色,廣納彩女,張讓等人廣納彩女入宮,但這是勞民傷財之道,老朽誓不為之。”
劉儉聞言笑了:“讓陛下廣納彩女,興師動眾,勞民傷財不過是取悅陛下最低級的手段,我前番隨同陛下遊覽西園,聞聽那蘿泳館和留香渠,皆是陛下自己出的主意,”
“這說明張讓等輩只能給陛下找彩女,進珍奇,卻不懂如何用彩女和遊戲來取悅陛下,都得靠陛下自己想辦法,這實在是落了下乘,中常侍只需幫陛下分憂,
想著教陛下如何遊戲,只要一次兩次,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就會截然不同了,而且,如此耗費的錢財,相比於修建園林,廣納彩女幾可忽略不計。” “玩?”呂強有些懵:“如何玩?”
劉儉見狀笑了。
玩這一道高深莫測,你們這些宦官溜須拍馬是能手,但論及怎麽玩,怎麽新鮮刺激,把整個北宮的宦官都綁在一塊,也沒他這個後來人研究的透徹。
特別是對於劉宏這種鄉下色痞,有的是辦法調理他。
“我教你幾個方法,回頭你去陛下那裡試試。”
隨後,劉儉就開始教呂強如何去取悅劉宏,如何給劉宏找刺激的遊戲方法。
聽了劉儉的教授之後,呂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他心中微有疑惑,但終歸覺得還是要回去試試。
臨別之前,呂強告知劉儉:“陛下最近正讓宗正劉君郎,在宗正府查你的履歷,你需好生謹記此事。”
劉儉聽了呂強的話,微微一笑,心下了然。
“多謝中常侍將此事相告,日后宮中有事,還望多多指點。”
“好說,好說。”
“另外,大宗正那邊我插不上話,若是有關於我的事,還請中常侍暗中幫忙。”
呂強淡淡一笑,他也是老宦官了,自然明白劉儉的意思。
“德然放心,此事老朽幫你盯著就是了。”
呂強走後,劉儉在心中開始暗自琢磨。
既是天子找宗正查自己的家族的底子,那就說明,劉宏對自己這個漢室宗親還是比較感興趣的。
卻也難怪,除了宦官之外,以劉宏的角度來說,真正能夠讓他有信任感的人,也只有劉姓的宗室中人了。
似劉焉和劉虞這樣的人,在天子心中的位置,就異常的重要。
換成別人敢向劉宏諫言廢史立牧,還把自己給推薦出去的,腿給他直接打折。
自己,應該還是處於考核期之中吧。
……
一夜過後,其他的郎官接崗,劉儉下卯回家。
累了一夜,他著實是有些困倦了。
回到他在南郊的家中,卻見自家的宅舍之外,停著一輛牛車。
車上放置的都是一些打包精良的木箱,雖然看不見裡面裝的是什麽,但只要細微地琢磨一下,就大概能夠猜到——定是禮品無疑。
只是好端端的,為何有人準備了一車禮品來到自家門前?
劉儉疑惑地走到自家門口,看見一些人在門前與鄭慈交涉,想來是送禮之人。
鄭慈看到劉儉回來了,似是松了一口氣。
她急忙上前,對著劉儉問安。
“阿姊,此些是何人?”
鄭慈低聲道:“郎君,虧了你回來,這些人自稱為袁氏家人,奉家主之令,帶些許薄禮來問候郎君,他們適才放下禮就要走,妾身讓李大目攔住他們,說什麽都要等郎君回來在做處置。”
這京城中的禮,確實不是誰家的都可以收,要知道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鄭慈在劉儉的門宅替他守著底線,讓劉儉很是放心。
“有勞阿姊了。”
劉儉衝她點了點頭,隨後便去見那些前來送禮的人。
“敢問足下何人,為何持禮來劉某宅舍?”
領頭的人雖是仆從打扮,但說話和行事都極為知禮,一看就是從高門大戶人家中出來的人物。
“回侍郎話,小人乃是袁府中人,奉家主之命,備些許家用之物,給侍郎送來,並無貴重物品,皆是平常之具,侍郎初至京城,就是租了宅舍,想必也不比家中住的舒服,我家主人命我等準備一應俗物,供侍郎在雒陽安居。”
“袁府?”
劉儉眉頭一皺,若論姓袁的,在整個雒陽城中,排名第一的自然是袁隗無疑。
但袁隗身為袁氏宗主,又是三公,豈會親自命人給自己一個小小的郎官送東西?
定不是他。
如此,想來就只有袁家那些二代中人了。
好歹自己如今也有些名頭,有些身份,袁家二代那些人想來招攬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劉儉此刻的腦海中,首先蹦出了一個人名——袁紹!
天下楷模袁本初,以他的為人和能力,最有可能第一個想要招攬自己。
劉儉心中基本認定了對方就是袁紹的人。
但他還是拱手問道:“足下既自稱是袁府中人,不知你所言的家主是袁家的哪位上官?”
那人笑道:“我這裡有家主的名刺,邀請侍郎往府上一聚。”
說罷,便即遞上名刺與劉儉。
劉儉打開一看,心中頗驚。
姓袁的二代之中,按道理這個人是最不應該搭理自己的呀。
是袁紹和袁術的兄長,也是袁逢一脈的嫡子,大家心中公認的下任家主,袁基。
劉儉心下思索了半晌,終於開口:
“東西留下,代我向君侯轉達謝意,翌日當親往府上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