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禮等人不善的目光,以及同門驚疑的目光,薑長生並沒有慌亂。
他反而問道:“沒錯,我就是練的腳法,但敢問陳施主如何知曉,我觀內弟子上百,你怎麽就確定我會,莫非你已經檢查完所有弟子?”
不到一個時辰,檢查上百位弟子的武學,太緊湊了,除非對方打定主意凶手來自龍起觀。
陳禮搖頭道:“自然不是,只是昨夜下過雨,一個時辰前才停,雖不大,但漫上山皆是泥濘,弟子們若是昨夜沒有外出,今日過來,靴子上的泥土應該還未乾,所有人皆是如此,唯有你,連褲腿上也有凝乾的泥土,說明昨晚你的雙腿進行過大幅度的動作。”
薑長生低頭看去,確實如此,褲腿上有大小不一的諸多泥斑。
殿外弟子們騷動起來,竊竊私語。
他依舊不慌,看向陳禮,問道:“腳法猜測說得過去,但我的殺人動機呢,我從小便生活在龍起觀,未曾出去過,這幾日裡也沒有與你們接觸過,我為何要殺他?”
清虛道長面無表情,三位大弟子則若有所思。
就連陳禮背後的五位賓客也低聲討論起來。
是啊。
為何要殺?
一名富家千金開口道:“對啊,他是死在自己的房間裡,若是這位小道長所殺,他深夜進人房間殺人,那得是多大的仇恨?”
景朝風氣開明,女子也是可以外出的,這位富家千金並非與陳禮同行,只是剛好這段時間來龍起觀修道靜心,她的奴仆們都在殿外候著。
薑長生開始打量陳禮等人,他覺得凶手大概率在這些人之中。
咦!
這家夥體內有真氣!
薑長生敏銳的捕捉到一名存在感極低的乾瘦男子,道法自然功乃是修仙功法,他雖沒有修煉出靈力來,但他的感官異常靈敏,遠超凡人。
乾瘦男子一副商人打扮,身子瘦弱,讓人很難想到他是習武之人,而且他的真氣很微弱,很難發現,但躲不過薑長生的感官。
這些細微的真氣是從一些穴道部位散出來的,也就是說這廝是將真氣封印於穴道之中,形成自己不會武功的假象。
陳禮皺眉道:“確實沒有動機,但只是我們不知道動機,追查過往關系以及證據,就不能單純的依靠說辭定論,需要衙門調查,不知小道長可願……”
薑長生突然打斷問道:“陳施主先前說你身後這些人都不會武功,是嗎?”
陳禮點頭道:“沒錯,你的三位師兄、師姐都檢查過。”
那說明他們武功不到家!
怎麽不是師父檢查?
他不敢多問,怕薄了清虛道長的顏面。
薑長生問道:“可否讓我檢查一番?”
陳禮警惕,道:“不妥,畢竟我們現在懷……”
話還未說完,薑長生突然身形一晃,化為一道道殘影,掠過陳禮,殺至那位乾瘦男子面前,抬手抓去,哪知乾瘦男子反應極快,竟迅速跳開,躲過他的手。
陳禮回頭,見到這一幕不由瞪大眼睛,其他四位賓客也是如此。
他們之中竟然有人會武功!
殿外的奴仆們連忙衝進來,將其包圍。
乾瘦男子不複先前的緊張神色,而是露出凶狠笑容,他盯著薑長生,笑道:“小道士,沒想到你的道行如此高,連我的功法都能看破,看來你還真是奇才。”
薑長生平靜道:“閣下的身法也不簡單。”
富家千金後退,
驚恐的問道:“薛海,你怎會武功?” 薛海陰惻惻笑道:“你很了解我?”
富家千金沉默。
薛海看向陳禮,道:“狀元郎,是不是很諷刺,若非對方武功高強,你是不是要強抓他,回到衙門再隨便定罪?陳家一貫如此,楚朝尚在時,你們便是如此。”
楚朝,那是景朝之前的朝代,楚朝末年,宦官亂政,民不聊生,有義士揭竿起義,導致楚朝崩壞,天下迎來諸侯割據時代,薑淵並非士族,只是一名習武之人,但他成功的建立了景朝。
武夫當帝,景朝迎來習武之風,風氣遠超歷代皇朝。
陳禮皺眉問道:“薛海,你為何要殺他?”
薛海沒有回答,突然殺向陳禮,速度極快。
薑長生沒有動,因為他看陳禮也不爽,這廝亂扣帽子,想帶他去衙門。
“哼!”
清虛道長冷哼一聲,一步來到陳禮面前,抬掌打去,與薛海的右掌相擊,薛海手骨寸斷,吐血倒飛出去,撞破門窗,驚得外面的弟子後退。
這廝竟然會掌法,那他為何用腿法行凶?
薑長生突然覺得薛海是故意陷害他。
莫非他之前練功時被薛海撞見?
薛海落地後,迅速跳起,一躍數丈高,直接消失在庭院外。
“跟我追!”
二師兄孟秋河衝出去喊道,當即就有數十名弟子跟著跑出庭院。
陳禮驚魂未定,差點癱坐在地上。
清虛道長收掌,扶住他的肩膀,道:“陳施主,天下雖定,仍暗流湧動,你作為景朝第一位狀元,不該隨意走動,今日之劫,日後還得反覆。”
陳禮連忙拜謝,隨後又向薑長生道歉,見他態度誠懇,薑長生也沒有刁難。
事情就此結束,薑長生成了焦點,那些沒有追凶的弟子紛紛圍上來,詢問他剛才用的是什麽武功,好快。
就連大師兄李長青、二師兄孟秋河也感興趣。
清虛道長開口道:“長生,以後你不用來例常聽道,你可自行習武,除了晨間敲鍾,你的日常你自己定。”
此言一出,弟子們皆是羨慕的看向他,包括李長青、孟秋河,兩位大弟子還得教導師弟、師妹們。
薑長生愣了愣,然後拜謝清虛道長。
清虛道長轉身離去,殿外的弟子們立即圍進來。
應付同門好一會兒,薑長生找到機會離去,連那位富家千金都對他感興趣,實在是頂不住。
凶案暫時落下,至於凶手有沒有被抓到,那就不關薑長生的事,其他弟子照常修行,他回到自己的舍院,只有他一人。
在龍起觀,一院四房,一房兩名弟子居住。
坐在床榻上,薑長生開始整理思緒。
他一直不確定清虛道長是否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將他帶入龍起觀後,清虛道長也沒有特別照顧他,他總不能直接去詢問。
今日之事,涉及前朝,暴露武學後,清虛道長竟然給了他最大的自由,這就讓他浮想聯翩。
【開元十二年,你偶遇前朝余孽行凶,你被拉入禍端中,你憑借著你的本領擺脫危難,獲得生存獎勵——武學‘金剛嘯’】
一條只有他能看見的文字出現在眼前,讓他露出笑容。
又度過一劫!
若非他六年如一日的修行武學,今日無法將薛海逼出本領來,怕是要被抓去衙門,再被那些權貴陰死。
“以後還是要努力修行,不能懈怠,今日之事說明只要有正當的理由,朝堂還是能有辦法將我帶出去。”
薑長生默默想到。
他還想到一點,清虛道長真的看不透薛海會武功?
不管怎樣,他不能選擇相信別人,只能相信自己。
薑長生想通後,開始學習腦海裡多出的金剛嘯武學。
金剛嘯是一種真氣刺激喉嚨經脈的武學,能讓聲音變得異常大,從而震傷敵人,練至大成,還能驅除邪祟。
邪祟二字讓他心裡一緊,看來這世上莫非有鬼怪?
也是,他都投胎了,有鬼怪也不奇怪。
……
接下來數日,薑長生被煩透了,弟子們對於他極為好奇,他白天幾乎把時間花在應付同門身上,夜晚還會遇到同門偷窺,同舍比薑長生小一歲的師弟還糾纏他,無奈之下,他將九尋天龍步的基礎步法傳授於他,這才沒有再糾纏他。
日子終於清靜下來,薑長生正在屋內修煉道法自然功。
哐當——
師弟青苦跑進來,興奮道:“師兄,那位狀元郎又來了,點明要來拜謝你,師父已經同意,他已經來到庭院外,見嗎?”
薑長生皺眉道:“不見,就說他不必謝我。”
青苦愣了愣,他從小跟著薑長生長大,在大事上還是很聽薑長生的話,於是點頭,轉身向屋外走去。
“哈哈哈,小道長,看來你這是記仇了,確實是我當時唐突了,我特地來賠禮道歉,還附贈我陳家的武學,望你接納。”
只見陳禮抬步走進來,滿臉熱情的笑容,十一歲的青苦根本攔不住。
薑長生無奈道:“你現在也很唐突。”
陳禮自顧自地坐下,從懷中掏出一本金線藍皮的秘籍,放在桌上。
“此武學名為氣指,需要修煉出真氣才能修行,奈何我陳家在百年前便由武轉文,之後再無習武奇才,今日便贈予小道長。”
陳禮笑著介紹道,提起家族歷史,他的語氣有些噓唏。
在尚武的景朝,陳家生存得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