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怎麽配合?”
希伯特十分主動的問道。
對於霍爾伯爵身上發生的異樣,身為長子的他當然也有所察覺。甚至還為此做過佔卜,只不過並沒有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答桉,但這也讓他愈發肯定霍爾伯爵受到了非凡能力的影響。
“在這之前……”
奧黛麗遲疑了一下,拿出一根摻了熏香的蠟燭,輕聲道,“哥哥,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個實驗。”
“可以。”希伯特點點頭,坦然接受。
奧黛麗很快點燃蠟燭放在希伯特身前,隔著燭火看向奧黛麗。
“奧黛麗,你這是……”
希伯特有些疑惑,剛要反問卻又突地一陣恍忽。他透過燭火看到了自己妹妹那變成金色的雙眼,童孔伸出似乎隱藏著另外的豎童。
只是眨眼間,精神恍忽的希伯特又忽然恢復了正常。面前依舊是燃燒的燭火,自己的妹妹則在對面看著自己,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
希伯特略感迷茫的抬起雙手,遲疑問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余盡簡單解釋道:“觀眾途徑的非凡能力,心理暗示。可以通過特定的動作、語言或媒介暗示目標,讓其不知不覺遵循催眠者的安排。當然,這種能力也同樣可以用來解除暗示。”
“原來如此。”
希伯特聽到前半段不由精神緊繃,聽到後面又不由松了一口氣,半開玩笑道,“那看起來我還算正常,至少沒有被人催眠。”
奧黛麗熄滅蠟燭,搖搖頭道:“應該是沒有。”
希伯特本來還挺高興,聽到奧黛麗這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什麽叫應該?”
奧黛麗解釋道:
“如果催眠你的人序列足夠高,我很可能無法發現。”
希伯特微微皺眉,沉吟片刻後緩緩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建議你們不要繼續追查下去。”
“那爸爸……”
“父親那邊你不用管。”
希伯特打斷了她,反問道,“我們一家人都是女神的忠實信徒,每年給黑夜教會的捐款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你覺得黑夜教會會坐視父親被人催眠而無動於衷嗎?”
奧黛麗默默低下頭,女神的忠實信徒?聽到這句話她莫名有些心虛。
希伯特以為奧黛麗還是無法接受,便耐心解釋道:
“父親和母親每周都會去聖賽繆爾教堂至少做一次彌撒,並且每次是聖安東尼大主教親自主持。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麽?”
奧黛麗一下子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驚訝,顯然是已經猜到了答桉,脫口道:
“爸爸他們一直在防備被非凡能力影響?”
希伯特微微頷首,後仰著靠住椅背,輕笑道:
“不僅僅是我們有所防備,各大教會也同樣在防備這一點。尼根公爵可以受到神之歌者的親自庇佑,父親雖然只是伯爵,但影響力卻不會比尼根公爵低多少,所以……”
奧黛麗低聲呢喃道:“所以聖安東尼大主教有時還會主動來家裡拜訪,和我們聊天……”
能夠擔任貝克蘭德教區大主教職位的,必然是黑夜教會的半神。而有一位半神照看,即便他們真的被人催眠,聖安東尼大主教也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
但仔細想想其實也不奇怪,尼根公爵雖然是王室之外擁有最多土地的大貴族,稱有超過1200萬鎊的田地、牧場和山林,每年的地租收入超過一百萬鎊,獲得一位半神的庇佑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與之相比,霍爾家族雖然歷史傳承不如尼根公爵那般悠久,但也同樣是傳承幾百年的世襲伯爵。同時霍爾伯爵本身也是上院最有影響力的議員之一,
同時還身兼巴伐特銀行最大股東,貝克蘭德銀行第四大股東,魯恩皇家銀行特別顧問,因蒂斯共和國蘇希特銀行第三大股東,康斯頓煤鋼聯合體第二大股東等諸多頭銜。在霍爾伯爵面前,如果單單論財富,哪怕是尼根公爵也得靠邊站!而對於這麽一位忠實信徒,黑夜教會不可能不重視,沒有半神庇佑才是怪事。而在雙方的保護規格上,其實也是相差無幾。尼根公爵有代罰者的序列6非凡者保護,霍爾伯爵又同樣有黑夜教會序列6的執事保護。尼根公爵有非凡物品能直接聯絡‘神之歌者’,而霍爾伯爵又何嘗沒有呢?
“不用太擔心。”
希伯特顯得十分放松,笑著說道,“聖安東尼大主教不是神之歌者,至少他不會遲到。而父親也不是尼根公爵,他只是被人催眠,沒有序列5的刺客在……”
余盡抬手打斷了希伯特立lag的行為,忽然問道:
“希伯特,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這麽做?”
希伯特愣了一下,下意識解釋道:“那是因為,因為……”
希伯特的表情忽然一滯,下一刻便沉了下來,咬牙道:“我被影響了!”
“我記起來了!我昨晚就打算通知黑夜教會的值夜者,讓他們聯絡聖安東尼大主教,甚至還準備讓仆人給聖賽繆爾教堂發電報、派人給聖塞繆爾教堂送信,做了多手準備。可一覺醒來,卻突然發現自己什麽都不記得!”
奧黛麗猛然驚醒過來,立刻意識到昨晚的確有人在監視他們一家人!因為希伯特有向黑夜教會尋求幫助的行為,所以對方催眠了希伯特。而自己之所以能夠不受影響,是因為她的表演足夠出色,非但什麽都沒做,反而一大早就‘離開出走’,所以對方才沒有催眠她……
不!不對!她也被催眠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向黑夜教會求救,雖然這是因為有‘愚者’這個更好的選擇,但也不應該連這方面的念頭都沒有。
有人催眠了霍爾伯爵,讓他將阿爾弗雷德正在執行的任務當做一件好事。同時還催眠了他們一家人,讓他們下意識的忽略了要向黑夜教會求援。
而如果不出意外,這至少能讓黑夜教會在一周以內無所察覺,因為霍爾伯爵昨天上午才去聖賽繆爾教堂做過彌撒。只有等聖安東尼大主教發現他們長時間沒有去做過彌撒,才會察覺到異常,主動來他們家裡進行拜訪。
只不過對方肯定沒想到,自己還有‘愚者’先生這個選擇!
奧黛麗此時深感慶幸,她相信自己在向‘愚者’先生祈禱,進入‘愚者’先生的‘神國’時,被人種下的心裡暗示就已經解除。而之所以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因為在她返回現實的第一時間,余盡就來到了她的身邊。有了依靠和信賴的目標,她也就不需要再尋求黑夜教會的幫助。
不過希伯特能夠這麽輕易轉醒過來,也說明對方的催眠並沒有做的太過分。如果要用一個形容詞,那就是對方隻做了‘表層催眠’而非‘深層催眠’。
而身為一名新晉心理醫生,奧黛麗也能猜到對方這麽做的原因:
表層催眠更難發現,過上一周的時間可能就連聖安東尼大主教都不會察覺到異常,而他們本人自然就更加無法察覺。但相應的,這種催眠也很容易被破解,即便奧黛麗只是序列7也同樣能做到這一點。
而與之相反的是深層催眠,除非同一序列的非凡者否則很難破解,但相應的也更容易被人發現異常。
而在確定他們一家每周都要去聖賽繆爾教堂祈禱的情況下,對方當然不敢做深層催眠。畢竟他們一家除了每周都要去聖賽繆爾教堂做彌撒之外,還有黑夜教會的值夜者24小時保護。
深層催眠會改變他們的行為方式,這很容易讓那些值夜者看出異常並匯報給聖安東尼大主教,除非對方連帶這些值夜者一同催眠。但這些值夜者每天都會回黑夜教會報道,如果他們被催眠或者沒有回黑夜教會報道,這反而更容易被察覺到異常。
“不能再等了!”
希伯特霍然起身,沉聲道:“奧黛麗,我們現在就去聖塞繆爾教堂找聖安東尼大主教!”
皇后區郊外,紅薔薇莊園。
在‘完成’對塔利姆死因的調查後,克來恩順勢提出告辭。
坐在離開莊園的馬車上,克來恩放松下來,緩緩吐了口氣,他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經離開舞台的中央。
接下來,就是告別貝克蘭德,前往南方,徹底謝幕之後,換一張臉潛伏回來他平靜地思考起後續的計劃。
就在這時,他靈感一動,靈性一緊,看見車廂的大門快速打開,又無聲合攏!在他做出應對之前,一道人影飛快勾勒了出來,身穿沉重的黑裙,手戴藍寶石戒指。
藍寶石戒指看到這一幕,本待進攻或跳車的克來恩童孔一縮,又坐了回去,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他看清楚那道身影的模樣——
那是一位女郎,她的年紀與她穿衣的風格截然不同,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臉蛋略圓,眼睛細長,氣質溫文爾雅,甜美暗藏,是個極為出色的美女。
但如此出色的美人卻讓克來恩面露驚愕,滿臉的不敢置信,因為他認出了對方,脫口而出道:
“特莉絲?”
聽到他愕然的話語,特莉絲不驚反喜,露出甜美的笑容道:
“你認識我?
“我就知道你認識我!
“一位擁有非凡能力的偵探肯定特別留意各張通緝令!”
他,額,她很高興的樣子?克來恩謹慎中帶著疑惑地問道:
“你想做什麽?”
特莉絲抿嘴一笑道:
“很簡單,你盡快去向值夜者、代罰者、機械之心舉報我!讓他們來這裡抓我!”
貝克蘭德北區,聖賽繆爾教堂,一個安靜的房間內。
聖安東尼大主教安靜的聽希伯特講述其來意,旋即輕輕點頭,開口道:
“霍爾伯爵現在在什麽地方?”
希伯特毫不猶豫道:
“上議院,或者貝克蘭德銀行。”
雖然頭銜諸多,但霍爾伯爵要親自處理的事情卻不多。身為貴族和內閣議員,霍爾伯爵最常去的無疑是上議院,又或是掌握著整個國家金融體系命脈的貝克蘭德銀行。
“我們現在就出發。”
聖安東尼大主教微微頷首,接著轉過頭看向一旁的余盡,詢問道,“卷者閣下,能否暫時留在教堂,代我處理一些事物?”
希伯特和奧黛麗同時愣住,一臉的不可思議:
“卷者?”
奧黛麗微張著小嘴,難以掩飾自己的吃驚。
余盡是女神的卷者?他怎麽從來沒說過……不對,這怎麽可能啊!自己現在連自稱為女神信徒都不敢,不就是被余盡帶壞的嗎?他怎麽能是女神卷者呢?
面對聖安東尼的詢問與兩人驚訝的表情,余盡面色如常,只是微微頷首道:
“好。”
聖安東尼大主教見余盡答應下來,微笑著點點頭,看向希伯特道,“希伯特勳爵,我們走吧。”
希伯特反應過來,對奧黛麗叮囑道:
“奧黛麗,你也留在這裡。”
奧黛麗輕輕點頭,目送希伯特和聖安東尼大主教離開。
奧黛麗遲疑的看向余盡,剛想問他為什麽會是女神卷者,卻聽余盡忽然開口道:
“奧黛麗,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嗎?”
“誒?”
奧黛麗愣了一下,剛要開口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副畫面。
“奇克,嘿,這是原初魔女的真名!”
“淦!”
剛剛送走特莉絲,同時向自己‘祈求’的克來恩,立刻看到天空中幾顆燃燒著火焰的隕石高速落下,籠罩了整片樹林。那一刻,克來恩竟有了無力抗衡,絕望等死的想法。
即使不斷利用火焰跳躍,他也沒辦法在“流星雨”砸中地面前脫離樹林,脫離危險的核心區域,而以‘佔卜家’途徑非凡者脆弱的身體,也不存在硬扛隕石的可能。
一邊‘閃現’,克來恩一邊開始快速思考。可是,無論他怎麽嘗試,怎麽冒險,依然無法脫離險境,只剩下兩個選擇,要麽跳躍至避開了正面的樹林內,承受隕石天降的波及,要麽在上方表演雜技一樣跳來跳去,等著“蘑孤雲”將他吞沒。
這個刹那,克來恩仿佛看見自己四分五裂,體表焦黑,尤有余火的樣子。
腦海內念頭一閃,他眼前突有變化,紅的更紅,黃的更黃,白的更白,各種色彩濃鬱疊加,描繪出了一副奇異的油畫。
“什麽?!”
紅薔薇莊園內,剛剛得知自己未來的王妃曾經是個男人的消息的埃德薩克眼睛圓睜,略微偏了偏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
特莉絲見狀,頓時失笑,笑得前俯後仰,極為劇烈,狀似瘋子:
“哈哈,你沒有聽錯,我曾經是個男人!我曾經和你一樣!但是,女巫魔藥強製改變了我的性別!
“是不是很惡心?是不是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狀的疙瘩?”
“不,不是這樣……你是真正的女人……沒有任何問題……我完全可以確認這點!”他先是喃喃自語,接著拔高嗓音道,“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是真正的女人,你過去是什麽樣子,我並不想知道!我可以當做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喜歡的是,愛的是,現在的你!”
特莉絲怔了怔,抬手擦掉剛才笑出來的眼淚:
“你真是一個可憐的人。連喜歡這種事情都被別人安排好了,就像那牽著線的木偶。
“你還不明白嗎?你屬於可以犧牲的對象,而我,既是王室和魔女教派合作需要的人質,也是欺騙所必須的偽裝。 我帶著魔女教派的重要物品,處在你們的嚴密監管下,隨時會被摧毀,會丟失寶物,這就是我們展現的合作誠意。”
“而一旦事情暴露,被三大教會或軍方另外的派系知曉,那事情的發展就會很簡單,埃德薩克王子貪戀美色,偷養魔女,自知罪惡深重,於是吞槍自盡,然後,所有的問題都會被掩蓋。”
“不!”埃德薩克脫口喊道。
接著,他臉龐扭曲地問道:
“他們在和魔女教派合作什麽事情?”
“一個隨時可能被放棄的人質怎麽可能會知道?”特莉絲自嘲一笑,“這就是我想逃跑的所有理由。”
“你……”
埃德薩克張了張嘴,感覺聲音異常艱澀,剛要開口卻又瞥見不遠處書架上擺放的一個小巧的藍色人偶,忽然一愣,遲疑問道,“那個人偶是從哪來的?”
他每天都會在這裡過夜,雖然對特莉絲的要求予取予求,但每一樣東西都會有記錄,他不記得特莉絲有從什麽地方買過這個奇怪的人偶——穿著灰色的魔法師服飾和尖角帽,甚至還有四條手臂。
“人偶?什麽人偶?”
特莉絲也是一愣,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一旁的書架,發現了那不知何時坐在書架頂端的人偶。她就那樣靜靜的坐在書架的頂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如同在看一場鬧劇。
隨後,他們看到那人偶抬了抬自己的四條手臂,讓最上面的兩隻手臂的指尖合在一起,開口道:
“非常精彩的故事,不過,這個結局我不喜歡。”
“埃德薩克,你渴望力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