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章就那麽掛在那裡，幾個病人抓著他的腿晃蕩著，玩得很開心，而掛在門框上的人早已經沒了任何生機。

　　看著護士有些驚惶無措的模樣，常然大概也猜到了，王章是這裡第一個以常規方式自戕的人。

　　其他人，就算不抱期望了，恐怕也還會再試一試，失敗了也會被那些怪物處理掉，悄無聲息地消失。

　　他走上前去，抱住了王章的腿，對護士說:“你去叫人過來吧，我把他弄下來。”

　　護士慌忙點頭，忙不迭地就往護士站的方向去了。

　　王章本來就瘦，又沒吃什麽東西，把他的屍體弄下來並不費勁。

　　王章的屍體已經涼透了，還不硬，看上去是才斷氣沒有多久。

　　抽出他手裡的紙條，常然說不出心裡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我出不去了，出去了我也活不下來。她們應該早就覺得我已經死了吧，小穎這個年紀該談戀愛了吧，說不定都快結婚了，我出去了也幫不上她們，只能成為一個累贅。對不住啊。常然，你要是能出去，替我去看看她們吧。”

　　紙條的最後附了一個地址，譚南港大泰城金寧小區七單元1606號。

　　常然默默把這個地址記了下來，把紙條收好，放在貼身的口袋裡。

　　這個地址他還有些印象，離他家也沒有多遠，驅車過去也就三、五個小時的距離。

　　看著護工們把王章的屍體搬走，幾乎整個病區的人都過來圍觀，他們臉上的表情或觸動，或麻木，或已然是瘋了，拍著手笑。

　　白卜他們三人就站在一旁，聽到王章死了這個消息，所有人都覺得訝異。

　　出去的路就在眼前了，死在哪裡他們都不意外，自戕是他們沒有預料到的結果。

　　常然呆愣愣地望著王章屍體的方向，鼻頭酸麻。

　　他最掛念的女兒，到了都沒見到最後一面。

　　方祥上前一步，抓住了常然的手。

　　即使是她，現下也說不出多寬慰人的話語來。

　　“沒事的，尊重他的選擇。他要是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情，我們可以替他做。”

　　白卜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句:“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就連一向有些不可一世的辛寧這種時候都保持了沉默。

　　細想想，王章的選擇已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二十年，坐牢的犯人都比他要幸運，人放歸社會之前還要專門培訓，以免不能適應外面的世界。

　　王章這二十年什麽都沒有，完全與外界隔絕，如他所言，出去了他也是死路一條。

　　過去的畫面不斷閃現，常然咬緊了牙關，抬手抹去了眼角的那一滴淚。

　　“準備準備，咱們上二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玩意把我們弄到這裡來的！”

　　吃過早飯，短暫休息之後，在自由活動的時間段裡，幾人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狹長且幽深，通道裡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有些發酸，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臭味。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見一點光，踏出通道的那一瞬間，常然看見窗戶外面的太陽已經西斜了。

　　而在他們的正前方聳立著一座雕像，是一名女性的雕像，她手中握著權杖，頭頂王冠，衣擺飄揚，目光堅定地望著前方，不曾垂眼看一眼她面前的人。

　　雕像近三米高，常然看了半晌忽然發現雕像的額頭上有一抹綠色的光影。

　　常然眯著眼打量了兩秒，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雕像的額頭上是一塊綠色的寶石，而現在它已經裂開了，甚至缺少了一部分。

　　常然掏出剩下的那塊寶石碎片，往雕像的額頭上比劃了一下，恰恰好可以彌補上那缺少的一部分。

　　一股寒意凍得常然後腦杓發麻。

　　他們這是在202號病房裡弄來的碎片，怎麽能恰好和雕像上的寶石吻合?！

　　不等常然想出個所以然而來，一個護士就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哎，方護士，你在這啊。”護士穿著一身白色的護士服徑直朝方祥走了過去，“我們護士長通知我們了，你從下面調上來了，讓我找你呢。”

　　她說著扭頭看了一眼常然他們，把手裡拿著的一摞信息牌遞給了他們:“乖啊，信息牌不能弄掉的，這次戴上去了就不要再取下來了。”

　　護士正說著就看見了常然手上已經戴著的信息牌，不由得一愣。

　　“誒?你是一樓的患者?”

　　方祥趕忙解釋道:“他們幾個都是轉科室的，你們沒有收到通知嗎?”

　　護士聽到這話，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多了幾分同情。

　　“這樣啊……我沒收到，你待會回護士站了把他們信息給填一下吧。最近從一樓轉上來的病人是越來越多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都受了什麽刺激了。”

　　常然聽到這話立刻警覺了起來，但他身份不方便說話，就立刻朝方祥使了個眼色。

　　方祥很快開口問道:“最近從下面上來的病人很多嗎?”

　　護士一臉理所當然:“是啊，比之前不知道多了多少了。”護士說著一臉疑惑，“方護士，你不是下面的工作人員嗎?怎麽會不知道呢?”

　　“我的工作是看護指定的病人，這轉移科室的事情，不是我負責的。”方祥說著伸手一指，“喏，這三個就是我在下面看護的病人，但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我們也不知道，隻管收治，治不了了就送到上面的樓層去，反正上面的醫生和器械都比下面的好。”護士說著歎了口氣，“我們就是打工的，不用管那麽多。就這樣，我先走了，回頭見。”

　　“好。”

　　送走了護士，幾個人松了一口氣。

　　聽護士這話，這一層有不少正常人，說不定他們可以考慮合夥，人越多力量越多，贏面也就越大。

　　常然略一思索，問起方祥:“你對二樓熟悉嗎?”

　　方祥搖搖頭:“在上來之前對二樓沒有任何了解。”她繼而說道，“不過護士站的資料應該是公開的，我可以過去看看。”

　　常然點點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信息牌，這一次給他分配的是103號病房，還比較靠近護士站。

　　“你們倆在哪個病房?”

　　“103號。”

　　白卜愣了一下:“我也是103號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