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以請求的情緒牽扯著安:不要再問了,瓦萊娜婭也朝安露出了猶疑的神情,倒是喬斯林安撫著海藍和瓦萊娜婭的情緒再次重申:“我同意了這些事的發生,但這不是我的謀劃。”
“你想說提出推廣針劑的是霍拉夫,提出要把你分割的也是皇家和其它人,你只是默許?”
喬斯林點頭肯定:“我不可能將抹去自己分割出來的部分的意識,求生欲是我們共同的本能。”
“那你在這裡等誰?你說不是為了等我們,喬治帶我們來這裡只是一個意外的話。”
“我不知道。”喬斯林搖頭道,“我不知道哪裡會出現這樣的壓縮時空,也不知道我會遇到什麽,甚至我在狼山的時候,也沒想過卡希姆領主會因為暴風雪留下嚴重的後遺症,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聽起來這倒是真像順勢而為安排的後手,或者是直接了當的偶然,但喬斯林既然提到了注定的命運,安就很難放棄猜測,他轉頭看向病床上的弗爾特,他安靜地躺在一邊聽他們的對話,安提到喬斯林有意瞞著皇家與瑪麗安時,他沒有任何不滿,此刻還愜意地帶著笑容,就像是被喬斯林傳染了一樣。
“……叔叔。”
“那邊的薇拉還好嗎?”
這個時空中也有薇拉的存在,另一種可能性中的薇拉和其它人,而弗爾特也知道,在這個時空之外的世界,世界線上的薇拉正面臨失去他的痛苦。
“……她很難過,雙胞胎也是,但是她還是決定履行婚約,他們的婚禮定在十五號,在卡希姆舉行。”
“太好了,那天也是我回到卡希姆的日子,嗯……我大概猜得到她的安排,希望我能猜對時間,到時候我還能站在她婚禮的左手邊。”弗爾特的笑容充滿期待,調整了一下位置,“你想問什麽?”
“叔叔,您讓薇拉組織一部分卡希姆的民眾跟隨地方軍離開海琳娜,您看到了……”
“別問。”喬斯林打斷安的發問,“被看到的未來是唯一的,但每個人因為立場的不同,偶爾同一個未來會呈現出極具欺騙性的樣貌。”
弗爾特也因為喬斯林的製止合上嘴巴,沒有回答的意願。
安回過頭來:“……你看到過了。”
“……我沒有親眼看到。”
安呼出一口氣,一個有機會知道的未來,不能去看的答案,這一趟幾乎什麽都問不出來,他起身打算離開。
海藍昂起頭:“喬斯林先生,那是一個不好的未來嗎?”
“不……”喬斯林向他深深搖頭許諾道,“是一個好的未來。”
他叫住走到門口的安:“我現在該叫你什麽?”
“安·索裡亞。”
安在根植園一樓的八號病房醒來,海藍和瓦萊娜婭靠在旁邊,昆特見他醒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邊是那隻藍色的小鳥喬治。
“安先生您醒了?怎麽樣?”
喬治從昆特手邊落到安的頭上啄了兩下,安把一樓的窗戶打開,它便撲騰著翅膀飛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灰色的天空間。
“……一無所獲。”安關上窗戶,轉身戴上橡膠手套,昆特看了眼還在昏睡中的瓦萊娜婭和海藍,看起來安是不打算等那兩人醒來,安的動作雷厲風行,看著病床上的弗爾特稍作調整,等昆特做好準備,鋒利的手術刀劃開胸膛,血液的溫度似乎透過手術刀傳到了手上。
他取下弗爾特左胸的第一根肋骨裝入遺物袋,
跳動的心臟聲在耳邊響起,他猛地回頭,看見弗爾特胸腔中沉寂的器官。 一刀,是弗爾特青年時期的歡聲笑語。
一刀,是弗爾特接任卡希姆時的容光煥發。
一刀,是家庭美滿,親朋相聚的觥籌交錯。
再一刀,他聽見耳畔傳來女人的低聲啜泣,銀色的長發攪住他握刀的手指,僵硬地像是毫無防護地站在雪原上。
“……安先生?”
昆特將他從恍惚中喚醒,他驚覺自己手術刀所到周圍,弗爾特的肌肉組織上長出了一圈紫黑色的晶體,他繼續劃拉,黑色晶體隨之粉碎,他重新調整呼吸,再次看向弗爾特的臉。
那張臉已經被剃去頭髮,剝去五官,昆特已經將頭顱與軀乾分離,脖子之上隻把頭骨擺回原位以示尊重。
他心下一動,手中的刀開始順著弗爾特的骨架移動,昆特看出他今天的手法尤為溫和,他盡力保證著每一處肌肉、骨骼、器官的完整,還有心思按照一定的順序進行處理,從內到外,花了平常三倍的時間,最後取出的器官基本沒有破損,各組織也如拚圖一樣整齊,骨架乾淨。
瓦萊娜婭和海藍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在病房中安靜地等著這場解剖的完成,等安摘下手套,瓦萊娜婭不顧海藍的拉扯走到他的身前。
“你打算怎麽做?”
喬斯林一直防備著皇家和瑪麗安,尤其是能在每個時間點回溯意識的瑪麗安,現在這病房裡的三人, 大概就是唯一在現實時間線中知道這點的所有“人”。
瓦萊娜婭還要說些什麽,海藍蹦跳著闖進兩人之間:“安還要做他的研究,還要帶那些醫學生,還有安格的婚禮,等研究結束,安格自由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做,對吧?”
半響的靜謐被打破,安嚴肅的表情終於放緩,他伸手拿起海藍的帽子戴在頭上,輕聲道:“北方未知,我需要你們能找到的,關於北方未知的全部資料。”
瓦萊娜婭肩膀放松下來,她緩步走到門口轉過頭來:“你知道誰是可信的,對吧?”
“我知道。”安點著頭,和昆特將黑色的布匹蓋在病床上,一起推著病床,從瓦萊娜婭打開的房門中離去,將弗爾特的殘骸一路送至地下室投入泉水,就和其它所有人的屍骸一樣。
回到研究室的他們看見了剛清洗完防護衣的醫學生們,布蘭特同樣警惕而鬼祟地待在角落望向安,大長桌的後方,兩張椅子被拚到一起,熟睡中的安格半掛在椅子上意外的穩當。
他查看過布蘭特調配的人造血液,往配好的血液中注入適量的殘留,等待血液適應未知影響的過程,接著,他向醫學生們確認今天解剖的屍體,檢查他們的身體狀態,確定了明天上午進行的特殊解剖,將飼養實驗動物的任務交給他們,看了看昆特的實驗現狀,將新解析出的部分圖陣交給昆特匹配確認,看著自己搗鼓出來的“心臟”發了會兒呆。
最後,等海藍把第一批關於北方未知的文字資料帶來時,他一腳踢醒了昨天緊張的徹夜未眠的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