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一封信靜靜地躺在了湖幫的桌上。
暗金色的龍紋火漆透著某種神秘和高貴。
曾經的藥王谷小谷主,木雪見試著去拿這封信,可手掌還未觸碰到信,便感到一股強烈的威壓之氣從上傳來,讓她靈魂裡生出一種戰栗...
她不服氣,咬著牙,想要去繼續,可短短數寸的距離,卻讓她大汗淋漓,手指難以移動...
在拚盡全力地移動了一寸距離後,她再也無法寸進了,因為她已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同時手足冰涼,腦海裡猶如插入了尖針般刺痛。
“呀!
”
木雪見痛呼一聲,縮回了手,然後連連倒退,眼見著就要重重跌到地上。
蘇櫻踏步而前,從後輕輕地接住了她,說了聲:“雪見妹妹小心,這封信有些特別...”
“真是謝......”雪見隻覺有一種溺水之人才從水中爬出的感覺。
她想說“邪氣”,可這兩個字卻被蘇櫻用手指悄悄地按住了。
禍從口出,養尊處優、只會被人求的藥王谷小谷主不明白這道理,可蘇櫻明白。
這封信,太古怪了...
晚飯後,它突然就出現在了湖幫蝮蜜島大堂的桌上,然後...無人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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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麽久,就連這封信的擺放角度都未發生絲毫變化。
“嘿,讓開讓開,不就是一封信麽?老子來試試...”粗獷的聲音響起,一個壯漢正排開眾人,想往桌邊而去。
這壯漢正是“興隆碼頭的大當家”王漢根。
如今的湖幫,早就分成了兩派,原湖幫幫主燕長洪一派,蘇櫻一派。
原本蘇櫻是不足以成為一派的,可是她手段高明,在蝮蜜島的日常裡“攻略”了木雪見,繼而使得“研製藥物”的那一派都有些傾向她了,故而才和燕長洪原本那湖幫的諸多勢力分庭抗禮。
原本再怎麽分庭抗禮,也就是個小勢力的內部爭端。
可是...一個最高層為閻大人的勢力怎麽可能是小勢力。
那一天,暗廠送禮沒送出去,可卻沒有針對湖幫,反倒是提點了這城西道的城尹,讓他大致明白了湖幫的背後有個大人物。
由此...整個湖幫都是水漲船高。
江湖消息靈通,“黃葉山”之事,早已惹人遐想無限,再加上這個,頓時有不少眼珠子很亮的精英來投。
有人投燕長洪,畢竟燕長洪勢大,這些很多;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投奔者中的那些頂尖高手竟是幾乎全部投了蘇櫻,其中就有“六臂劍猿”簡公諒,“大劍”耿山令、“邪傀”應方子、“無間刀王”文信可,等江湖上頗有名氣的天階高手。
這些人的加入,讓蘇櫻頓時有了和燕長洪較量的底氣。
那這些為何要加入蘇櫻,而不加入更強大的燕長虹?
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跟著弱勢一方,才能靠著自己的本事步步高升。
這幾乎是所有江湖頂尖高手的想法。
而燕長洪感到了威脅,行事越發跋扈,處處都要壓蘇櫻一頭...
對外接洽,與黑道白道聯系,出入官府,都是燕長洪來。
蘇櫻的對應則是...忍著,躲著,避著。
這讓她麾下許多人不解,所以那些人竟都叛出了蘇櫻陣營,到了燕長洪那邊。
所幸...蘇櫻這邊的不少頂尖高手卻依然堅定站在她身後。
如此...
夏閻麾下,這兩派明爭暗鬥,雖然未曾爆發大的矛盾,可彼此間的摩擦卻越演越烈......而在這摩擦中,
一個新的超然勢力正在誕生。說實話,夏閻每天就匆匆來去,大多是取個藥,他哪想到自己隨意折騰的一個勢力竟然還會發生這麽多事...
就好像為了吃蜂蜜,養了些蜂巢,結果這些蜂巢裡的蜜蜂竟然明爭暗鬥起來...
現在,王漢根表現,也是為了進一步打壓蘇櫻,展示燕長洪在這大勢力中的地位。
他大大咧咧地來到桌子前...看似隨意,其實早就把身上的地鎖全部打開了,然後伸手抓向那封信。
須臾後...王漢根的手懸在半空,冷汗涔涔,也沒比木雪見好多少。
這位大當家眼中顯出怒意,他又抬手抓向那桌子。
既然拿不動信,那就搬走桌子。
“不可擅動!
”蘇櫻忽地出聲製止。
王漢根冷笑著,“怎麽?這是蘇島主的信麽?”
蘇櫻道:“自然不是。”
王漢根道:“那就是了...如今誰不知道這湖幫裡乃是我家燕大哥說了算,既然出現了這種神秘的書信,那自然也得拿給我家燕大哥過目。”
此話一落,頓時有一股劍拔弩張的硝煙氣升騰起來。
蘇櫻身後,一個背著六把劍的高手男子神色冷了冷,想要走出,卻被蘇櫻抬手輕輕按了按,示意他別動。
這男子正是“六臂劍猿”簡公諒,一手無與倫比的六劍之術名震江湖,旁人初見還以為是雜耍,但真等打起來了,才知道可怕。
而這“六臂劍猿”簡公諒的師傳也並不簡單,據說是一位江湖上隱世已久的大宗師————蘭陵老人。
蘭陵老人雙手禦七劍,他的弟子用六把劍,不為過吧?
蘇櫻這麽一攔,簡公諒居然真就停下了腳步。
那一邊,王漢根哈哈笑著,搬起那長桌,想要帶走。
可是他雙手握著桌腳下,正欲抬起,才發現那桌子竟有如山重。
“嘿~~”他低吼一聲,還是搬不動。
“嘿!
”他再度試了試,還是搬不動。
王漢根掃了掃蘇櫻,卻見這美婦眼裡帶著似笑非笑的光。
王漢根不想讓大哥丟臉,怒聲道:“來人!把這賊桌子給我燒了!這封信有邪氣,若是繼續存放,說不定會釀成災禍!
此處乃是重地,絕不可生出不可控之災禍!”
他話音剛落...
鏗!
一聲壓抑的劍鳴響起。
王漢根眯眼看向劍鳴方向,對上了蘇櫻身後的六臂劍猿。
簡公諒冷冷看著他。
王漢根道:“怎麽?蘇島主,你覺得這信不邪,不是災禍?”
蘇櫻默然了下,忽道:“不若等閻大人回來處理。”
王漢根道:“別用閻大人來壓人,閻大人在乎的是藥草和藥師,這封信這麽邪,放在這裡,若是害了藥師怎麽辦....我為了藥師們安全,有必要將它清理掉。
來人!火!
”
片刻後...
熊熊大火在蝮蜜島大殿裡燃了起來。
蘇櫻默然站著。
王漢根則是有些得意,今日他在眾人面前打了蘇櫻的臉,滅了她的威風,好讓所有人知道...這裡投奔蘇櫻是沒前途的,要投奔便投奔燕大哥才是。
雖說他也有那麽一絲絲的擔心,但他也是江湖上的老油子了,知道“為了藥師安全,藥草安全”而清除隱患是可行的...
就算閻大人知道了,也不能責怪他。
火光裡...
那木桌慢慢被吞噬,片刻後只剩一封信落在了地上,在火焰裡卻是半點未燃。
“果然有問題!”王漢根冷聲道,“加把火!”
蘇櫻驟然道:“夠了!
”
“夠了?”王漢根冷笑著,然後卻只是讓人來加火。
這一次,蘇櫻沒有退讓,而是帶著屬下那寥寥幾人攔到了火焰前,讓人滅火。
王漢根的人則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將她們包圍了起來。
雙方早知道,火並是必然的...
也許可以趁現在,要了她的命。王漢根想著...
然後,他真就揮了揮手。
雙方交鋒起來...
...
...
午夜時分。
夏閻照常巡視了下湖幫,準備前去。
可今天,他詫異地看到幫中居然在交鋒。
他又看了會兒,看明白原來不是外人入侵,而是湖幫裡的人相互打起來了。
他皺了皺眉。
數息後...
一道充滿威壓的氣息出現在蝮蜜島中央。
披覆腐鏽重甲的閻大人從黑暗裡走出。
他的出現,讓剛剛還在廝殺的湖幫眾人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噤若寒蟬...
而簡公諒,耿山令,應方子,文信可這些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閻大人,隻覺其威風凜凜,不禁心中震駭。
“素素,你來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麽。”
夏閻甕聲道。
程素素頓時從藥師裡走了出來,她未曾添油加醋,也未曾添加自己想法,只是將剛剛所見的一切說了出來,從神秘信封的出現,到後來的爭端。
因為說的很公正,王漢根,蘇櫻都沒什麽話好說。
夏閻走到燒成灰盡的木桌前,從裡取出信,然後甕聲道了句:“湖幫原來是燕長洪說了算麽?”
聲音落下,王漢根嚇得癱坐在地。
夏閻道:“以後蝮蜜島,你們別來了。”
他又道:“蘇櫻。”
那位美婦急忙出列,道:“屬下在。”
夏閻道:“這座島,交給你,讓它好好運轉,別再出現今天的情況。”
他最煩自己的根據地出事。
尤其是有信送來,竟然有人不經過他同意,就燒信,這事極大的惹了他的忌諱。
“是!屬下明白!”蘇櫻恭敬應答。
夏閻冷哼一聲,然後與程素素一起,去取了藥,繼而離開。
他走後,蘇櫻露出一抹笑容...
燕長洪怎麽就不明白?
這湖幫,也是一個皇宮。
在皇宮裡,權臣就算再大,也大不過皇帝。
爭權就算再厲,也不可影響到皇帝。
閻大人的話,就是聖旨,就是大勢...如今,大勢終於落到了她身上。
那麽,若不趁他病要他命,還等著什麽?
看著王漢根落魄地遠處,這位美婦吩咐道:“應方子,你去把今日的事傳出去,造些謠言,讓那位燕幫主心中驚惶,繼而做出些荒唐事來。”
“是...”陰陰柔柔的聲音響起,“我可最擅長這些了...”
蘇櫻再度吩咐道:“簡公諒,耿山令,文信可......等著吧,你們出手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是...島主!”
三人對蘇櫻手段還是很佩服的。
蘇櫻搖搖頭,繼續吩咐道:“要永遠記住,你們不是我的人,而是......我們都是閻大人的人。”
“是!”
...
...
夏閻回到逢春谷後山,靜靜坐著,手裡握著那封信。
暗金色的龍紋火漆,經過了火焰的焚燒,未曾有半點褪色,而整個信封上更是散發著一種澹澹的毫光,透著神秘和高貴。
夏閻抬手想去撕開火漆。
結果這一撕,沒撕動。
夏閻運起天地之氣,再去撕扯火漆。
此番,那火漆上的龍紋竟如是活了過來,飛快縈繞,騰轉挪移之間,暗金毫光一陣陣地散發出去。
可是,火漆還是紋絲不動。
夏閻:......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驟然在他心中浮現。
這神秘信封的收件人就是他。
有人在試探他能不能打開這封信。
如果不能,他的底細就暴露了...
而能夠寄出這封信的人,一定是個層次很高的存在。
自己這些天的表現,落入了那些存在的眼中,所以對方才會寄來這封信。
卡卡!
嘶嘶嘶!
!
夏閻努力地撕著信。
但信卻紋絲不動。
於是,夏閻張開了嘴巴,把信一卷,塞入了嘴中,猛一吸氣,將之吸入了胃中。
刹那間,信息在他腦海裡浮現:
————檢測到您體內含有九龍火漆,是否兌換?
————兌換選擇:1.真氣;2.繡姬的紅線;3.繡姬聽戲會的小板凳
“繡姬?”
“繡姬,就是送信給我的那位強者麽?”
夏閻自然地得出了這結論。
可惜...繡姬的紅線,聽戲會的小板凳,怎麽也不知道是什麽作用。
於是...
“兌換選項1。”
話音落下,恐怖的力量於他體內浮現。
原本這些天,他每天都是平均“30”左右的真氣進度,整體進度也達到了“大宗師.行萬裡:(1773/12800)”。
可就在這一刻,他看到這個數值開始飛快上升...
沒一會兒功夫,直接“520”的真氣進度入了帳,讓他的整體進度達到了“大宗師.行萬裡:(2293/12800)”。
這種誇張的進度躍遷,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甚至比之前“吞噬心魔”都快了許多。
一封信,就抵了他大半個月的努力啊。
“九龍火漆...繡姬......”
夏閻微微握拳,“究竟是什麽人?”
老實說,此刻的他既緊張,又有些饞。
他饞繡姬的九龍火漆。
很饞。
可他連繡姬是誰也不知道,信裡寫了什麽,亦是一無所知...
...
...
“嗯?”
幽藍光澤的殿堂裡,睡臥的雌虎睜開眼。
小小的黑影探出腦袋,小聲地呐喊著問:“怎麽啦?娘娘...”
太后美目微起,冷媚道:“閻大人拆開信了。”
小青伸出小手手捂住嘴,露出驚詫的神色,“他...他真的能拆開娘娘的信?那豈不是說他...他...他也已經達到了那個境界了?”
太后道:“我本也只是試試,未曾想到他竟真的可以打開。這般的人物,哀家不可能沒聽過...”
小青失聲尖叫道:“難道說,他其實是北莽的祖巫?!想著混入......”
太后鳳目生寒,冷聲道:“那便看看他會否直接答應哀家,成為我大炎老祖。
若他輕輕松松答應了,那哀家真要小心了,說不定...他就是北莽祖巫。”
...
...
逢春谷,後山。
夏閻越想越難受...
“繡姬是誰啊。”
“信裡到底寫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