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號,安南縣久違的出了太陽。
86年的時候溫室效應還沒有那麽明顯,哪怕是貴州這種靠南方的地方也是幾乎年年下雪,只不過雪都積不起來,往往是夜裡下一陣,早上起來就化了大半,只有屋簷和台階上面鋪著一層薄薄的白色。
這一天,姚夏站在雙胞胎家的門口,等著她們跟家人告別。
人生的際遇說起來就是這麽的奇妙。
姚夏前腳剛寫信懟完人,結果過了沒幾天他居然要跟雙胞胎姐妹花一起出發去帝都。
他去帝都的原因安南縣幾乎是眾人皆知,知道他要去清大。
姐妹花去帝都呢,主要是因為帝都有親戚,難得有機會去走一走順便帶點禮物過去。
姚夏在門口看見兩個人的父親,倒是吃了一驚。
這人他可有印象了,穿著一身老舊的中山裝,上衣口袋當中別著一支鋼筆,頭髮梳得整齊,臉上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之前在郵電局寄信的時候,正是他把鋼筆借給姚夏的,不然這趟清華之旅還走不成。
姚夏這才了解到,姐妹花的父親,名字叫做周思文,現在是安南縣的民族中學校長。
貴州很多少數民族,而且這裡也是布依族和苗族自治縣,縣裡面只有唯一一所中學,以及唯一一所小學。
周思文這個人呢,是個北方人,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到了貴州這裡。
在6、70年代來貴州的北方知識份子,尤其是年輕人,基本上只有兩個原因。
第一種就是響應國家號召,下鄉和上山,從55年開始,國家就鼓勵和號召年輕人們到鄉下去
這是人類現代歷史上罕見的從城市到鄉村的人口大遷移。全國城市居民家庭中,幾乎沒有一家不和“知識年輕人”下鄉聯系在一起。
知識年輕人們跟當地人融合在一起,互相傳授知識和經驗,促進了鄉村的再興,同時也讓知識年輕人們了解到真實而廣袤的世界是怎樣的。
這場史無前例的大動運,相當於給全國上下都進行了一次再教育的工作,不少農民的觀念真正得到解放和轉變也都是源自於這個時期。
後來有些知識年輕人就返鄉了,有些跟當地人結婚以後就留了下來。
第二種呢,名義上就沒那麽好聽了,叫做【發放到這裡】。
貴州這個地方,說起來也很有意思,自古就是所謂的【發配之地】,像是李白啊、王陽明啊……這些都來過這個地方,當時叫做蠻荒之地。
但是你反過來想,就等於貴州地廣人稀,山請水秀,有著豐富的自然資源。
周思文來貴州呢,就屬於第一種。
他不是老三屆,來貴州完全是自願自發的,只因祖國有需要,而且向往著山野叢林的自在浪漫,60年的時候就過來了。
周思文也算是典型的文人,喜歡寫詩,有知識有文化,來到這裡以後就成為了當地的一名優秀教師。
來貴州之後日子也算過得不錯,不但娶了一個賢惠漂亮溫柔體貼的老婆,還生了一對水靈靈的雙胞胎。
姚夏看周思文就覺得像看電視劇《人世間》裡面的馮化成似的。
雖然說馮化成後期有出軌的拋棄妻女的汙點,但是年輕的時候人家不還是一個追夢少年呢?
在6、70年代的時候,年輕人是多麽朝氣蓬勃有衝勁,不但不覺得下鄉苦,還樂哉優哉的。
是夢想,是信念讓他們與眾不同。
你要再往幾十年以後看,
誰還願意做這樣的事情。 “你們這次出門呢,就全程多聽姚夏的話,他比你們年紀大,有個男生在外照顧著不會出事情,出門在外不比在家,就不要太任性胡鬧了。”周思文囑咐到。
“我們哪有?”周語潔翻了個白眼。
“交給你了,姚夏。”
周思文對姚夏的印象很深刻,當時在郵局看到他寫的信就覺得這人不一般,沒有想到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去清大的人就是姚夏,這樣一想,估計就是那封信起了作用。
不過話說回來,交給姚夏是個無奈之舉,這年頭去帝都一趟得花費不少錢,而且還不太容易,縣城裡面一年也找不到幾個去帝都的。
如果不是姚夏要去帝都,周思文根本不會同意兩個寶貝女兒出行。
當然,跟著姚夏似乎也不太放心的樣子。
好在兩個女兒可以互相作伴,要是單獨一個女生跟著姚夏去帝都的話, 周思文那肯定是一百個不願意的。
受人一筆之恩,姚夏還是得報。
而且……
姚夏看了看周語冰,心想有周語冰這個小富婆在,起碼這一路上的吃喝是不用發愁了,搞不好以後在帝都還能問她借點錢。
至於周語潔嘛……
姚夏皺了皺眉頭,正好對方也看過來。
周語潔眼睛一橫,眉毛高高挑起,似乎也不太待見自己。
姚夏不由得在心裡叫一聲苦。
別人都以為跟雙胞胎姐妹花同行是一種享受,他隻覺得痛苦。
只能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
女孩子出門,尤其是雙胞胎這種第一次要去帝都這麽遠的地方,那是一萬個墨跡。
倒不是她們墨跡,是父母墨跡,總是瞻前顧後,擔心這擔心那的。
怕帶的錢少了不夠花,又怕帶的錢多了萬一路上被賊惦記……
出門一天吃穿住行怎麽辦都說了好半天。
姐妹花臉上充滿了不耐煩和興奮,雖然身體還站在這裡,但是心早就飛到了紫禁城去了。
年輕人骨子裡面就跟剛學會飛行的鳥兒似的,天空海闊的闖,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根本不想回窩。
想想也對,姚夏覺得要是自己也有這樣一對寶貝雙胞胎女兒,那肯定不可能讓她們出行的。
但是……
周叔叔也太放心我了吧?
我長得就那麽正直可靠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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