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對人體的侵染是隨機的,海琳娜因為是雪山國家,所以在我們的人口中,液化、霧化、汽化和結晶都是最常見的情況,比較不常見的有自燃和獸化,更為稀有的是意象化,意象化是非常危險的一種狀態,不止是純淨醫療,異化者根本沒有救治的可能性,如果你們想要了解,我們可以在以後詳細談談。”
借著八號病房的封印巫術還未失效,這間房間被選作醫學生們第一場異化解剖的場地,不大的房間裡病床放平,醫學生站在左側,布蘭特和昆特站在右側,他們都穿著全服武裝的防護服,由帶透明眼罩的頭罩、全套罩衣和手腳套用系帶扎緊,到了有些不便的地步,只有昆特除外。
用安的話來說,如果接觸這種程度的侵染就讓昆特異化,他會奉勸昆特直接放棄接下來的打算比較好。
反觀安今天也沒穿那一身黑風衣,他們兄弟倆上午參加了弗爾特的家庭葬禮,送還遺骨以及請厄倫去吟誦經文,都是素色亞麻襯衫和長褲,再加上一件厚實的加絨白色長袍。
他把長袍脫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露出手腕明顯的接縫痕跡,這是醫學生們第一次看他這麽嚴肅的對待一場解剖,平日的解剖雖然也有要求,但安本人非常輕松,大部分時候也是交給昆特去帶他們的。
他們面前是一具用黑布包裹的屍體,布料接口用針線封死,像一隻黑色的蟲繭。
“這是一具結晶化的屍體,治安局發現他時他還未死亡,還有理智,因此沒有轉化成直接的感染源,他最後是死於窒息,推測是內部器官結晶相互穿刺造成大出血,灌入肺部,像他這種程度的未知侵染被直接定義成意外。”
安摘下手套,張開五指在所有人面前展示過一次:“我會先直觀地給你們展示一下未知侵染的過程。”
他把手緩緩貼近屍體的胸膛,白皙的指尖很快染上一層黑色,他在此處停住:“黑色是最常見的表現,這是因為黑色被人為渲染為有毒、恐懼的象征,因此普通人潛意識裡對死亡和未知的認知也是這種顏色,可也有人在侵染未知時會有其它表現,比如皮膚剝離。”
說著,他指尖的皮膚變得如發絲一樣纖細,像蘋果皮一樣被一圈圈劃開,浮在空中,引得西蒙一聲輕呼。
“失水。”他的整根手指迅速乾癟下去,皮膚包裹著手骨,鼓起一道道褶皺。
在醫學生們感到更強烈的反感前,他枯涸的手指非潤起來,重新完整的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險,我不允許任何人私下嘗試,我會在你們的腦袋裡種下暗示,誰有私下嘗試的想法,參考剛才的兩種表現,我會讓你們在夢裡親自體驗一整宿。”安再次把手伸向屍體,隨著指尖從屍體中線劃過,黑色布匹的縫線斷裂,清晰可見的黑色塵埃從布匹縫隙中噴出,在燈光下吸附到安的手上。
原本平靜的屍體表面鼓動起來,更多明顯的黑色煙塵受到指引從屍體中剝離出來,整個屍體開始僵硬地扭動起來,從安的指尖開始,一朵朵晶簇緊貼著皮膚從手掌綻放到整個小臂,速度之快讓醫學生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安戴著手套的另一隻手貼在屍體上,將屍體按下,將異化的手伸向醫學生們。
兩個醫學生都忍不住向後仰,西蒙有些緊張地看向安:“安先生……您的手這……”
教學成本未免太大了。
“認真看,可以試著接觸。
” 西蒙幾次猶豫沒有伸手,斯佩蘭德伸手摸了兩下,布蘭特雙手插兜表示自己不敢興趣,只有昆特撫摸過觸感後,試著掰動安的手指,又用指關節在異化的手掌上輕輕敲擊,確認安沒有痛感和感覺,整隻小臂完全變成了某種透明礦物,推測硬度還不及玻璃。
安收回手臂:“現在我的手臂就是感染源。”
他將小臂抬起,對準病床一側用力敲下,整個小臂折斷粉碎成數塊,還未落地便化作粉塵,在西蒙驚恐的叫聲前,他們看見這些粉塵保持著破碎濺射的形態在空中定格,安看了眼驚慌的西蒙,後者自覺調整了神態,讓自己看起來放松些。
“對未知保持警惕之心是一件好事,但最重要的是冷靜。”安揮手將所有粉塵納入掌心,斷裂的右臂在眾人注視下奇跡般長出:“未知歸根到底不是物質上的傳染病,少量吸入和接觸感染,只要發現的早,三局都有應對的方法,平時我們通過呼吸累積的未知殘量也不算少,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態的平和。”
左右看向才反應過來的斯佩蘭德和沒什麽反應的布蘭特,西蒙有些委屈,她知道這些事,剛才完全是被安的自斷手臂嚇到了,直接面對未知她說不定還沒有這樣的驚恐。
她望向安恢復的手,連衣袖都沒有沾上粉塵,剛才的一切像是幻覺。
“未知的侵染是能切實對物質造成改變的,所以當你察覺問題的時候千萬不要保有僥幸,認為這有可能是幻覺。”安對上西蒙的眼睛,一字一句似乎都在提點她,她不由點了個頭。
“你們不是巫師,而是醫師,你們需要學會的有兩點,一是確認患者是否被未知侵染,二是像剛才那樣,學會精確辨別巫術幻覺與未知侵染現象的區別,今天我們的主要目的是第一點。”
“如果你們活動時發現有人被侵染,那麽第一時間找三局處理,要救治也是之後的事。”安將撕開的布匹撥開,露出完全晶體化的屍體。
很難想象剛才這具屍體還在“扭動”,他的大部分關節和整個上肢都遍布紫黑色的晶簇,大部分晶簇直接刺破皮膚從體內出現,少部分長在皮膚上,胸腔像一頂帳篷一樣被尖銳的晶簇刺穿,完全沒有給解剖留下下刀的空間。
“我擔心的,是你們的患者被侵染你們卻沒有發覺,在手術過程中因為患者的自主意識衰退,和身體受創,侵染源受到刺激開始擴散,你們必須立刻做出判斷是撤離還是繼續處理傷口,一旦純淨醫療想要進行大創口手術,這是無法避免的問題。”
安拿起手術刀,將屍體上僅剩的皮膚組織劃開全部取下,讓所有人確認胸腔晶簇的生長方向是自兩側向外生長,然後他在昆特的幫助下,兩人小心地敲碎一些尖銳的晶簇,將屍體的胸腔往兩側後翻,暴露出寶石礦床一樣美麗的肺囊。
“如果你們等未知侵染到這個程度還沒跑掉,那你們就等著被三局和屍體一起處理吧,替他們指明方向,還能死的輕松一些。”
安和昆特使上了錘子,將大片的晶簇敲落,醫學生們注意到敲落的晶簇全部碎為粉塵,以一定比例分別進入了安和昆特的身體。
“一是判斷大小和侵染位置能不能通過切除的方式處理,二是看侵染擴展的速度,速度如果無法控制,那就立刻放棄救治。”安用鑷子指著一處晶簇生長的地方,“多注意這些晶簇的起始點,雖然位置侵染的形式是隨機的,但同形勢的侵染往往有相近的規律,可以參考,記下這些起始點,在為病人進行術前檢查和手術中都要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