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然沉默片刻:“我們的目標不是他，是假的那個。”

　　見方祥一臉茫然的模樣，常然繼續解釋了下去。

　　“這個如果是真的，他不會去太陽底下，廣場上的那個是假的，我們打算把那個引過去。”

　　隨著禮堂裡的人逐漸散去，常然起身走到蘑菇男的座位上，玻璃杯還沒來得及收走，上面黏附著一小片白色的絲狀物，看上去有些像蛛絲，卻比蛛絲細密。

　　這是最顯眼的一片。

　　在杯子的另一側還有三片稍微小一點的，對應著食指、中指以及無名指的位置。

　　“這是……菌絲嗎?”

　　方祥的眼裡透著一股不可思議的神情。

　　早知道這裡的人都有古怪，但古怪到了這種地步，方祥也是第一次見。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人，還是真的是個蘑菇。

　　工作人員已經走了過來，準備收拾桌上的餐具。

　　常然這才拉著方祥離開。

　　瘋人院裡幾乎沒有一個位置適合他們說話，看來看去，常然直奔廣場上過去。

　　這時還早，廣場上沒有什麽人，空位倒是不少。

　　不過那幾張長椅，常然也不敢去坐。

　　看著那些人臉上呆滯的表情，常然心裡有些抵觸，最終還是拉著方祥坐在了台階上。

　　“你來這裡這麽久了，那個蘑菇男你就一次都沒有留意過?”

　　方祥皺著眉:“我留意他幹什麽?我們一天也挺忙的，一共就那麽幾個護士，夜班輪值，遇上有人生病，上七十二小時的班那也是常態。”

　　常然嘖嘖稱奇，沒有想到就算是在這裡也不遵守正常的工作時間。

　　正聊著，白卜和辛寧兩人就走了過來。

　　折騰了一晚，兩人眼下都是一片烏青，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你倆說什麽呢?”白卜說著就在陰涼處坐了下來，眼睛半閉著，似乎連睜眼都費勁。

　　常然把剛剛從杯子上發現的東西放在兩人手中。

　　“這是我們剛剛才那個蘑菇男用過的杯子上發現的東西，懷疑是菌絲。”

　　白卜打量了兩眼，也是一副驚奇的模樣。

　　“奇了，那個不是人?”

　　常然搖搖頭:“不知道我們看見的是哪一個。”

　　辛寧一臉不以為然:“我去試試就知道了，他在哪?”

　　“應該在病房，他和我一個病房。”

　　常然話音剛剛落下，辛寧轉身就往病房去，另外三人對視一眼，也趕忙跟上。

　　看著辛寧進了107號病房，三人沒有靠近，只是選了個能夠看得到兩人的角度在外面候著。

　　看著辛寧走過去，拍了拍蘑菇男的肩膀，後者抬起了頭，瞥了他一眼，一句話都沒有說。

　　傘下仍舊是常然之前看見的場景，一大片的菌褶，和他的頭長在了一起。

　　忽然，常然愣了一下，整個人緊張了起來。

　　辛寧勸說無果，從病房離開，一出來就看見常然神色怪異。

　　“你又看見什麽了?”

　　方祥皺眉思索片刻，臉色也凝重起來。

　　“不對，這應該不是之前那個。”

　　只有白卜，他沒和這個人打過交道，什麽都不清楚。

　　常然瞥了一眼病房的方向，面色有些發白。

　　“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去門口。”

　　候診大廳的門口，旁邊的窗戶就是101號病房。

　　窗戶緊閉，窗簾裡也透不進一絲光亮。

　　對於常然他們來說，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可以輕易地觀察到所有人，卻不用擔心他們的對話被偷聽。

　　“剛辛寧和他交談的時候，他不是回頭看了辛寧一眼嗎?”

　　聽著常然的敘述，辛寧不明所以。

　　“不就是看了我一眼嗎?”

　　方祥補充道:“不一樣，他把頭轉回去的時候，目光是盯著我們三個的。”

　　白卜一震，從口中擠出一個音節:“靠……還真是……”

　　只是一眼的時間，如果那一瞬間的注意力不在蘑菇男身上，也很難注意得到。

　　大多數人也就只會覺得他不過是看了一眼，沒有什麽稀奇的，是巧合也說不準。

　　但人的感知是敏銳的。

　　一刹那間的不對勁，細細品味一下就會發覺其中的詭異之處。

　　常然試圖給辛寧做個示范，他挪動了一下位置，模擬了剛才的情況。

　　“你現在站的位置大概就是我們剛才站的位置，他當時蹲在這裡。”常然說著蹲了下去，“你待會注意看我的動作。”

　　常然說著扭頭去看自己的身後，假裝自己的身後有人。

　　只是一眼，常然很快轉過頭去。

　　“這是一般人的反應。”

　　辛寧點點頭，等待常然的下一個示范。

　　眼看著常然再一次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然後目光轉向他，隨後眼球不動，腦袋緩緩轉動，直到常然的頭完全轉過去，盯著他的目光才徹底消散。

　　辛寧後背一涼。

　　那個人早就發現了常然他們的所在！

　　他拍的也是右肩，可蘑菇男剛才卻是向左邊轉過了頭！

　　常然緊咬著牙關，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可不算太美妙。

　　“方祥，瘋人院裡一個監控都沒有嗎?”

　　方祥遺憾地搖頭:“沒有，為了確保隱私性，沒有監控。”

　　“各個病區有負責的護士或者護工嗎?”

　　“是有，但一般都在護士站。會定時巡邏，一般白天是一小時一次。”

　　方祥解釋道:“這所瘋人院要安全不少，衛生間裡用的玻璃你們也看到了，都是普通玻璃。各個房間雖然是防爆玻璃，但是是單向的。沒有患者會自我傷害，也沒有患者會對他人進行傷害。偶爾有發生打鬥的情況，但其他病患會通知我們。”

　　聽上去很合理，但處處透漏著怪異的地方。

　　常然雖然沒住過真正的瘋人院，但從方祥的話語裡就能感受到，這所瘋人院在放縱病患的所有行為。

　　就比如明令禁止晚上離開病房，但夜晚巡邏的人只有一個。

　　所有的一切都在製造漏洞讓他們鑽。

　　他們就像是迷宮裡的老鼠，不斷地受到電擊，然後走上“正確”的路。

　　常然咽了一口唾沫，神經緊繃。

　　“幫我弄幾張照片來，我要查一查他去過什麽地方。”

　　如果常然沒有猜錯的話，那個提醒他要注意的蘑菇男已經死了，現在這一個，也不知道是擬態蛇幻化出來的虛像，還是什麽其他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