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太守府,劉儉立刻趕往家中——確切的說,是張飛家的房子,他只是個借住的。
進了門,正看見張飛與劉備在院中比武。
不得不說,劉備的武技還是可圈可點的,至少在張飛的面前,並不是完全的落於下風,完全可以與對方勉力支撐。
涿縣四虎先前也彼此較量過武技,以他們現在的本事來說,劉備若是和劉儉聯手,倒是可以和張飛周旋,但畢竟張飛現在年紀還小,未完全長成,若是再過三年,怕是再加一對劉儉和劉備,也不夠張飛一人揍的。
至於簡雍……算了,都不值得一說。
“德然!”
眼看著劉儉進了院子,劉備急忙高呼,隨後向後好幾步,跳出圈外對張飛道:“賢弟莫鬥了,德然已歸,還是大事要緊,今日便勉強算個平手。”
張飛有些興意闌珊地舔了舔嘴唇,頗有些不快:“眼看就是俺贏,怎就變成了平手?”
劉備乾笑了兩聲,伸手揉了揉張飛粗硬的肩膀。
那意思很明顯,給你哥留點面子唄!
簡雍奔到了劉備的面前,急道:“怎麽樣?府君說什麽了?”
“收拾收拾,這幾天就走。”
“走?”
張飛張口結舌地看著他:“咱們剛搬到這,還沒待幾天呢?”
“與我拿些水來,口太乾!”
話音方落,便見蘇雙拿著一個陶罐和一個泥碗,打了滿滿一碗水送到了劉儉的面前。
劉儉接過碗,仰頭一飲而盡。
撂下後,他抿了抿嘴唇,奇道:“甜的?”
蘇雙面有得意之色:“裡面有些蜜。”
“那可是好東西啊,價格不菲吧。”
“說這作甚?你我之間的關系,這點小錢何足道哉?”
劉儉聞言笑了,隨後他在院中找個地方坐下,對圍在他身邊的四人講述起了今天他在太守府與呂虔所議之事。
“呂虔這廝,竟真要讓你去並州見那董卓?”張飛開口就說道。
劉儉輕輕一咳:“要叫呂府君,此人人品不錯,且和吾師相善,莫要無禮。”
張飛一聽呂虔居然和盧植相善,那一猜對方就是清流名士,臉上立刻露出羞愧的表情。
俺剛才居然罵名士了!俺真該死啊!
劉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小子對於清流名士,有一種發自骨子裡的敬佩,哪怕是沒見過面的也如此,回頭需好好調教一下。
“對了,蘇兄,你就不必和我們一同去了,今日我在府君那邊試探了一下朝廷方面買購戰馬之事,呂府君的意思,以各地馬苑目前的戰馬馴養數,還是夠用的,關鍵還是在馱馬上,這一部分,朝廷應是要征調采買的。”
蘇雙聽到這,不由精神大振。
“少郎君可探聽清楚,朝廷若要采買,當以何價采買,庫府可充盈否?”
劉儉笑道:“我既能與你說明此事,那自然對此是有信心的。事情我都給你打聽清楚了,朝廷方面,是有余財采買馬,想來也可購以行價,不過我對呂使君諫言,請他聯系幽州各郡太守,只等朝廷確定出兵之後,放出流言,就說庫府無錢,只能以借為名,征調各戶余馬以為軍用。”
蘇雙畢竟是生意人,只是旦夕之間,就琢磨出來了劉儉的用意。
他頓時大喜過望!
“如此,則幽州馬市行情必落,這正是收馬的良機啊!”
劉儉點了點頭,道:“只是地界太大,
廣陽,涿郡,上谷,漁陽諸郡的馬市,單憑你一人的財力只怕還吃不下,需得找些志同道合之士才是,一起壟了這條渠道。” 蘇雙忙道:“少郎君盡管放心,此事我這幾日已經想過了,卻有幾個志同道合之士可以與我一同共進退,如那中山的張世平,沮陽的馮蘭,狐奴的田悟等,最少有六個大戶馬商可用,且這些人的境遇也大多與我相同。”
劉儉提醒他道:“回頭你去找一下公孫縣君,這事最好還是帶上遼東的公孫氏,關鍵時刻,也有大族出面幫你們消災滅禍。”
蘇雙聞言一愣,接著急忙道:“少郎君所言甚是,此事還需拽上公孫氏。”
劉儉抻了抻胳膊,表情突然變的凝重:“另外蘇兄你還需牢記,這件事可不是讓你們逐利賺錢的,賺錢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們佔住渠道之後,朝廷征馬,你們還需合理出價,不可囤積居奇,不然此事一過,不但幽州的諸地豪強饒不過你們,便是朝廷也不會容了你們,勿因一時之利,招惹殺身之禍。”
蘇雙笑道:“少郎君放心,我早就明白此事,這一次倒賣,我不為賺錢,隻為能得朝廷所重視,別說是高價賣了,我到時候自然會與這些合作的人說明,朝廷此番用馬,我用低兩成的價格售賣,就當是咱們為了大漢驅胡捐金,如何?”
劉儉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蘇雙在關鍵時刻,不為金錢所迷,單憑這一點,他就不只是個當商人的料。
“你若果能如此,我料此事一過,這邊郡之地的官馬渠道,定為你幾家所壟斷!其他的豪右之家再想插進一腳,也是插不進來的!不出三年,整個幽並的馬市就是咱們幾家說了算,而且憑你這次做的這件事,也不會再有什麽歹人敢輕易動你分毫了。”
蘇雙感激道:“全憑少郎君相助,不然單憑蘇某一人,一輩子也碰不上這樣的良機!蘇某日後若果能壟斷了北疆官馬市場,所得之利皆可為少郎君所用,若有半字虛言,天地不容!”
……
隨後,劉儉和蘇雙分別行動。
涿縣四虎去往並州見董卓,蘇雙則是先回涿縣見公孫瓚,再往中山國去見他的同行張世平以及其他人,開始著手準備收馬事宜。
劉儉領了符傳,兄弟眾人便快馬加鞭的趕往太原。
往太原走有兩條路,一條過代郡,一條過冀州,相比於山地較多,賊眾較多,險阻較多的代郡,劉儉等人自然還是喜歡走平坦的冀州。
他們一路南下,從中山國境一路奔過常山,隨後再走水路,最終走水路抵達太原境內。
由於是代表郡署遞官行文書,所以他們一路皆走大路,官道平坦,且各地又都有亭驛可居,因此這一路之上,倒是也沒太吃苦。
由於走的都是正規的大路,一路之上連一個走獸強賊也沒有遇到,也不曾湊巧看到什麽餓殍遍野,野狗拾骨的慘烈景象。
他們緊趕慢趕,直到太原的上艾,方才放緩了步伐。
夜晚,四虎剛進了上艾亭驛休息,就聽見外面雷聲滾滾,閃電劃過天際,隨後便見傾盆大雨而下。
張飛扭頭看向外面,見雨勢磅礴,直將道旁的柳樹壓的彎了枝乾,不由咧了咧嘴。
“這要是再晚上幾步,咱們可就都淋落在外面了!”
劉儉看著外面的大雨,也是唏噓不已。
他將手中的馬鞭輕輕地抖了抖,遂問驛吏道:“可有麥飯嗎?”
那驛吏搖了搖頭,道:“本來有些,可卻都讓後面兩間房的貴人包了,倉內還有粟米,給貴人煮些,湊合著用吧。”
張飛很是不滿,高聲道:“都是同住,為何他們吃麥,我們吃粟?瞧不起俺們, 覺得俺們給不起錢嗎?”
劉儉聽張飛說話憋不住樂。
就衝我張賢弟這一嘴標準的幽州口音,他就夠嗆能瞧得起咱們。
那驛吏不生氣,只是笑道:“都是為官署辦事,哪有什麽瞧得起瞧不起,只是精麥確實沒了,若貴人早來些,自然也可用上,現在這時辰是真的行不行。”
張飛似有想揍他的衝動。
劉儉攔住張飛:“罷了,隨意吃些,早些睡覺,明日還得早起。”
待那驛吏走後,張飛怒道:“一路南來,各家驛站皆有存麥可食,為何獨獨他這裡如此特殊?”
劉備在一旁道:“不是特殊,只是太原已經臨近河東和河內,從司隸往北的官吏,皆會在此處停留駐腳,在他們眼中,咱們只是邊郡來的野蠻子,河內和河東的官吏才是真正的緊要人物,好東西自然要給他們留著。”
張飛聞言,一對環眼頓時瞪的溜圓。
“這些匹夫,居然敢藐視我等!待俺拆了他這亭樓!”
劉備忙道:“賢弟別鬧,咱們還有大事要辦。”
“不行,必須拆了!最不濟也得拆他個門板,不然難消俺心頭之怒!”
話音落時,便聽亭驛外的大門‘嘭’的一聲被踹開,而那門板也隨著這一聲巨響,斜歪著倒向了一邊。
簡雍詫異道:“誰啊,還真的拆?”
張飛忙道:“俺只是說說,沒真動手……”
劉儉轉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紅面長須,身材極為高大的威武漢子,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驛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