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愛卿,這次疫病源頭已經找到,朕已經向外國天庭發了一封警告涵,若三天之內不交出塞克美特,便踏平神殿。”
九霄雲殿裡,天帝元凌和眾仙商討著疫病的善後事宜。
“稟陛下,昭仁顯惠無量赦罪賜福大慈尊派弟子送來了神農鼎,是妖王親口借出的。”
“神農鼎乃是妖界的鎮族之寶,昭仁顯惠無量赦罪賜福大慈尊有些不知輕重了。”有仙人這樣說道。
“仙君此言差矣,昭仁顯惠無量赦罪賜福大慈尊雖然借走了我妖族至寶,但也用元神坐鎮了妖族,現在她的元神還在我妖界呢。”
上天議事的妖王聽不過去那仙人的陰陽怪氣,直接回懟。
“蘇卿這件事做的不錯,賞金花百朵。”天帝元凌嘴角一勾,之前還對蘇小小多加斥責,此刻又大加讚賞,君心難測,不外如是。
“既然找到了源頭,便將那黃鱸全部銷毀,鬥姆元君用神農鼎煉化瘟毒瘴氣,藥王孫思邈研製解藥,其余諸神降災賜福。”
對於這次疫病的後續工作,天帝元凌給了明確的指示。
“另外,慕容賦領兵一萬,去往中西天界的邊境”
言外之意,天界又該開疆拓土了。
“是,慕容得令。”
桃山,煙雨閣內,滿室素縞,悲痛萬分。
可白靈入眼卻是喜堂,卻不是白靈該在的喜堂。
紅綢鮮豔,沒有任何歲月侵蝕的痕跡。
喧天的鑼鼓敲落了滿天星,連月亮都不見影蹤,陰沉的天地間沒有比這滿堂的紅更明亮的顏色。
人人把酒言歡,獻禮道賀,高堂上的師尊笑不見眼,站在旁側的喜婆也笑眯眯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刺目的笑,但眼睛卻空洞的像是死人。
最開始的時候,這些場景在白靈的眼前旋轉扭曲,那些聲音雜亂無章的混在一塊,吵得她耳膜生疼。
“今天這對新人大有來頭,天帝陛下親自給他們賜的婚。”
“誒,你聽說了沒有,這楚公子是慈尊從人間撿回來的。"
“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我也是聽人說的。"
楚公子?
白靈的意識還不清醒,但直覺告訴她哪裡不對勁。
就在此時,白靈的腦袋裡被硬灌進了許多不屬於她的記憶,那歷歷在目的真實卷走了所有的疑慮,衝撞著她本身三百年的記憶,像是想要強行佔據那些位置,讓她覺得恍惚,似是夢中,又似是才剛夢醒。
她看著四周晃眼的紅,先是沒頭沒尾的知道了今天是正月十八,可為什麽是正月十八?
這可是婚嫁忌諱的日子啊!
而後,一些言語從蜂鳴聲裡被剝出來,字字扎進她耳朵裡。
“淨吾身,上紅妝,胭脂葉, 卷紅糖。
紅鋪蓋 ,十二床 ,八百裡 ,入洞房。”
歌謠響起,一隊人馬抬著喜轎從白靈身邊路過,全無一絲喜色。
“師尊?天佑?青青?是你們嗎?”白靈不知身處何處。
“師姐……”
是楚天佑的聲音,他站在白靈的面前,一身喜服,笑靨如花,他向她伸出了手。
“天佑……”
沒等白靈觸碰到楚天佑,那喜服變成了一片鮮紅,哪裡還有楚天佑。
白靈閉了閉眼,試圖緩解欲裂的頭痛,再睜眼時,面前的景象卻變成了亭台樓閣。
她站在橋頭的梧桐樹下,在葉落風起裡與橋中間的男子相望,那男子長著一張她似乎熟悉的臉。
言念君子,溫潤如玉。
她正要細究,眨眼間又換了景象。
天雷加身,是那天楚天佑死在她懷裡的真實。
“天佑!”
一聲驚呼,白靈終於從夢魘中醒來,他們已經回到了桃山。
楚天佑的屍身被蘇小小安置在煙雨閣的水晶棺裡,白靈不眠不休在這裡守了三天,方才實在支撐不住,不想被夢魘困住。
“師尊,神君走了。”夏月端著吃食走了進來。
“走了也好。”蘇小小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情緒。
“師尊,那小師弟什麽時候……”黃仁禮沒有繼續說下去,天佑該入土為安了。
沉默了半晌,蘇小小打破了悲傷的氛圍。
“本座要救他!”蘇小小的語氣不容置疑,可弟子們卻覺得此事難如登天,已死之人如何能救活呢?
而白靈聽到蘇小小的話,原本暗淡的眼神頓時有了光彩。
“師尊,真的可以嗎?”
“人定勝天!”
渾渾噩噩的這幾日,蘇小小想了很多,關於天道天規,關於人性,也關於自身。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不論能否成功,都要盡力一試。”
蘇小小一邊說著,一邊思索著,該如何去救?
“天佑三魂七魄離體,眼下,只能先以七星燈為他穩定住,然後去冥府找回他的魂魄。”
“七星燈,出!”
這樣想著,蘇小小右手一揮,楚天佑的身邊憑空出現了七盞琉璃燈。
“這琉璃燈是我本體所化,與一般琉璃燈不同,日月星辰還在,它們便不會熄滅。”
隨後,蘇小小右手食指中指合並,一道氣勁飛射而出,一分為七,那七盞琉璃燈瞬時亮了起來,然後她在楚天佑身上設下一道結界,便轉身對白靈說道。
“白靈,可願隨師尊去冥府?”
“弟子願意!只要可以救回天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白靈本來還在悲痛不已,聽到師尊的話語也是回神過來,先前的絕望和悲愴開始消散。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蘇小小甚是觸動。
“其他人一定要護住七星燈,必須要等到本座回來。”
“師尊,我們明白!”
一聽天佑還有復活的可能,弟子們的眼神裡都有了希望。
無論如何,他們都會護住七星燈,等到師尊回來。
此時,蘇小小口中“不負責任”雲遐神君正帶著兩個靈魂趕回蒼瀾山,時間不等人,若是錯過了時機,此事便不會再成功了。
希望此事辦成之後,某人能走出悲痛,重拾往日的容光。
另一邊的冥府,一輛往生之車停在了冥府的入口,從車上下來了一黑一白兩位男子。
“終於下班了!”
說話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留著極長的墨發,臉色是不見天光的雪白,手裡拿著一部最新款的手機,在他的身側站著一個白發白衣,神情漠然的男子,二人在黑與白的極致間是世上未有的容色。
“白玨,白瑾,好久不見。”冥府入口處,蘇小小遇見了故人。
“拜見慈尊。”黑白無常拱手,身份有別,她再也不是冥府的渡魂人了。
“今日本座來是為了尋人。”
“慈尊自便即可。”
沒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尋常的對話。
百年的情誼,終究還是疏離寡淡了。
別了黑白無常,蘇小小帶著白靈行走在奈何橋上,身邊是形形色色的鬼魂,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吵鬧的很。
三生石依舊那樣佇立在橋邊,見證著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輪回,翻騰的忘川河水吞噬著世間的一切因果,而陰沉詭譎卻又青綠森森的天際又將所有的生生死死,是非因果籠罩進無盡的輪回之中。
“師尊,您對冥府很熟悉。”一路走來,白靈發現蘇小小對冥府的每一處每一人都熟悉的很。
“之前我在冥府做過渡魂人。”蘇小小回頭看了看白靈,十分平靜的說出了過往。
“是這樣啊。”此時白靈想起外界的傳聞,這段往事對師尊來說,或許不應該提起。
“走吧。”
彼有死境,魂之歸路。足八百裡,無花無葉。黃沙遍地,延綿流瀲,故名:黃泉。
行過奈何橋,便是黃泉,也是蘇小小從前的住所,那座茅草屋還留在原位。
物是人非事事休,徒留滿地荒唐。
黃泉沒有流連遍地的黃沙,卻橫亙著綿延的冰河,冰河上舞動著淡紫色的荷華。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緋紅的曼珠沙華纏繞在荷華墨綠的細莖上,紅與紫,鋪陳在極致的白上,妖冶異常。
黃泉路上無客棧,一片茫茫皆不見。
蘇小小帶著弟子白靈穿過茫茫黃泉,都不是她們要尋的人。
黃泉路雖綿延悠長,可終究是有結束的時候,在那盡頭,一片火紅的花開到荼靡,美到極致。
白靈看著眼前這滿地的大紅色花朵,震懾萬分。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種花。
遠遠望去,此起彼伏的火紅一片,鋪天蓋地而來,就像熊熊燃燒的烈火,似乎是想在這為黃泉路上的鬼魂照亮前路;又像是用鮮血鋪成的地毯,接引著趕往來生的人們,引領他們走向另一段嶄新的人生。
仔細端詳每一朵花,它們不過是從孤獨的花徑上抽絲開來的紅色綢子,每一絲花瓣都竭盡力量綻放著自身的光彩,它們沒有綠葉的陪伴,或許正因為此,它們才紅的格外徹底,美的極其燦爛。
“這就是曼珠沙華,是開在連接人、冥、魔三界的三途河彼岸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所以又稱之為彼岸花。
若有大機緣之人,其花香可以喚醒生前的記憶。其實曼珠沙華一開始本為白色的,因為吸收了幽靈的魂力便變成了紅色。而且,它並非無葉,只是這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罷了。佛家有曰,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蘇小小如是說著。
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自己早就封心鎖愛了,這花於自己倒也是沒有什麽多大的意義。
“花葉永不相見,這未免太可憐了。 ”
白靈聽到師尊這麽說,心裡不自覺的可憐起這花兒來,她忍不住還回頭看了看那片花海,可以喚起前生的記憶麽?不知道自己的前生是什麽樣子的,會不會還是白狐呢?
走過這黃泉路,一條血黃色的河流橫亙在前,綿延遠方。裡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
河上有座橋,橋邊是孟婆無華在那,端著一碗又一碗的湯藥給路過的鬼魂們。
“無華姐姐。”蘇小小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是小小啊。”孟婆無華抬起頭來,語氣中透露著古波不驚的疲憊,仿佛世間一切不過是她碗中的一捧湯罷了。
仔細看去一雙水眸細細的勾畫了半朵海棠花,如瀑的青絲松松的用銀簪挽了個髻。
“我來尋人。”
“船就在那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