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塔克快速撲向了手舞足蹈的怪物,兩柄彎刀狠狠地插入怪物的頭部,旋轉一圈。劇烈的疼痛讓怪物倒地,宛若被撒鹽的水蛭一樣扭曲抽搐,不斷發出哀嚎:
“瑞塔克”!
難以理解,也無法去理解,怪物的吼叫聲到底有何意義。
瑞塔克只是單純地發泄著:
“住口!住口!別再喊我的名字了!”
【天空之翼·中級】透明的翅膀具現化,鋒利的羽翼如刀,搭配【力量提升·中級】狠狠地沒入怪物的身軀。抽,插,剜,旋,血肉橫飛。怪物掙扎的幅度降低,慘叫的聲音減小,呈現頹敗之勢。
與此同時,瑞塔克身後的翅膀也在逐漸半透明化。到最後,渾身是血的瑞塔克跪在怪物的身體上,感覺到內心一陣虛無。
他有些忘記所謂生存的意義究竟是什麽了。
在其迷惘的片刻,恐怖之事隨之發生。
只見怪物的腦袋緩緩地蠕動,那張原本有著三個漆黑空洞的臉緩緩生長出原有的器官。
一張完整的,悲傷的,熟悉的臉呈現在瑞塔克的跟前,嘴巴一張一合,用清晰的言語對著還在發呆的瑞塔克說道:“安德烈說你也許會喜歡這款酒……”
“什麽?”瑞塔克問道。
“安德烈說你也許會喜歡這款酒……”
怪物的聲音已然帶著哭腔,好像它有很多委屈。
瑞塔克顫抖著爬到怪物的頭部,雙手捧起那張破碎的臉頰。
遺忘碎片已集齊,記憶破鏡重圓。
“墨菲?”瑞塔克的聲音發顫。
“瑞塔克啊,為什麽?”
瑞塔克被質問擊中了靈魂。
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
瑞塔克想不明白。
……
良久過去,瑞塔克神情麻木地放下了墨菲已經死透的臉。
他從怪物的屍體上爬下來,走到深淵旁邊。
散發神聖光暈的遺跡之門就在對面,腳下則是無盡的深淵。瑞塔克在深淵邊陲上坐下。倘若說第一次的衝擊撕裂了情感,給他帶來極大的痛苦。第二次衝擊則徹底湮滅了情感,讓他陷入無喜無悲的狀態。
此時的他隻想盡快結束所有的一切。
為什麽我要承受這些?
瑞塔克靜靜地思索,看著染血的雙手,得出了答案。
“是艾利尤斯的詛咒。”
回憶第一次受祝的場景,小瑞塔克虔誠懷揣著無比期待的心情,參加了受祝儀式。他認真地念出一個又一個神明的名諱,起初無人回應,直到最後時刻,艾利尤斯從遙遠的虛空回應了他。
被神明回應的瑞塔克,無比興奮。可當得知艾利尤斯為背叛之神後,他內心滋生出隱晦的不安。從那天起,瑞塔克就背負著背叛者之名小心翼翼地活著。
尤其是在得到第三個祝福後,讓瑞塔克的愛變得膽小,卑鄙。
因為愛人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是祝福的獻祭品。
事實也已經證明,只要被艾利尤斯祝福著,無論多少次,他都會殺死所愛之人。
這樣的祝福難道不是一種詛咒嗎?
又或者說,從接受祝福的那刻起,他就被神明背叛了。
背叛之神艾利尤斯,難道這就是你的教義?
瑞塔克並不甘心……
他想起了《受祝者》條約第三章第三十二條:
【受祝者的靈魂和生命歸屬於神明】
【自絕者將因背叛而被打入地獄】
此間即為地獄。
瑞塔克蒼白一笑,張開雙臂。
失去翅膀的背叛者,主動投入深淵的懷抱。
……
“結束了。”
黑暗中,幻化成貓頭鷹的羅格撲騰著翅膀,落在岩石凸起的地方。
羅格的左眼看見436號房間內,瑞塔克的身軀不住地抖動,紅白摻雜的完整的靈魂正在緩緩地脫離軀殼。羅格右眼則看見,遺跡之中,深淵彼岸那扇神秘之門正在緩緩地打開。
天地開始劇烈地震顫,隨著瑞塔克的靈魂脫離肉體,裡世界進入崩壞的狀態。羅格知道,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只是那扇緩緩打開遺跡之門,卻始終無法讓他挪移視線。
頂部的石柱松動脫落,宛若長槍刺進深淵。
黑暗波動,空間破碎,萬物分崩離析。
羅格在危險之中不斷地閃躲,總算最後關頭,看到門開了。
門後的世界迎面撲來,成群結對的冒險者,躲在陰影中哥布林,怪異植物鋪就海洋,潔白無瑕的宏偉建築,缺失頭部的塑像,被汙染的渾濁泉水,森白的魔獸亡骸,毀壞生鏽的鎧甲,插在土堆上的斷劍,密密麻麻的紅色眼睛……
畫面不斷地疊加,層層穿透,直至最後的刹那,一尊由白木纏繞而成的十字架屹立白金鍛造的巨大牆壁面前,牆壁上繪製著精美複雜的紋路和法陣,猶如千萬朵同時綻放的鎏金薔薇。
流光溢轉,莊重又詭異的樂聲響起,似在歌頌一個由黑暗血澆注的遠古年代。
慘白的十字架上封印著一位黑發女子,白木覆蓋了她的下半身,纖細柔軟的雙臂同樣也樹木束縛。或許是感受到羅格的視線,少女於此間蘇醒,緩緩抬頭,露出一張慘白精致的臉。
那雙原本黯淡的瞳眸有點點紅光亮起,少女似是看到希望,用蒼白圓潤的唇低聲輕語道:
“無論是誰,請救救我……”
羅格竟有種落淚的衝動。
畫面戛然而止,羅格的意識回歸436房間。從穿越異世界以來,他的情緒從未像現在如此劇烈起伏。雖然從未見過她,但冥冥之中,羅格感覺那位少女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那到底是誰?她是真實存在的嗎?又或者說是瑞塔克裡世界的一部分?
諸多疑惑困擾著羅格,他主動進入內在世界,陷入沉思之中。
不知過去多久,羅格終於確定,那位少女一定是真實存在的。
他擁有區別幻象和真實的能力。
“也許她就在黑石鎮新發現的遺跡中。”
羅格暗下決心,要拯救這位少女。
至於原因,他傾向於歸結於暫不可知的虛無宿命。
但現在,還是先進一步了解一下【魂觸】的能力。
436房間內,瑞塔克的肉體已經徹底死亡。
一道完整的靈魂,靜靜地懸浮在其肉體之上。
這還是羅格首次見到完整的人類靈魂。
又或者說,是人類靈魂原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