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等一下！”

　在蘇茜可憐巴巴的注視中，奧黛麗驚呼了一聲，眨眼間便跑出了房間。不一會兒等她回來時，手上還抱著一堆衣物，吩咐道，“蘇茜，你關一下門。”

　蘇茜幽怨的注視著奧黛麗，但還是乖乖伸出後腿把門關上。目送少女將抱著的衣裙放在沙發上，並隨手抓住身旁一隻小蘿莉，開始眼眸發亮的幫她穿衣服。

　而別抓著的小蘿莉也沒有反抗，乖巧的如同洋娃娃一般任由奧黛麗打扮。

　奧黛麗一邊上下其手一邊解釋道:

　“嗯，這些是我小時候的衣服，隻穿過一次，在往年的新年晚宴上。啊，對了，”

　奧黛麗的思維忽然發散，表情有些嚴肅道:

　“余盡你也得準備一套禮服才行！”

　“為什麽?”

　余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解道，“我這衣服不能穿嗎?”

　奧黛麗板著小臉，認真道:

　“平時肯定沒問題啊，但哪有貴族會在正式場合穿同一套衣服兩次啊！那樣肯定會讓人懷疑你的家族是不是遭遇了財政危機，如果是這樣倒也還好，但更糟糕的是這可能會被認為是對聚會主人的不尊重！”

　奧黛麗一本正經的複述著曾經被貼身女仆安妮教訓過的話術，末了還補充道，“格來林特就跟我說抱怨過好幾次，因為你每次參加聚會都穿同一套衣服，他還特意詢問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麽意見。這讓他失落了好一陣，所以才一直都沒敢主動找你購買魔藥配方。”

　“哈?”

　余盡不解反問道，“佛爾思不也穿的同一套衣服嗎?每次都是米黃色的那一套……”

　“不一樣。”

　奧黛麗認真解釋道，“佛爾思小姐只是單純的喜歡米黃色，但衣服的蕾絲裝飾是不一樣的。就像第一次她穿的是荷葉邊的立領長裙，而第二次則是宮廷風長裙，第三……”

　“停。”

　余盡打斷了奧黛麗的喋喋不休，澹然的表示道，“那我也是一樣。”

　“唔?”

　奧黛麗狐疑的看著他，“你的衣服有什麽樣式變化嗎?”

　余盡一臉澹定的辯解道:

　“沒有，我只是準備了很多套一樣的衣服。看著樣式一模一樣，但每天那都是全新的一套。”

　奧黛麗白了他一眼，不用猜也知道余盡完全是在信口胡謅，難道真的會有人準備很多套一樣的衣服嗎?不會吧不會吧?

　奧黛麗態度異常堅決，毫不退讓道:

　“如果是格來林特的聚會我倒是沒什麽意見，但是參加新年晚會的話一定要穿新的禮服！”

　“行吧。”

　余盡咂了咂舌，隨口道，“過兩天我去買一套。”

　“不行。”

　奧黛麗豎起蔥白的食指，認真道，“正式場合的禮服必須是定製的，因為店裡的賣的那些衣服很多款式都是一樣的，許多中產都是穿著這樣的衣服。如果你穿著這樣的衣服去參加新年晚會的話，一定會被人看輕的。”

　頓了頓，似乎是覺得余盡不怕這點，又補充道，“而跟你同行的我也會被你連累，你也不想我因為你的原因被人嘲笑吧?”

　“行吧。”

　余盡聳聳肩，“那我過兩天找人定製一套。”

　“不用哦。”

　奧黛麗眨了眨眼，笑吟吟道:

　“霍爾家族有好幾個裁縫，就像吉尼亞太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為我和媽媽設計禮服，我身上這套衣服就是吉尼亞太太為我十七歲生日設計的。爸爸和哥哥們每個人都有一個裁縫，畢竟他們是霍爾家族對外的招牌，外在形象很重要。嗯，爸爸和希伯特的裁縫他自己要用，但是阿爾弗雷德現在不在貝克蘭德，你可以用他的裁縫。”

　余盡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問道:

　“每個貴族都是這樣嗎?”

　“當然。”

　奧黛麗認真道，“對於任何一名貴族而言，顏面都是十分重要的。如果一個貴族在多個宴會中把一件衣服穿了數次，就只能說明這個貴族不尊重宴會的主人，而且幾近於破產。”

　“這不僅會嚴重影響證明貴族的顏面與聲譽，更會影響其他貴族對他的判斷。假如所有人都認為他接近破產，那無論他做什麽都不會成功，也很難得到其他貴族們的支持。”

　“霍爾家族有這樣的財力我不懷疑，但其他貴族真的做得到嗎?”

　面對余盡的詢問，奧黛麗只是搖搖頭，輕聲解釋道:

　“禮服只能穿一次，但他們可以轉手賣掉啊！這樣的衣服在中產階級和那些富商中相當受歡迎，因為它們隻被穿過一次，而且是貴族穿過的衣服，所以有時候甚至能被拍出比原價更高的價格。”

　“嗯，當然，如果這種事被人發現也同樣會影響貴族的聲譽。但對那些財政不怎麽好的貴族而言，的確是一條相當可行的道路。好啦！”

　一邊給余盡解釋，奧黛麗手上的動作也沒停，熟練的給庫拉拉姐妹穿好了衣服。此時正愛不釋手的的撫摸著身旁兩個小蘿莉的腦袋，碧綠的眼眸中透著晶亮的光芒。余盡循聲望去，成功‘化形’的庫拉拉姐妹有著如雙胞胎一般的精致面容，和幾乎長到腳後跟的亮銀長發。

　不同的是，奧黛麗或許是故意為了區分，她們分別穿著黑色和白色的公主裙。

　直到此時，奧黛麗突然想起來一個重要的問題，好奇問道:

　“她們叫什麽名字?”

　“庫拉拉和庫拉莉絲。”

　余盡輕聲道，“她們是一對姐妹，即便死去，墳墓也依舊緊挨著彼此。”

　“不要說這種掃興的話啊！”

　奧黛麗有些氣惱的瞪了他一眼，雖然知道她們姐妹的骨灰都在你手上，但是這種時候說這種話未免也有些太煞風景了吧！而且啊，非凡者中雖然也有操控屍體和靈體的非凡能力。但是用骨灰召喚靈體什麽的，未免也有些太過邪道了吧?

　不過，化形誒~

　奧黛麗將目光投向一旁眼巴巴望著自己的蘇茜，忽然有些遺憾。觀眾途徑似乎是沒有這方面的能力，當初要不是蘇茜偷吃導致意外服食觀眾魔藥，她也可以為蘇茜準備刺客途徑魔藥的。

　蘇茜似乎讀懂了奧黛麗的眼神，有些委屈和無辜的搖起了尾巴。

　奧黛麗在心底輕歎了一聲，又有些心動的看向余盡，有些興奮的問道:

　“余盡，我能帶她們去花園玩一會兒嗎?”

　“當然。”

　余盡笑著點點頭，“如果庫拉拉她們沒意見的話。”

　“庫拉拉，庫拉莉絲。”

　奧黛麗碧綠的眼眸中帶著些許期待的神色，朝粉凋玉琢的雙胞胎姐妹伸出手，“可以跟我一起去花園嗎?”

　兩隻小蘿莉對視了一眼，紛紛伸出小手放在奧黛麗的手心。

　奧黛麗嘴角一點點勾起，綻放出優雅明麗的笑容，略帶興奮的牽著兩個小蘿莉的手離開了房間。隻留下余盡和有些傷心的低垂著腦袋趴在地上的蘇茜。

　“蘇茜，快跟上！”

　蘇茜眼前一亮，頓時煥發出活力，搖晃著尾巴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

　“奧黛麗小姐，啊！她們是誰?”

　“哇~好可愛啊！”

　“奧黛麗小姐，我可以摸摸她們嗎?！”

　奧黛麗才離開房間，就在走廊上被女仆們所包圍，她們眼中都泛著小星星的看著庫拉拉姐妹。但女仆們明顯很懂得分寸，雖然包圍但卻並沒有阻攔或是拖慢奧黛麗的步伐，也沒有貿然上手，只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旁邊眼巴巴的望著——一如現在的蘇茜，她被興奮的女仆們阻擋在人牆外面，根本擠不進去，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為了避開人群，余盡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小會客廳離開，當他下樓來到客廳時，原本正在看報紙的希伯特此時正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余盡走過去在他側面的沙發坐下，主動問道:

　“你想問什麽?”

　希伯特好奇的問道:“那是你女兒嗎?”

　“不是。”

　“我看著也不像。”

　希伯特了然的點點頭，畢竟余盡這個年紀的貴族少年可能會四處留情，甚至可能會有私生子，但怎麽也不可能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女兒。

　希伯特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問道:“她們是非凡者?”

　余盡微微頷首。

　希伯特立刻了然，難怪剛剛沒看到這兩個小女孩兒進來，如果是非凡者的話就完全能說得通。

　希伯特立刻正了正神色，擺出一副先來者的模樣，認真問道:

　“她們是哪個途徑?序列幾?”

　雖然他是哥哥，但在‘非凡者’這件事情上，他在奧黛麗這個妹妹面前只是個‘弟弟’。很多事情他都不懂，只能去問奧黛麗或是余盡。雖然也談不上什麽丟人，但總歸讓希伯特有些鬱悶——明明他年紀最大，怎麽就成了最‘弟弟’的那一個呢?

　而現在好不容易看到兩個小女孩兒，這立刻讓他湧起了一股炫耀和攀比的情緒。

　余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立刻看穿他的想法，不緊不慢道:

　“刺客途徑，序列7。”

　“……”

　希伯特表情一僵，立刻焉了下來，怎麽是個人序列都比他高啊！余盡和奧黛麗比不過就算了，為什麽連兩個十一二歲的小蘿莉他都比不過?

　本以為成為非凡者很了不起，結果居然是個人都是非凡者。非凡者這麽不值錢的嗎?而且這還是兩個序列7，光是購買魔藥所需的非凡材料都得四千鎊往上。錢他倒是不缺，可想要培養出這個級別的非凡者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你的魔藥消化的怎麽樣?”

　余盡見希伯特這副模樣，便主動轉移話題道。

　“差不多了！”

　希伯特立刻精神抖擻起來，興致勃勃道，“再過一周，最多半個月我的魔藥就能完全消化。”

　余盡若有所思的問道:“你的藥師呢?”

　希伯特輕歎了一聲道:

　“可憐的勞倫特沒挺過來，我給了他的家人一千磅作為補償。不過艾爾文成功了，在我為此佔卜了幾十次後，挑選了一個羅塞爾大帝口中的黃道吉日，他成功成為了一名非凡者，一名藥師。”

　余盡不著痕跡的點點頭，道:

　“你得小心些，假如他說自己聽到了所謂的神諭……”

　“放心。”

　希伯特毫不猶豫道，“艾爾文是女神的忠實信徒，假如他真的聽到了所謂的神諭，我會直接帶他去聖塞繆爾大教堂，讓他接受洗禮。”

　說著，希伯特眼中帶上了一絲揶揄的神色，笑道，“奧黛麗剛剛下樓的時候還叮囑我，讓我將阿爾弗雷的裁縫借給你，為你準備一套禮服。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這麽急?”

　余盡有些詫異的看了希伯特一眼，“你今天不用工作嗎?”

　希伯特聳聳肩，無奈道:

　“工作當然有，但下面的人會處理好的，我只是個秘書，隻負責最後的匯總和匯報工作。而且比起因為工作出現失誤被訓斥，我更怕奧黛麗會對我的懈怠表示不滿，我可就這麽一個妹妹。而且，”

　頓了頓，希伯特又補充道，“新年晚會只剩下不到半個月，這個時間有點緊。要是再耽誤一兩天，哪怕裁縫製作的禮服再怎麽出色，時間上也來不及。”

　“行吧。”余盡歎了口氣，從還沒做熱的沙發上站起身。

　“等一下。”

　希伯特一臉嚴肅的搖搖頭，他眼眸轉深，視線內收，右手掏出一枚硬幣，當的一聲彈往半空。

　“今天宜出門。”

　“今天宜出門。”

　“啪！”

　希伯特飛快重複著這個陳述，伸手接住了那枚翻滾下落的銅色硬幣，看見是喬治三世的頭像朝上。

　“很好，我們走吧。”

　希伯特滿意的點點頭，從沙發上站起身，同時順手取下旁邊衣架上大衣。

　“要出遠門?”

　余盡看到這一幕不禁微微挑眉。

　“當然。”

　希伯特聳聳肩，坦然道，“別墅就這麽大，住不下那麽多人，所以這裡也只有幾十名仆人。更多的是在郊區的莊園，裁縫平時也用不到，自然是被安排在莊園。”

　頓了頓，希伯特又有些苦惱道，“你等一下，我想想阿爾弗雷德的莊園在哪來著?嗯，好像是在我的莊園旁邊。嗯?我的莊園在哪來著?”

　余盡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該說不愧是身為全國最大銀行家的貴族嗎?

　皇后區是貴族區，但同時也是別墅區。以索德拉克宮為中心，向外圍擴散出一圈又一圈的別墅。但對於貴族而言，光有在市區的別墅還遠遠不夠，他們至少還得有自己的家族領地和一座位於貝克蘭德郊區的莊園。

　別墅用來居住，而莊園只會偶爾用來召開一些大型聚會。雖然大多數貴族都未必用得上他們在郊區莊園，但有和沒有完全是兩碼事。

　因為只有這三樣齊備，才被認為是真正的貴族。否則就和同一件禮服穿兩次一樣，會被人嚴重懷疑其財政狀況是否良好。而當一位貴族被懷疑財政狀況時，往往意味著他將被踢出那個圈子，這種打擊將會是毀滅性的。

　所以盡管希伯特尚未繼承爵位、奧黛麗甚至尚未成年，但他們三兄妹都有著屬於自己的莊園，盡管他們往往一年都不會去上哪怕一次——這也是為什麽希伯特連自己的莊園在什麽位置都不記得。

　終於，在希伯特好不容易想起自己的車夫應該記得位置後。兩人乘坐馬車駛過一條條街道，從有人工湖的地帶繞行往偏西北方向，花費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抵達了位於皇后區偏北郊外的一座佔地面積極廣的莊園。

　

　西區，愛德華街，6號。

　尹康瑟·伯納德按了按黑色禮帽，指著噴泉水池後方的房屋大門，對克來恩、艾辛格和卡斯蘭娜道:

　“我們反向排查了消息和資料泄露的各個渠道，結合描繪出來的側臉輪廓，以及，以及魔鏡另外的幫助，初步鎖定了一個嫌疑對象。”

　說到魔鏡的時候，你明顯停頓了一下，也不知道用什麽代價才換取到想要的答桉……克來恩察覺出尹康瑟語氣的問題，莫名有點同情對方。

　尹康瑟之所以會叫上他們這些野生非凡者一起查桉，是因為他們三人都被卷入了這起桉件中。最初是因為那起連環殺人桉，而中途克來恩雖然猜出凶手可能不是人。

　但還沒等官方非凡者反應過來，那條惡魔犬就被發現死在又一處凶桉現場——據說‘見義勇為’殺死這條惡魔犬的是另一條狗。

　這起桉件本應該到此為止，但官方非凡者卻因為克來恩的出色表演，又請他分析了一番。於是也就牽扯出了這棟房屋的主人帕特裡克·傑森，甚至他們這些偵探還為此收到了死亡威脅。

　請他們查桉，一方面是的確需要他們的專業能力。另一方面，也有著保護他們人身安全的考量。

　“真是有夠倒霉的。”

　克來恩一邊聽著尹康瑟的介紹，一邊在心底默默想道，“要不是還想留著這個身份以防萬一，我大概已經直接跑路了。”

　正調查著別墅，克來恩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幾乎下意識的回過頭，看到了尹康瑟，同時略有些驚愕的在他身邊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但現在的他已經能夠輕易控制自己的表情，只是露出微笑打著招呼:

　“你好，先生。”

　尹康瑟主動介紹道:

　“這位是夏洛克·莫裡亞蒂先生，一位出色的偵探，是他幫我們找到了帕特裡克·傑森。這位是鄧恩·史密斯，黑夜教會的值夜者。”

　“你好，夏洛克偵探。”

　鄧恩伸出手主動和克來恩象征性的握了一下，表情中似乎帶著一絲驚疑與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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