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什麽東西在床板之下蠕動，咕嘰咕嘰的聲音在夜半時分的病房裡顯得刺耳，濕滑的聲音在房間裡一點點擴散，常然瞪大了眼睛看著其他床的病人，他們似乎什麽都沒有聽到。

　　明明才剛剛熄燈沒有多久，也沒有人打呼嚕，病房裡安靜得不像話。

　　常然正準備起身去叫白卜，卻忽然瞥見白卜旁邊的病床底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翻湧滾動。

　　像是一大坨肉塊糾纏在一起，表面上還裹著一層黏答答的液體，不知從何而來。

　　“咕嘰咕嘰——咕嘰——”

　　那東西的表皮上似乎布滿了一個有一個的小肉瘤，遠遠看過去倒是有些像吸盤。

　　那些東西從地下緩緩蔓延上來，然後穿透了103號病房的牆壁，不知道它們要往什麽地方去。

　　但常然沒有看見剛剛抓住他的那隻手。

　　纖細羸弱，幾乎瘦成了皮包骨，那手掌的大小看上去不像是個成年人的手，卻抓得很緊。

　　常然躺在床上，冷汗漸漸濕透了身上的病號服。

　　猶豫片刻，常然趴在床板上把頭往下探。

　　床板似乎已經十分老舊了，有不少肮髒的痕跡，也不知道上一個睡在這張床上的人是誰，床板下方粘了一堆鼻屎。

　　常然的恐懼頓時消散了大半，惡心的感覺在一瞬間佔據了頂峰。

　　對面中間那張床的下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常然的床底下也乾乾淨淨，似乎從來都沒有過什麽奇怪生物，那些奇怪的聲音也再沒有聽到。

　　常然心裡打起了鼓，正當他準備躺回去的時候，余光瞥見了一隻手。

　　枯瘦，顏色發青，不是活人的手，而且只有那麽一截。

　　那隻手似乎感覺到了常然的目光，調轉了一個方向，仿佛在看著他一樣。

　　手指忽然舞動了起來，仿佛在跟他打招呼！

　　常然倒吸一口涼氣，翻身躺回床上，可床板下方已經沒有了任何響動。

　　常然試探著又看了一眼，這一次什麽都沒有了。

　　門外的走廊上還亮著燈，四周的人都在熟睡，陽台上的廁所門微微敞開著，今夜是個好天氣。

　　片刻後，常然下床穿上了鞋，打開病房門之後常然愣了一下。

　　方祥還在門口。

　　她身上的藍色護士服仍有些扎眼，但她自己似乎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方祥看見常然出來了也有些訝異:“你還是睡不著嗎?”

　　常然應了一聲，而後看見每個病房的門口都有一個穿著藍色護士服的護士，包括101號病房的門口，這些特殊病房似乎也不例外。

　　“你們這是要守夜嗎?”常然問了一句，他的目光緊緊黏在方祥身上。

　　剛才方祥可沒有跟他提過一句關於晚上要在病房門口值班的事情，這不太符合方祥的性格。

　　方祥點點頭，而後打了個哈欠:“是要守一下，輪班製。”方祥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說是怕你們半夜離開病房，不像白天到處都有人巡邏，晚上只有一個人巡邏的，要是有什麽危險情況就不好辦了。”

　　常然聽著這話，心往下沉了幾分。

　　一樓的護士有多少個?

　　常然大抵有個印象，算上輪班的生面孔，大約也有一、二十個人。

　　二樓的布局和一樓一樣，一共四個病區，每個病區是六個病房，光是守在病房門口的護士就得要二十四個，還不算在護士站值班的。

　　剛才方祥也說了，

還有人輪班，也就是說，人數至少翻倍。　　有這麽多人，安排和白天一樣的人數巡邏不是什麽難事。

　　可方祥卻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一樣，就這麽站在門口，覺得累了還把忠心挪到了另一隻腳上，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越是這樣，常然就越好奇夜晚的走廊上到底有什麽。

　　方祥見常然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也沒有生氣:“你要是睡不著就陪我一會，守夜也怪無聊的，怕吵到你們休息還不能和護士聊天。”

　　這正合常然的意思。

　　“行，正好我也不困。”

　　和一樓不太一樣，二樓夜間的燈要更明亮一些，不用打手電筒也可以看清楚走廊裡的情況。

　　等了片刻常然也沒有發覺什麽不對，倒是那些護士紛紛打起了哈欠，常然看得都困了。

　　方祥歪著腦袋靠在了牆上，走廊裡不知道什麽時候漫起了霧。

　　常然搖搖頭，迫使自己清醒了一些。

　　一開始霧不濃，又是晚上，人一旦犯了困視線就容易變得模糊，常然一開始還沒注意，隻以為是自己太困了，現在看著這些護士全打起了盹，常然開始覺得不對勁。

　　“方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啊?”方祥甩甩腦袋，“好，回去睡吧，沒事別出來，真有事按呼叫鈴。 ”

　　“行。”

　　常然退回房間內，關上了病房的門，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之後，困意很快消散，似乎就是那一層白霧的問題。

　　走廊上的霧氣越來越濃，沒有多久常然就看不見外面的情況了。

　　門外那個人不管怎樣，肯定不是方祥，方祥的警覺性可沒有那麽低。

　　常然趕忙走到辛寧的病床旁邊，把他給搖了起來。

　　辛寧皺緊了眉頭，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常然，你他媽的大半夜的不睡覺鬧鬼呢?”

　　辛寧剛醒，白卜也搖了搖頭，睜開了眼。

　　“常然?怎麽了?”白卜說著伸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滿臉痛苦的表情，“誒，我這頭怎麽這麽暈?發生什麽事了?”

　　常然一怔，怎麽聽白卜這話裡的意思，他們好像不是自然入睡的?

　　“先醒醒，有事跟你們說。”

　　常然話音剛落，整個人頓時怔在了原地。

　　他的床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了一雙腳，纖細，顏色發青，和手來自同一個人。

　　那雙腳光著站在地面上，似乎不覺得冰。

　　常然順著那雙腳往上看過去，床板之上什麽都沒有。

　　再看床板下面，那雙腳也不見了。

　　看著常然一臉見了鬼的模樣，辛寧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

　　“看見什麽了?怎麽慌成這樣?”

　　常然深呼吸一口氣，直接在辛寧的床上坐了下來，學著王章的模樣盤起了雙腿，他現在可不敢把腳放下去。

　　“我剛才看見我的床旁邊，有一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