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榆木疙瘩般的腦袋鑽開了有一個孔，透進去了一點光，陸文嘉自視甚高起來，從來在心裡沒有認為自己會是一個平庸的人。“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這才是陸文嘉在此一段時光裡面真正的座右銘。

　　然而現實呢，讓陸文嘉碰壁也已經不是一回兩回啦。

　　遠的已經無需再提起，單單拿工作分配來說，自認還是有些抱負和本事的陸文嘉，沒有被分配到自己的母校重點高中不說，就連被分回到一高，不要說享受點子弟榮歸的驕傲了，反而還被貼上了一個“被教委硬踹進來”的標簽，別人一進學校就立即開始了登台講課，自己呢，被放到了政教處“有待鍛煉”，還不是“以觀後效”?

　　幸虧自己心思太淺，或許更是因為自己陷入到了和呂英琪的愛情裡面沉睡不醒，才不願意跟一切較勁，最終才順其自然，才頂上來登上了講台。

　　又幸虧陸文嘉初心簡單，就是不想讓學生再走自己走過的彎路，能夠設身處地為學生著想，反而很容易就跟學生打成了一片。再加上陸文嘉底子還是有的，課教得越來越好，帶的班級學生更是爭氣長臉，反過來更讓陸文嘉有了點飄飄然，“我還是有點材料的嗎。”

　　嫁給了呂英琪，噢不對，娶了呂英琪之後，生活越是無憂，就更顯得陸文嘉自己越是無能無趣。深夜回到家，站在小書房看著窗外的街燈，陸文嘉心裡面的不甘越來越強烈。英琪的弟弟那麽優秀，北大研究生畢業直接進入到了國家部委工作，那才是國之棟梁、青年才俊。反觀自己，就這樣娶了呂英琪，什麽都是等著呂英琪或者嶽父嶽母安排好，自己隻管坐享其成?

　　談戀愛的時候，呂英琪給陸文嘉看弟弟從BJ寄來的明信片，裡面弟弟對姐姐說的“願意給你的，是整個世界”這句話，都讓陸文嘉吃醋了好久。

　　這位優秀的弟弟，當年同學的時候還沒有那麽耀眼，至少從外形上面來看還是個孩子，身材沒有長成。不像陸文嘉，初中時候身材就衝到了一米八，為了不那麽顯眼，還專門找了張最矮的矮板凳和佟美琪同桌，坐下去了還比個子較矮的佟美琪又矮下去一頭。

　　現在再看看，人家弟弟不說是輝煌騰達，至少也是青雲直上，未來不可限量。就連身材，現在再跟陸文嘉站在一起，略矮一點雖然不假，但是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那種名校出身的氣質，加上性格更加果敢瀟灑，越發顯得陸文嘉不過爾爾。

　　是的，自家人無需較勁。也不是非得跟誰爭個短長。但是陸文嘉自己內心的夢想，卻一直沒有消停過呀。

　　當年面對弟弟的那句話，陸文嘉從心底應聲蹦出了自己的話，“雖然給不了你整個世界，但是給你的，是我的一切。”

　　自己能夠給到呂英琪的，以及將來給到女兒的，縱使給了一切，這個“一切”，又能包含了多大的含金量呢。

　　看著熟睡中的母女兩人，陸文嘉的心思越來越重。

　　陸文嘉現在看著自己的學生，有時候不緊不慢的，或者半天長進不大，多少還是有點恨鐵不成鋼到咬牙切齒。普通高中的生源跟重點高中的生源比較起來，差距肯定還是不小的。即使陸文嘉可以“不以一時的成敗論英雄”，但是骨子裡面的力爭上遊心氣兒，卻越來越壓製不住。回想自己的高中時代，一方面陸文嘉為虛度年華而後悔，為最後衝刺階段的戰略失誤而懊喪，另一方面又為自己最終的拚搏而鼓舞，

“時間那麽短，尚且有成功的希望。要是一開始就全力以赴，應該潛力巨大呀。”現在看著自己眼前的學生，恨不得親自下場，做個“帶頭大哥”，讓大家都看到拚搏的力量。每每耳提面命，一心想讓幾個得意弟子，將來都能進入更好的大學，既是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也算是替他陸文嘉報了一箭之仇，一酬夙願。　　學校是象牙塔，遺憾的是塔裡面的人卻總是要和外界發生關聯。

　　呂英琪的單位效益越來越差，沒落是它無法改變的命運。是它可以看得見的未來。

　　恰好縣裡此時也組建了一所新的銀行，農業發展銀行，正在招考合同製員工，再加上家族關系，呂英琪適時進入到了這所新建銀行去工作。

　　有天晚上回來，呂英琪情緒非常低落。

　　“我們今天發工資了。”

　　“那不是很好！發了多少?”

　　“六百多。”

　　“哎呀，不少了呀。比我的都多。我現在一個月連課時補貼也才五百剛過。”

　　“你知道我的同事都拿多少麽?人家正式職工，哪怕沒有幹部身份，也拿到了兩千多！”

　　知道銀行的工資比教育領域高很多，冼孟涵的工資到手有兩千多塊錢，早就不是秘密，夫妻兩人都是知道的。

　　“唉，人比人氣死人。”

　　“不跟他們比。”

　　“是呀，我也不想比。我們單位原來的工資也不是特別高，我們兩人加起來也沒有冼孟涵一個人的高。前面不覺得，但是現在呢，我到哪個部門，哪個部門都搶著要。乾活的時候想著你，發工資的時候，我們卻比正式職工低這麽多。”

　　說著說著，呂英琪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太不公平了。一個編制，把人分成了不同的等級。”

　　“生活是不公平的，學會適應它。”網傳這是世界首富比爾·蓋茨說的。

　　陸文嘉第一次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只有苦笑。大家都知道生活是不公平的，社會發展是分階段的。但是面對不公，估計也只有既得利益獲得者才會心安理得地勸大家，“學會適應它。”

　　呂英琪雖然上的並不是正規院校，但是工作能力卻不容置疑。做財務工作已經好幾年，加上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早就是單位裡面的業務骨乾。

　　“想想原來的同事，現在還在擔心著失業呢。我們也算是既得利益獲得者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們隻跟自己的起點比。”

　　“你拿的工資雖然低，但是跟我們比較起來，已經不低了呀。好歹我們也都是十年寒窗讀書出來的，在學校起早貪黑，每個月到手的工資不就這麽點。”

　　陸文嘉生怕呂英琪太過傷心，好言勸慰了半天。道理說起來都是道理，可是，能夠把自己勸慰到讓心情完全靜下來麽?

　　“陸文嘉，全指望你了哈！”

　　“好好努力，我們也升個官發個財的。”呂英琪也隻好苦笑了起來。真能指望著一個普通教師，特別是陸文嘉，升個官發個財呀！

　　結婚的時候，陸文嘉心思就比較沉重了。自己家庭條件確實一般。

　　“當年就怨你媽，我訂金都交給人家村裡了，要買一塊地皮，自己蓋套房子，你媽非讓退掉了。要不然我們現在肯定也有了自己獨門獨院的房子。”陸家爸爸說起來還是有很大怨氣。

　　“光買一塊地皮，拿什麽去蓋呢?眼看著孩子都要開學，學費都快要交不上了還想著蓋房子。單位分配的房子住著不好嗎，非要打腫臉充胖子。”陸家媽媽也有著自己的道理。

　　“還是買了地皮自己蓋房子好！”陸文嘉是現在才知道有過這麽一件事的，當年要是知道有這麽一回事，肯定站在爸爸一邊，堅持把房子蓋起來。現在自己結婚，硬件條件什麽都拿不出來，婚房隻好擠佔家裡的一個單間。自己單位也聽說有口風要集資蓋家屬樓，放眼望去，現在整個校園還是一大片平房，要蓋集資樓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父親當年的很多同事，也是自己現在的同事，還都是全家人擠在教室改造而成的房間裡面，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還是並沒有太多的改變。再說，即使集資蓋樓，看看自己的工資，剛下來參加工作的每個月到手才二百八十多塊錢！集資款從哪裡來?

　　這其實也就是為什麽大學還沒畢業，乘著實習期，陸文嘉就往BJ跑，想跟著舅舅學習做生意的原因。

　　自己家裡實在太窮啦。

　　在學校跟呂英琪談戀愛期間，連請英琪出去吃頓飯都要權衡半天，更別說送什麽禮物買什麽衣服的了。反而是隔三差五的，都是呂英琪笑嘻嘻地送給自己禮物和東西。

　　英琪自己畢業送給陸文嘉的小被子，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學生用純藍色被套套著的一張毛毯，都成為陸文嘉的珍藏物品。隻敢裝在箱子裡面，想念呂英琪的時候拿出來看看，從來沒舍得拿來蓋。現在那床被套還有毛毯，還好好的放在兩個人的大衣櫃裡。

　　這也是陸文嘉為什麽輕易地就放棄當年的豪氣乾雲，願意把自己變成一個生意人的深層原因。當然，陸文嘉一開始也從來沒有把做學問作為自己的目標，關於名利，陸文嘉更看重的是“利”。偏偏這樣的一個人，卻又不屑於談利、牟利、謀利。自以為憑借自己本事，完全會謀一個功成名就、志得意滿。

　　殊不知，一個身心還留在田園時代的傳統讀書人，眼睛裡面根本不知道腳手架為何物，除了沒有出生在學校，自小就長在學校，讀書在學校，好不容易大學畢業了又是在學校教書的人，口口聲聲宣稱自己是個“生意人”，而非讀書人，那只能說，這人是一個讀書根本沒有讀通讀透的書呆子，更不知道自己適合幹什麽的一個人。正如他的同學黎樹深說的，“不是讀書無用，是你讀的沒有用。”

　　看看直到現在，陸文嘉拍攝的所有照片就會有一個發現，絕對不會出現有高壓輸電塔、建築腳手架等等現代工業化標志，絕大多數都是以山水花樹作為背景的，或者富麗精巧的建築物。如果恰好是仿古式建築，那就絕對會成為陸文嘉所拍照片的主題或者重要背景。眼睛裡面沒有現代物質文明的人，又怎麽深入理解現代的社會經濟運行現象和規律?

　　這種人在現實生活裡面要想取得非常人所能及的成功，遠比沒有讀過多少書的人更難。太不懂現實，看不透現實，也難用心去琢磨現實。搞明白自己，需要很多跟頭去摔打，明白一點現實需要更多的跟頭去摔打。陸文嘉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陸文嘉當年跟著舅舅沒有學到其它東西，但是舅舅的一句話，卻成為他心裡的一盞燈，始終在照耀著他檢討著自己的行為:做人不能“隻識字，不識事”。

　　陸文嘉就是不識事。

　　自己想要的成功還沒影子呢，自己心愛的人心愛的東西倒先給弄丟啦。眼前的新人又如何?也無能無力關愛好眼前人。

　　和朋友同事交往，陸文嘉倒是從來沒有落下過，工資基本上都花在了自己的需求上面。父母自有工資收入，家裡也從來沒有要過他的一分錢。逢年過節拜望嶽父嶽母的禮物，還都是父母給準備好的。只是工資金額確實有點少，基本上到手就沒啦。好在也沒有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就是應付一下朋友同事來來往往的人情禮節上面。有些時候，學校收取資料費雜費什麽的，總有個別學生家庭困難交不上來，陸文嘉就自己暗暗墊上。些許小錢還行，大額就無法可想。

　　呂英琪最喜歡從自己父親身上掏錢，從兜裡掏出來三百五百的，都歸到自己小家庭的開銷裡面。那幾年縣城特別流行穿皮衣，還是嶽母牽著呂英琪，一起到店裡給陸文嘉買了一身衣服。知道嶽母對自己好，陸文嘉倒沒太多的心理負擔，只是感覺自己虧欠了呂英琪。

　　有一回呂英琪跟陸文嘉說，“實在不行我們開一家手機店好不?移動公司總經理是我自家的叔叔，可以弄到好號碼。”

　　想著呂英琪哪裡是能開店做生意的人呀！活脫脫的大小姐，被嶽父嶽母寵著長大的，哪裡懂得打理生意?自己又有教職在身，辭職出來哪裡是可以說著玩的。關鍵是在判斷上面陸文嘉顯然就是一個大外行，“手機這個東西很快就普及了，賣給誰呢?”

　　“賣給誰呢?”

　　手機這個東西是易耗品呀陸文嘉！又不是永久耐用品，置辦了一件就再也不需要。

　　看到十幾年後連初中生都人手一部手機，並且很多人三五個月就會換一部，陸文嘉拍了拍自己的榆木疙瘩腦袋，後悔到心痛。更別說手機自身的產品迭代啦。要說擔心呂英琪受不了罪吃不了苦或許還勉強算個借口，其它的，只能看得到陸文嘉的商業思維倒有多麽欠缺。

　　就連擔心呂英琪吃不了苦的借口，都不敢太好意思總是說出口，真論起人際交往能力，三個陸文嘉加起來，也不如一個呂英琪。

　　說到底，還是陸文嘉過於自負了，“我以為我肯定行！”

　　那就讓現實來捶打陸文嘉。

　　如果不是現實的經濟壓力讓陸文嘉心理失衡，如果對自己的過往有一個清醒的分析和認識，如果對自己以及小家庭的未來有一個切實可行的建設目標，陸文嘉或許不至於太張皇失措，步步為營，慢慢走來就好。

　　陸文嘉想重新拾起課本，認真考研，“考到BJ，實現自己的重點夢。也好改變一下自己的職業軌道。”

　　“弟弟也在BJ。一家人將來如果能夠聚首BJ，那該會有多好。”

　　“再說啦，將來要是能夠進BJ讀書，淺夏考進重點大學的概率會大多少。”

　　是的。夢想多麽美好。

　　如果，真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陸文嘉就該“咬定青山不放松”，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如果，真是一個清醒認識自我的人，陸文嘉就該早早明白，選擇考研繼續讀書，然後再能到高校裡面埋首學問，或許能取得一二功名，那將是陸文嘉最為合適的人生發展之路。

　　但是陸文嘉太善變了，“條條大路通羅馬”，陸文嘉最為看重的是“利”，不是“名”。並且，顯然陸文嘉的心有點太野，想得有點大，遠遠超出了自己的實際能力。

　　堅持奮鬥、但是要目標明確。即使允許修正目標，也別跳躍性太大呀。陸文嘉呀，關鍵就是認清你自己。

　　折騰，是對的。太折騰，就是賭命。

　　呂英琪也是支持陸文嘉考研的。甚至看到陸文嘉又開始讀書，心裡很是欣慰。時不我待，這也是陸文嘉舍得放棄自己所帶基礎那麽好的班級而出走的根本原因。

　　陸文嘉又重新過上了起五更睡半夜的日子，比照當年學生時代，忙碌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起得更早，睡得更晚。按質按量完成自己所帶學科教學任務之外，班主任的工作也很繁重，留給自己看書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多少，在辦公室裡總不能大張旗鼓地看考研資料吧?很容易就被貼上一個“無心教學、不務正業”的標簽。“萬一要是考不上呢，還不讓人笑掉大牙?”與其說陸文嘉自尊心強，莫如說他挺自卑的，生怕哪裡不夠周到，就惹人議論或者嘲笑。再說，陸文嘉在學校裡面的表現已經夠可以的啦，加上班裡面學生的個性張揚，早就讓其它班級為之側目了。要是自己再出個風頭，還真不知道風評會倒向何方。

　　有一次學校選定了陸文嘉的班作為代表，充任啦啦隊，拉著橫幅打著彩旗，參加在二高舉辦的縣中學生運動會開幕式，本來只需佔用一節課的時間，還有三節課的時間是要回來上課的。陸文嘉卻順著大多數學生的請求，給學校政教處報備後，直接領著一幫半大孩子在參加完開幕式後，全部到了旱冰場上去滑旱冰。回來後這幫不讓人省心的孩子，生怕其它班的學生不夠嫉妒似的，到處炫耀說，“班主任親自領著我們去滑的旱冰！”

　　滑旱冰還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體驗過的，至少陸文嘉自己，就還從來沒有去過那些地方，膽小一些老實一些的孩子，輕易不敢去那樣的場合。好多社會上面的小混混，小年輕，往往喜歡在滑冰場上風施電掣，嚇唬一下女孩子們，顯露一下自己的威風。陸文嘉也是為了增加孩子們的社會見聞，培養一些接觸社會面的膽識，才下了那樣的決心。好在自己一班學生集體過去，就是包場啦，旱冰場原本就沒有那麽多雙輪滑鞋呀。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大的差錯。

　　但是後面有位小女生滑倒摔到了頭，著實把陸文嘉嚇了一大跳。趕忙把人送到縣醫院拍片檢查，生怕造成什麽後果。幸虧年輕孩子身體好，沒有什麽大礙。事後想想陸文嘉都後怕不已，“這要是出點事兒，自己的教師資格估計都難保。”

　　“凡事還是不能太出格呀。難怪其他班主任想把學生死死地固定在座位上面。應該也是經驗之談。”

　　陸文嘉也想趨於保守，輕易地不要太出挑，縣城畢竟是小地方，社會風聞有一定的局限性，學生還是需要更多的正面引導。當然，安全教育更是重中之重，千萬不能在安全方面出現問題。不過，在情緒疏導和壓力緩解方面，陸文嘉還是較為注重的，知道做學生的苦在哪裡，願意聽學生們說一說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高中的學生，正是思維養成的關鍵時期，也是青春萌動的關鍵時刻，引導的好，學生心智成長得會很快，會讓人看到“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效果。引導不好，一個不小心，給你惹出天大的事下來也說不定。陸文嘉就看到有學生從抽屜裡面抽出來準備打架用的鋼管，有一端被削尖帶刃的，個頭根本不高的一個孩子。想想都後怕，“你準備用這個來對付誰?”

　　“這要是扎到人身上，會是什麽後果知不知道?”

　　“我就是用來嚇唬人的。怕受人欺負！”

　　“有人敢欺負你，你跟老師說，跟同學們說，我們都會保護你。”

　　“這個萬萬不敢還給你的。沒收。”

　　更怕有男女生談戀愛，開學陸文嘉就三令五申說，“誰要是談了戀愛，一定告訴我！”

　　“保證把兩個人都開除。”

　　“咦！”

　　班裡響起來一片的喝倒彩聲音。

　　“這個話題，對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原本應該是一個禁忌的話題。但是今天，我還是想向面對朋友、面對親人一樣，開誠布公地跟大家認真探討一下這個話題。”

　　“還以為給你說，你會開明地支持呢。”

　　“那就給大家講一講我的學生時代。”

　　“快講快講！”

　　有些靦腆的學生，連聽都不好意思聽，紅著臉低下了頭。也有暗暗發笑的聲音傳出來，有不怕事大的，恨不得聽個大新聞。

　　“我的同學，初中都有談戀愛的。你們的同學中間一定也不例外，肯定也有。”

　　“但是到今天為止，還在一起的有沒有呢?”

　　“一對也沒有。”

　　“不是大家沒有真感情，不是大家不懂得珍惜。不是這樣的，我不這樣評價我的同學。有很多也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也相信，大家都是從最純潔的友誼開始的，也都非常珍惜友誼的存在。可是，當初那麽純真的感情，為什麽沒有成功地走到今天，像大家都希望的那樣，‘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後面的變化太大啦！大到遠遠超出身為學生的控制能力，超出了我們身為一個人的現實能力。高中是一個關口，兩人同時考到一所高中的概率有多大?在座的都清楚，看看你現在的同學，有幾人是你初中的同學?大學又是一個關口，考到同一所學校的就不說啦，能夠考到同一座城市都行。 又有幾人?而考上大學不是萬事大吉，而是萬事剛剛開了一個頭。”

　　實際上，陸文嘉是不是現在明白啦，人生處處是關口?

　　“大學裡面是不太講成績啦。但是除了成績，你要考慮一切。家庭收入，社會地位，畢業去向，就業可能，千差萬別。這個時候再看看周圍的同學，大家還是有純潔的同學友誼，但是，人已經開始分層。”

　　“原來以為自己很優秀的，人中龍鳳，到了大學，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能我們除了能讀點書，考幾次不錯的成績，但是其它的方方面面，可比的太多太多，我們差距別人的會很遠很遠。”

　　“不說感情，僅僅是一個畢業何去何從，都已經足以讓人崩潰。讓人卻步不前。”

　　“我算是一高的子弟，除了沒有在這裡出生，從小就是在這座校園裡面長大，考的還是我們省內的重點大學。結果呢，差點沒進得來學校的大門。”

　　“我們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或許無奈，但是也確實有很多精彩。我們不一定非得考上大學，但是我們肯定有很多現實問題要去面對。”

　　“愛情不是純粹的感情。愛情更多的是重任。”

　　“老師，您的愛情呢?”

　　不喜歡聽長篇大論的學生直接打斷了陸文嘉的話。

　　“我的愛情，來得正好。畢業第二年，我就成家啦。”

　　“比我當年談了戀愛的同學修成正果更早。”

　　“跟我們講講過程唄。”

　　“淘氣！”

　　陸文嘉再得意，也真不好意思跟這幫孩子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