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葉山,荒林裡。
金色晨光穿林落照,在地上顯出斑駁的影子。
皇城雖然動蕩,但此處卻顯得很是寧靜。
兩女見雪妃到來,便拉著她解釋去了。
白素璃嫁夫隨夫,所以沒有說破夏閻就是閻大人的身份,而是在努力地說著“因為某種考慮,皇帝正躲著,得找時機救”...
雪妃掃了一眼似乎相信了這套說辭的夢將軍,又捧著手上的“女俠套裝”以及那張“藍鳳凰”的身份卡,然後道:“嗯嗯嗯嗯嗯...”
她自有思量,也存疑慮,譬如“憑什麽皇帝就得躲著,還得找時機救,這皇帝不會是已經死了吧?哎呀,那老娘可是成了身子清白的小寡婦呢,嘻嘻嘻”之類的想法。
可她本身就對閻大人比較上頭,能跟著閻大人那也好,無論被拐到哪兒去,就跟著去吧。在林家是待,在皇宮是待,在閻大人身邊不也是待?雖說有些“三姓家奴”的背叛感,可這也都不是她自願的...
夏閻見三女都很乖,便又獨自站遠,思索著之後該怎麽辦。
穿越之今,忙忙碌碌,本以為“北莽之戰”後會稍稍安定,卻未想到是更大動亂的開端...即便這動亂過去,後面的又是什麽呢?
除此之外,修煉資源也遇到了瓶頸。
水土,毒藥,心魔,都已因為各種原因而不能作為修煉資源了。
灰霧裡的詭獸,除了對氣運的提升之外,並不存在太多的“修煉價值”,換句話說,它們無法提升太多的真氣進度。
似乎,“吞噬天賦”對物本身的“負面性”比較敏感,無論是“毒殺人肉體的毒藥”,還是“毒殺人靈魂的心魔”,都能夠獲得良好收益。
詭獸血肉,在“吞噬天賦”這邊似乎也是在被評判為“某種毒素”,所以...並未給他多少增幅。
也許是這麽回事,也許不是...
但事實便是,他已經尋不到一個依然有效的穩步提升方式了。
夏閻也想過今後的道路。
兩條:
一,尋找到克制毒素的辦法,也就是在昴日星官的逝境裡找到更多的“平衡毒素”的寶物。
但這逝境在北莽,他去不了。
為何?
首先是環境太過危險,北莽八大氏族,又是詭物衝擊的前線,去了,就是從一個無法安心修煉的地方,去到另一個無法修煉的地方。
其次是他在北莽,只能以青面獠牙的巨人形象出現,而無法顯出本來模樣,否則就會被直接識破。
二,尋找到新的修煉物。
這一點更難了。
在安裝了一個肥遺血裔乾淨且完整的食道管】後,他也嘗試過吞噬過一些金屬,原本以為“金屬”能夠成為新的修行資源,結果並非如此。
“金屬”的提升比“泥土”好不少,但在某些情況下還不如“毒素”和“心魔”。
顯然,“金屬”和“泥土”、“水”是同類的“基本物質”,所以它們的提升都是在同一層次的。
如此種種,讓他一時間有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迷茫感。
安身之地何在?
修煉之法何在?
天大地大,北莽去不得,玉京留不得,何去何從?
難不成,隱姓埋名,和三女躲匿深山生娃娃?
可這世道,能躲多久?
他身份特殊,白素璃等人也是顯目無比,總不能一輩子低著頭、藏著臉過下去。
又或者,拉著三女跑到灰霧裡去,然後達成“相親相愛的怪物一家人”的成就?
...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時刻看著玉京的動向。
黃葉山偏遠,自是清幽,可皇城裡也安靜地有些詭異。
太后被無聲無息地下到了天牢。
這天牢,夏閻也開過視野,當初是借著“看看林家余孽”的借口,去到了天牢中,然後又逛了一圈。
本是有備無患,卻未想真起了作用。
太后默然地坐在天牢最深處的那件特別牢房中,容姿已久,冷媚不改,便如風霜裡的梅花,就算你摘下它,把它丟到塵土裡,零落成泥,碾作塵埃,但香依然如故。
“看來老梆子沒有被逼到極限,她只是默認地遵從了一種規則。
而對方,看來也沒打算立刻和她進行魚死網破式的對殺。
畢竟,老梆子境界本身就高,若是不顧一切地動用前世遺物,真要打起來...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除非...偷襲...
不過老梆子自己肯定也警惕著。”
“入了天牢,不過是換了個博弈地點......
也不知道繡姬會不會來救老梆子。”
夏閻對繡姬還是有不少好感的。
他又掃了掃別處,天剛剛亮,大部分人都還未反應過來,這得等子彈飛一會兒。
他岔開思緒,看著面前高崖下的莽莽森林,“嗖”地一聲跳了下去。
不一會兒,他就扛著一頭野豬回來了,麻溜地剝皮,清洗。
然後,小手悄悄地摸出火角,讓火角五個一疊,裝在了之厚重的鎧甲之中。
卡...
夏閻微微掀開兜鍪的遮臉處,一口火就噴了出去。
之所以不用篝火,是因為篝火會有煙。
深山老林裡,有煙就有人,雖說來的只會是些小山匪,可夏閻並不想出現意外。
哧哧哧哧...哧哧哧...
赤紅的火焰裹著野豬肉。
夏閻的雙手則是翻滾著野豬,以讓它受熱均勻。
時不時,他又扒開野豬洗得乾乾淨淨的腹部,朝裡面噴幾口火。
不一會兒,油脂就開始“滴滴”地落下,香味四溢。
夏閻回到懸崖,將烤的香噴噴的肉分給三女。
三女尋了清泉,略作洗漱後,便都開吃了,且吃的都挺開心。
白素璃的心情是這樣的:這是相公親手做的,開心!
雪妃的心情:這是閻大人親手做的,開心!
夢將軍:行軍之道,常常貧瘠苦寒,便是三日不食,亦有可能。能吃到此等烤肉,已是極品...啊嗚啊嗚,好吃!
飯間...
夏閻大概講了講皇城局勢。
飯後...
雪妃纏著夏閻,裝出小鳥依人的模樣,嘰嘰喳喳地,既茶又表地挑逗著這位大人,一會兒問“閻大人收不收徒”,一會說“通天教主,有教無類,她能不能加入碧遊宮”...
夢將軍,閉目靜坐,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模樣。
白素璃則是冷冷地看著那在發騷的皇妃...
不一會兒,她實在受不了。
雪妃如此,這難道不是對皇帝精神上的背叛麽?
她怎麽可以這樣?
她是和皇帝拜過天地的女人,怎麽能夠在別的男人面前如此地春態畢露?雖說這個男人也是陛下,可是雪妃又不知道。
於是,她上前,冷哼一聲:“自重!”
雪妃揚起春光滿臉的俏臉,然後看向夏閻,委屈道:“閻大人,她說妾身與你說話就是不自重...嚶嚶嚶...”
夏閻:...
怎麽就有種突然莫名其妙地爆發了修羅場的感覺?
這種環境下,也能爆出修羅場?
白素璃的性子和雪妃完全不對付,若是放在江湖上,這倆一個是“名門正派的女俠”,一個則是“不知廉恥的妖女”,兩人是水火不容的。
可惜...狹路相逢,強者勝。
“無法原諒!”
白素璃神色很冷,她憑借大宗師實力,擠開了雪妃這位僅是天階境的騷姑娘,然後站到了夏閻身側。
雪妃捏著拳頭,貝齒暗咬,跑到遠處,跺了跺腳,踢了踢樹,“不就是宗師麽?本宮遲早有一天也要達到,然後比你還要強!”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白素璃和夏閻散步。
兩人走遠,皆是默然無言。
白素璃忽地摘下她腰間的一塊玉佩,遞給夏閻道:“你帶著吧,它能給你好運。”
這玉佩,夏閻見過...
之前,他和白素璃行夫妻事時,白素璃在寬結衣帶前,總會將這玉佩小心翼翼地放開,好似這玉佩是什麽很重要的寶物,可夏閻一直也沒問。
“我爹和我娘在江南相識,這玉佩就是我爹贈給我娘的定情信物。
後來我娘便給了我,我娘說...這個是寶貝,帶著身邊可以保平安。
後來,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但我卻活了下來。”
她頓下腳步,語顯滄桑,手捧著玉佩放到夏閻面前,輕聲道:“現在...希望它能保你平安。”
夏閻道:“既是你父母念想,那還是你留著吧...”
白素璃道:“可現在,只有你平安,我才會心安。”
她固執地看著自家相公,捧著玉佩等他接過。
夏閻心底微微一暖,接過玉佩,把玩了一會兒,忽地...他心中生出一種驚奇的感覺。
“嗯??
這玉佩...”
他細細看去,卻見玉佩周邊浮騰這奇異的煙氣,他深吸一口,隻覺神清氣爽。
悄悄側身,把玉佩放到唇邊,吸了一下...
這一吸,玉佩中的翠綠竟是少了一點點。
與此同時,他意識裡竟然浮現出了信息:
————檢測到您體內含有極微量的天地靈氣,是否兌換?
————兌換選擇:1.真氣;2.一張普通的靈符;3.天宮一角逝境鑰匙1/1000
“居然會產生信息?”
“兌換選項1。”
刹那間,真氣進度往前進了“5”點。
夏閻忽地心底生出一股喜意,他猛然側頭看了看走在旁邊的白素璃。
沒想到小白居然還有旺夫命。
只是一口,就提升了“5”點,這天地靈氣...可不就是非常優秀的下一階段資源修煉品麽?
“素璃,這玉佩是在江南獲得的?”
“是啊...江南靈氣充沛,那邊的玉礦不少都有著這種靈氣,佩戴著能夠滋養身體,預防疾病...”
“還有玉礦?”
“我爹說,這種玉,其實被稱為靈石,據說曾經是天上仙人修行的資源...
末日灰霧到來後,北方天傾,灰霧橫行...
而奇怪的是,南方反倒是忽地出現了不少靈礦。
這些靈礦裡就有靈石。
我爹當年外調,在南方做將軍,他對此好奇,特意去看了看,然後挑了快精美的靈石,凋琢成玉佩,送給了我娘。”
“那為何,我在皇都未曾見過?”
“這種靈石無法運輸,只要達到一定地數量,就會吸引灰霧詭物的注意,到時候...即便有通關文牒也沒用。”
“原來如此...”
夏閻應了聲。
這個世界還真有趣。
就好像一個玻璃瓶。
這瓶子突然傾斜,瓶子裡輕的灰霧就飄到了北邊,重的靈氣就飄到了南邊。
不過也可能是重的灰霧把輕的靈氣推到了南邊,它再跟著下來。
...
...
哐當!
哐當!
兩聲鐵鎖鏈砸落。
囚室裡,卻全然沒有囚室的樣子。
反倒是有些奢華。
不過是大半個月,二皇子司馬韋已經雙目無神,面頰顯黑,同時...身子更是胖了一圈。
這裡好吃好喝,而他每日就如配種的公豬一樣,等待著無止無盡地采摘。
聽到門扉打開,司馬韋也是半死不活,什麽反應也沒有...
他知道,也許很快他又要被喂入村藥,繼而強行和一些不知哪兒來的女子發生關系,繼而完成皇家血脈的傳播。
門外...
黑衣男子,儒雅文士正靜靜站著,除了兩人之外,還有一個男人...
這男人威武異常,全身上下如沐浴在光明之中,散發著不可逼視的亮芒,以至於他的模樣已然無法被看清,而只能見到個簡單的輪廓。
此間,除了這三人外,便是再無一人...
而這裡可是中天大天神神宮的腹地啊,怎麽可能沒有人?
答桉只有一個,所有教徒,神官都自覺地離開了。
只因為,這個光明裡的男人,他的身份是......教宗。
北莽沒有估計錯,中天大天神神宮如同書院一般,背後確有一位老祖。
黑衣男子澹澹道:“如我承諾,大巫死墓不會南下,更不會踏入玉京城中。
我所求,乃是天下統一,而非天下混亂,更非大巫死墓吞並天神神宮,抑或天神神宮毀去大巫死墓。”
教宗默然。
他在看到黑衣男子,夫子,軍神,以及...那被放出的林家老祖後,就已經大概明白了局勢。
教宗沉聲道:“希望你們信守承諾。”
黑衣男子微微頷首,正要往前走去。
教宗忽問:“你打算怎麽處理繡姬?”
黑衣男子道:“本座愛才,亦愛美人,可惜這世道能入我雙目的人已屈指可數,更何況美人?繡姬坐鎮大炎千年,合該為我后宮之首。”
教宗道:“不殺她,對麽?”
黑衣男人道:“不殺。”
說罷,他往前走出一步。
教宗讓開。
黑衣男人正要走過,忽地不遠處光明的通道口傳來匆匆腳步聲。
卻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神官全身披覆光明甲,須發皆張,手握長槍,往此間走來,邊走邊憤怒道:“大巫死墓的邪教徒,也敢踏入我中土神靈之地?
便是血濺三尺,投歸天神懷抱,也要教你知道我神宮的厲害!”
黑衣男人不以為意,好似沒聽到他說話一般。
螻蟻在你旁邊叫,你難道還要回應嗎?
他踏步入了囚籠。
那神官怒喝一聲,竟然挺著長槍,直接衝了過來。
可他隻衝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教宗右手微抬,五指張開,這神官面前就出現了一道絕對無法逾越的屏障。
“孩子,下去吧...”
教宗柔聲道。
神官大口大口喘著氣,卻不為所動,繼續怒吼著,盯著教宗的屏障往前走來。
教宗輕歎一聲,抬手一揮。
無形力量轟出,神官倒飛出去,待到落地,已然暈倒,而拐角處很快走出兩個教徒,將這神官搬了下去。
教宗收手,垂袖,閉目。
風雲變化,天地無常......先這麽著。
後續的,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