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天來到茅屋，見明智上人正在收拾家當，走了進去，輕聲問道:“前輩，這是打算走嗎?”

　　明智上人一邊收拾著衣物，一邊回道:“這地方景色雖好，吃喝卻不見方便，我一個孤家老人，早些離開也好。”

　　白玉天聽過，一口氣松了下來，發覺肚子餓的緊，走到書桌邊倒了一杯茶水喝過。

　　明智上人從木箱裡拿出三本書，一本《春秋》、一本《法華經》、一本《道藏》，擺到書桌上，一臉友善的表情寫滿相送之意，道:“這三本書，你選一本，就當我盡了盡地主之誼，請你們吃了頓飯。”

　　白玉天笑了笑，拿起《春秋》，有禮道:“謝過前輩！”

　　明智上人一臉不解，道:“你小子真不識貨。這《法華經》半半是孤本，《道藏》也花了我半生修為，極好的東西來著，你想要我還不一定願意給呢。”

　　白玉天笑道:“前輩，道家講求長生，我一個刀口舔血的江湖人，過了今日不知明日的，又何必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呢！既決意跟青龍會為敵，免不了殺戮，佛家那戒殺的慈悲之念自然用不上，只要記住‘善待善緣’四字就可以了。春秋大義就不一樣，不管何時何地，都可以相伴左右。”

　　明智上人見白玉天就一塊實打實的木頭，生怕他再汙言穢語，玷汙佛、道兩家的靈氣，趕忙將兩本經書收了起來，放入木箱中。

　　明智上人將隨身物品打包好，將包袱遞給白玉天，倒了一杯茶水喝過，道:“走吧。”

　　白玉天接過，走到門外，披上蓑衣，帶上鬥笠，對著迎面而來的張燕兒說道:“走了，出得這座大山再犒勞肚子，午飯晚飯一起吃。”

　　張燕兒見明智上人將兩扇門都已鎖好，將饑餓的肚皮摸了摸，極不情願地說道:“好吧！”

　　“走了！”

　　明智上人輕輕一躍，將房門鑰匙掛到房頂的屋簷內壁，落下地來，披上蓑衣，戴上鬥笠，朝著通往山外的山道走去，白玉天、張燕兒緊隨其後。

　　走上出山之路，張燕兒想起卓一飛他們來，問道:“白大哥，不去給道長他們通個信嗎?他們要是一直等著我們怎麽辦?”

　　白玉天答道:“不用，他們應該早動身了。”

　　張燕兒不解，道:“為什麽?”

　　白玉天笑答道:“因為你跟來了啊！他們為了不讓你多走山路，自然不想你走回去的。”

　　張燕兒嘻嘻一笑，道:“還是道長他們體惜人！”

　　明智上人接話道:“做道士的若是不知道體惜人，那些善男信女們怎會聽他們忽悠，沒事吃齋念經，一心想著得道成仙。”

　　張燕兒問道:“前輩，你是說那‘修道成仙’是騙人的鬼話?”

　　明智上人笑道:“騙不騙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年成好的時候，不燒香拜佛也能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年成不好時，燒再多的香，拜再多的佛，也不見神仙下凡消災解厄，貧苦百姓等著餓死一片又一片。”

　　張燕兒將小臉蛋轉向白玉天，問道:“白大哥，你覺得李前輩說的對嗎?”

　　白玉天笑答道:“應該說的對吧！男人若是全部走進寺廟當了和尚，女人沒了男人，生不了孩子，人都滅絕了，那佛家說的六道輪回也就是一句空話。所以我想啊，應該是先有人，後有六道輪回之說。”

　　張燕兒將小嘴一翹，道:“那世人還信它乾嗎?”

　　白玉天漫不經心地說道:“衣食無憂的自然渴望活的長久些，

家徒四壁的自然盼望來世衣食無憂，誰不向往美好呢！傻子都知道餓了進食，冷了添衣，困了睡覺，累了坐下來休息，何況那些正常人呢！這都是生命的本能行為，因為需要，所以發生。”　　張燕兒還是有些疑惑，追問道:“既然都是假的，那朝廷為什麽還要勞民傷財大興土木，建造寺廟道觀，弘揚佛法，加封天師?”

　　明智上人答道:“都是因為需要。”

　　張燕兒問道:“前輩，什麽需要?”

　　明智上人答道:

　　“什麽需要，命運不公，安於現狀的需要。

　　窮人活的太苦，向往著衣食無憂;富人活的太夠滋潤，向往著長壽與仕途;當官的覺得權力受限，不過癮，向往著皇權;皇帝覺得他是上天之子，神聖不可侵犯。

　　為了統治的需要，當然是一切歸於現狀的好了。

　　窮人樂貧，不冒犯富人;富人樂富，不冒犯官員;官員盡忠，不冒犯皇帝;皇帝失去潛在的敵人，自然可以醉生夢死，年年如一日了。”

　　張燕兒笑道:“前輩，既然如此，那你還十年如一日參悟那些經書經卷乾嗎啊?不是白費力氣嗎！”

　　明智上人笑答道:“你這孩子，事物能分出真假，卻不一定能分出好壞。儒家積極進取，佛家導人向善，道家延年益壽，這些都是好東西。不僅要親近它，還要將它廣為傳播，發揚光大。”

　　三人松松散散一陣言語，走出山道，雲開雨停。

　　張燕兒剛將紙傘收了起來，迎來一個甜美的聲音:“燕燕，你們怎麽走的這麽慢啊?害我們等了這麽久。”

　　張燕兒歡跑上去，一把牽著胡燕青的小手，歡喜道:“青姐姐，你們也太有心了！是不是太乖了點啊?”

　　胡燕青聽過，甜甜一笑，道:“真是沒有良心！對你好還有錯。”

　　張燕兒一把挽住胡燕青的小胳膊，趣語道:“青姐姐，都說饑寒起盜心，這可不能怪我。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就喝了一杯茶水，良心早被饑餓給偷走了。”

　　白玉天陪著明智上人走了過來，淨隱道長帶著卓一飛給明智上人行禮問好，道:“見過李老！”

　　明智上人微微笑了笑了事。

　　白玉天跟淨隱道長走在一起，道:“道長，江前輩他們沒跟你們一起下山啊?”

　　淨隱道長答道:“此次出山，江氏三雄覺得路途艱險、前程未仆，不知道有沒有命活著回來，特意留下來跟家人吃頓晚飯，隆隆重重話個別，免得將來留下遺憾。”

　　“還江氏三雄，我看乾脆叫江氏三娘算了，婆婆媽媽，越活越回去。”明智上人接過話來，朝著前邊走去。

　　白玉天笑了笑，跟上明智上人的腳步，朝著不遠處的小鎮邁進。

　　卓一飛走在白玉天的身邊，道:“小白，江前輩他們心地純正，二十年未踏足江湖，丹陽子那夥人的鬼魅伎倆太過陰毒，我覺得我留下來好些。”

　　白玉天回過頭，朝淨隱道長問道:“道長，你覺得呢?”

　　淨隱道長看了明智上人的背影一眼，道:“要不問問李老?”

　　白玉天追上明智上人的腳步，並列走著，道:“李老，你覺得卓一飛這小子需要留下來嗎?”

　　明智上人回頭看了卓一飛一眼，道:“我看算了。這小子一來對這裡不熟悉，容易暴露;二來那江氏三兄弟獨來獨往慣了，多一把劍、少一把劍也就那麽回事，作用不大。”

　　白玉天打住腳步，對卓一飛說道:“卓一飛，你跟燕青妹妹就跟著李老吧，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

　　明智上人聽到日後有人可以使喚，打住腳步，將卓一飛跟胡燕青好好看了兩眼，道:“老頭我年紀大了，喜歡吃魚，你倆可要記得了。”

　　胡家燕青笑答道:

　　“前輩，吃魚好。

　　鯽魚，促進血液循環，與川貝末少許煮湯服用，治咳嗽氣喘;

　　鰱魚，益氣、暖胃、滋潤肌膚，補氣養生;

　　青魚，補氣養胃，化濕利水，祛風除煩;

　　烏鱧，補脾利水、去瘀生新、清熱祛風、補肝益腎，與生薑、紅棗煮食治療癆病，與紅糖燉服可治腎炎;

　　草魚，暖胃，平肝祛風，溫中補虛;

　　帶魚，暖胃、補虛、澤膚、祛風、殺蟲、補五髒， 還能治療黃種病;

　　鰻魚，益氣養血，柔筋利骨;

　　黃鱔，潤肝、脾、腎三經，補虛損、祛風濕、強筋骨，久服可治療內痔出血;

　　泥鰍，補中益氣、祛除濕邪、解渴醒酒、祛毒除痔、消腫護肝，與大蒜猛火煮熟可治營養不良之水腫，用油煎至焦黃加水煮湯可治小兒盜汗，燉豆腐可治濕熱黃疸，與蝦黃同煮服，可治男人那個不舉...”

　　明智上人一聽，大感驚奇，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師承那裡?”

　　胡家燕青笑答道:“小女子胡家燕青，胡一秋之女，師承母親。”

　　明智上人道:“就是那個名喚落霞的小女子，魚王顏肅清的女兒?”

　　胡家燕青答道:“顏落霞正是家母，顏肅清正是我外公。”

　　明智上人歡喜道:“那感情好，一個愛吃魚，一個懂魚，相得益彰。”

　　胡家燕青朝明智上人微微一躬，道:“願意為李老效勞。”

　　明智上人歡笑道:“來，來，來，閨女，咱們走一起，別讓那些不懂魚的人得了便宜。”

　　張燕兒追了上去，道:“李老，誰說我們不懂魚，卓大哥就懂的很。”

　　明智上人道:“他懂什麽，一個鄉野小子模樣。”

　　張燕兒一把挽著胡家燕青的小手，打趣道:“李老，你這就錯了，他懂青姐姐這條美人魚。”

　　白玉天呵呵一笑，弄得卓一飛臉頰赤紅，羞羞不知所蹤。

　　一頓玩笑開了起來，六人朝著小鎮尋去，趣語落滿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