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7日，又一個周一。

下午兩點五十分，克來恩準時前往灰霧之上並召集了塔羅會的成員們。

坐在青銅長桌另外一邊的“正義”奧黛麗原本想與往常一樣，愉悅而輕快地向“愚者”先生和眾人問好，

但她目光一掃，立刻發現小“太陽”的情緒不對，當即開口問道:

“太陽先生，發生了什麽事情?探索真實，額，墮落造物主神廟的行動並不順利?”

“太陽”戴裡克就像抓住了希望，趕緊將自己探索神廟，遇到一個名為傑克的小男孩兒，並因此陷入循環的事情詳細描述了一遍:

“那個小男孩被首席閣下清除後，我們全部閉了閉眼睛，然後蘇醒在了城外的營地裡，準備著開始新一次的探索，再沒有之前的記憶。

這樣的過程重複了五遍，僅僅在細節上略有不同。如果不是愚者先生提醒，我甚至不知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過重複的人生。”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來到灰霧之上後多出的記憶源於“愚者”先生的提醒，於是站起身，向坐在青銅長桌最上首的模湖人影鄭重行了一禮。

我還是聽你描述，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愚者’克來恩表示一臉懵逼。

他轉而看向其他人，誠懇地問道:

“你們知道問題的根源嗎?該怎麽解決?”

“‘太陽’先生。”

‘倒吊人’阿爾傑斟酌了一下，猶豫著說道，“那個小男孩兒傑克很可能是這種循環的關鍵。”

他頓了頓，先是分析了一下‘太陽’的處境，接著又沉聲道，“另外，我曾經奉命在海上追捕一位位極光會的傾聽者，他出海的目標就是尋找真實造物主的聖所。那個傾聽者同樣帶著他的孩子，年齡和太陽描述的傑克很接近。”

‘正義’奧黛麗第一個反應過來，驚愕脫口道:

“‘倒吊人’先生，你懷疑這兩個是同一個人?”

“沒錯。”

‘倒吊人’阿爾傑微微頷首，毫不猶豫道，“原本我只是有些懷疑，但‘戀人’先生已經證實了我的猜測。蘇尼亞海的盡頭就是傳說中的神棄之地，這和那個傾聽者的路線完全符合。”

‘太陽’戴裡克聽到這些，心中頓時有些欣喜。雖然他並不懷疑‘戀人’的說法，但畢竟還沒有實例，唯一一個來到神棄之地的‘戀人’也是依靠‘愚者’先生。而眼下這個傑克的出現，卻真正意味著兩個世界是相連接的！

仿佛是看穿了‘太陽’的想法，‘倒吊人’阿爾傑瞥了他一眼，又潑了盆冷水道:

“當然，如果只是單純穿越蘇尼亞海就能抵達神棄之地，那神棄之地恐怕早已被人發現。我懷疑這還需要滿足某種條件，而且這個條件非常苛刻。所以現在考慮這些還有些為時過早，眼下還是著重於解決你遇到的麻煩。”

“我的建議是，你可以找機會在小男孩傑克面前提一提蘇尼亞海，魯恩王國和港口城市，也許會有不一樣的反應。當然，盡量避開你們白銀城的首席。”

“還有，關鍵點不一定在小男孩傑克身上，還要考慮別的可能，你把具體的情況，比如壁畫的詳細內容講述一遍，也許我們能發現些有用的東西。”

‘太陽’默默將這些記下，鄭重點點頭，轉而又看向余盡，歉意道:

“‘戀人’先生，我原本打算探索完神廟就回白銀城翻閱典籍，但現在我們被困在這裡。很抱歉，可能短時間內沒辦法給您想要的情報。”

‘倒吊人’‘正義’幾人的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一個想法:

“真是個實誠的孩子。

”明明自己都已經身處險境，居然還想著這件事。

“沒關系。”

余盡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著急，開口道，“神廟本身也是委托的一部分，你可以先講述探索的經歷。或許，這也有助於讓你擺脫眼下的困境。”

“好。”

‘太陽’不再猶豫，在‘愚者’先生的幫助下，具現出自己能夠回憶起來的一幅幅畫面，將探索的歷程和自認為的重點以間斷的方式展現於了其他人眼前，然後再輔以一定的講解。

而在那些壁畫中，有一幅被‘太陽’認為是重點的壁畫——

潔白的十字架屹立於最中央，周圍是海水般的黑色，淹沒了許多掙扎著伸出手臂的人類。十字架上是倒吊著的“墮落造物主”，生鏽的鐵釘、血色的汙跡與外界的神像沒有區別。

但在這幅壁畫裡，“墮落造物主”正承受著黑色的侵蝕，以至於十字架的潔白都有部分地方變得漆黑。除此之外，十字架支撐著一片朦朧的大地，無數人類在向“墮落造物主”跪地祈禱。

畫面的四周，黑暗最深處的地方，則藏有六道邪神一樣的身影。

‘太陽’認真講解道:

“這幅壁畫的意思是，大災變來臨，邪神們從深淵裡爬出，墮落造物主為了拯救世人，承受了絕大部分罪責和痛苦，並因此出現象征被侵蝕，形象有改變的情況。”

‘倒吊人’阿爾傑安靜聽完，望著那身纏閃電，腳踏黑浪，背披鳥羽披風，手持三叉長戟的章魚頭怪物，心裡莫名有些聯想。當即指著那道身影，好奇的問道:

“這是你們白銀城典籍裡記載的哪位邪神?”

‘太陽’戴裡克誠實搖頭:

“我不知道，我以為你們會認識。”

‘正義’望著壁畫中的模樣，蹙眉道:

“北大陸流傳的幾位邪神中，沒有類似的形象。”

“這……”

克來恩有些驚疑，這和他在圖鐸家族地下遺跡內看到的六神凋像很接近啊！只不過那邊是正常版本，而這邊是黑化扭曲墮落plus版。尤其大地母神、風暴之主和永恆烈陽，已經不僅僅被黑成邪神，更接近於醜陋的怪物！

克來恩思考了片刻，想要將這段信息透露給其他人，但又覺得‘愚者’不適合開這個口。但他剛準備操控世界開口，卻又聽到了其他人的聲音，是倒吊人。

‘倒吊人’覺得莫名有些熟悉，但就是聯想不起來，不禁有些遲疑的問道:

“‘戀人’先生，你有什麽頭緒嗎?”

余盡指向那道被‘倒吊人’關注的章魚頭怪物，開口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這是風暴之主?”

‘倒吊人’頓時童孔猛縮，猛然回過頭看向那副壁畫，看著那那身纏閃電，腳踏黑浪，背披鳥羽披風，手持三叉長戟的形象，如果去掉章魚頭怪物，這代表的可不就是‘風暴之主’的權柄嗎?！

‘倒吊人’低聲呢喃道:

“明明如此相似，我居然沒能第一時間將這兩者聯想到一起。”

明明是風暴教會的一員，可他剛才居然指著風暴之主的圖像，稱其為邪神?

阿爾傑心神顫動，哪怕他的信仰並不怎麽虔誠，但這依舊足以讓他感到後怕！

“不，你能聯想到一起才是怪事好嗎?”

奧黛麗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到底是要有多麽褻瀆的思想，才能將一個被扭曲的怪物和自己信仰的神明聯系到一起啊?！‘倒吊人’無法將兩者形象重合，這不恰恰說明他對‘風暴之主’的信仰足夠虔誠嗎?

嗯，也不對，畢竟‘倒吊人’先生對風暴之主的信仰似乎也不是那麽的‘虔誠’。

‘世界’忽然嘶啞著開口道:

“我見過類似的凋像。”

吸引到眾人的目光後，他頓了頓，補充道:

“在一次探索第四紀遺跡的冒險裡。”

他裝模作樣向‘愚者’先生提出了請求，於得到允許後，將見到的六神凋像和相應的聖徽一一具現出來。與壁畫中狂亂扭曲的形象不同，他所具現出的那六座凋像的形象頗為崇高。看得出來，這幾座凋像的凋刻者是抱著對神明的崇敬而刻畫的。

而在這六座凋像中，風暴之主的形象是一個身穿黑色盔甲，腳踏海浪，身繞暴風，背披閃電，手持三叉戟的威嚴中年男子。凋像與壁畫中形象大體象征是類似的，只不過模樣被扭曲成了章魚頭的怪物。

不過，如果這個怪……是風暴之主的話，那其他的呢?奧黛麗下意識看向那幅壁畫的左上角——

左上角是一個穿著黑色古典長裙的女郎，她的衣物層疊卻不繁複，鑲嵌著星星般的諸多輝芒，她的身體較為虛化，有往外蕩出漣漪的跡象，她的臉龐模湖不清，似乎戴著一張沒有五官的面具。她的周圍，黑暗呈湧動的狀態，一隻隻詭異的眼睛若隱若現！

褻瀆！這是對女神的褻瀆！奧黛麗霍然有些憤怒，雖然她對女神的信仰也因為余盡的原因受到了一些影響，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這種扭曲女神形象的行為表示憤怒。

不過很快她就平靜了下來，因為這畢竟是墮落造物主的壁畫，她不扭曲六神的形象才是怪事。

佛爾思忍不住問道:

“那這六位邪……就是六神?”

‘倒吊人’已經恢復了冷靜，輕輕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這樣，但這畢竟是墮落造物主的神廟，而墮落造物主一直與七神教會相敵對，會將六神的形象扭曲成邪神也並不奇怪。”

“那為什麽沒有蒸汽與機械之神?”

余盡瞥了眼佛爾思，解釋道:

“蒸汽與機械之神是直到第四紀才誕生，而這幅壁畫應該描繪的是第三紀初期的情景。”

這樣啊……佛爾思莫名有些心虛，因為她沒認真看過蒸汽與機械聖典，信仰更多的只是一種生活習慣。

奧黛麗遲疑著問道:

“那這幅壁畫的內容應該完全不可信吧?”

余盡略作思索，開口道:

“壁畫對六神的形象有所扭曲，但六神與墮落造物主敵對是事實。而且，從對六神形象的扭曲程度來看，墮落造物主對六神的敵視程度也不盡相同。風暴之主、永恆烈陽的形象扭曲的最嚴重的，黑夜女神、豐收女神還有知識與智慧之神次之，而戰神的形象幾乎沒有多少扭曲。”

眾人被余盡的話語所吸引，再次分別看向‘太陽’具現的壁畫和‘世界’具現的凋像——

凋像中的永恆烈陽是一個有純白長袍罩體，一手握著契約之書，一手托著太陽般金球的年輕人，她英俊而朝氣;但在壁畫中，她是一個套著純白長袍的年輕男性，她的臉部被塗成了純粹的金色，長出了一根根光芒般的觸須。她的雙手分別握著腐綠色的書籍和光輝凝聚成的長矛，胸前與背心顛倒了位置。

就如余盡所言，永恆烈陽與風暴之主的形象是扭曲的最為嚴重的。

而次一等的是知識與智慧之神，它在凋像中的形象是一個拿著書冊和全知之眼，戴著兜帽，只露出嘴巴、皺紋和長長白色胡須的老者。而壁畫中她的形象也與之類似，乍一看好像很正常，可她嘴角勾勒出的微笑卻有種難以名狀的邪異。

再比如豐收女神，凋像中的她是一位豐腴柔美的女士，腳底生長著麥穗，環繞著泉水，衣裙飄逸外蕩，插著各種草藥花朵，並描繪著不同動物的形象。這位女士的胸口高高鼓起，雙手抱著一個藏於繈褓的可愛嬰兒，整體聖潔而端莊。

而在壁畫中，她的身姿依舊豐腴柔美，但胸口卻高高鼓起，赤裸在衣外，她的懷裡抱著一個臉部腐爛的嬰兒，她的腳下是黑色的麥穗，蠕動著肉塊的泉水，流著膿液的草藥和狂亂交配的動物。

至於戰神，兩幅畫面中的形象最為接近，也幾乎沒有多少扭曲。

凋像中的她是一位高踞王座，將長劍杵在面前的戰士，她的臉龐藏於面甲之後，全身盔甲有種難以言喻的破敗感;而在壁畫中，她是是穿著破敗盔甲的巨人戰士，他杵著長劍，坐於王座，背景是淒涼的黃昏。

可當塔羅會成員們將兩幅畫面進行對比後，卻依舊有深深的疑慮——

戰神的形象的確是最為正常的，這一點母庸置疑。

而風暴之主與永恆烈陽被扭曲的最為嚴重，這一點也沒有問題。但為什麽余盡會認為‘黑夜女神’、‘豐收女神’和‘知識與智慧之神’是第二等呢?

黑夜女神和‘知識與智慧之神’還罷，但豐收女神的形象扭曲程度，無論怎麽看都是和風暴之主和永恆烈陽同一個檔次吧?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形象要比風暴之主和永恆烈陽更加扭曲。

“等等！”

奧黛麗忽然驚呼了一聲，“‘戀人’先生，你剛才說‘豐收女神’?這不是大地母神嗎?！”

佛爾思和休，還有阿爾傑，甚至包括克來恩此時都是如夢初醒！

他們剛才都被余盡給帶偏了！下意識的將那位女士的形象代入豐收女神，幾乎忘了六神中根本沒有豐收女神，應該是大地母神才對！

余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弄混了，隨口道:

“都一樣。”

小‘太陽’還沒搞明白狀況，弱弱舉手問道:

“豐收女神，不是巨人王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