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琳娜衝進大廳,將一位陌生的凱特士兵從所坐著的位置上拖下,一路拖行至後台妝發間的沙發上,拚命搖晃著對方的肩膀。
“聽得到嗎?士兵,你聽得到嗎?”
對方對士兵二字有所反應,將目光落在她身上,愣愣地看著她。
“士兵,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士兵依舊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埃琳娜稍作猶豫,抬手往士兵臉上抽去,“啪啪”打出兩個掌印。
得不到回應後,她拿起茶幾上的記事本,寫下了什麽。
“……”妝發間的化妝鏡中,丹摸了摸光潔的下巴,看向左邊的女性,“姐姐,她在做什麽?”
“她在試圖喚醒這些殘留身為人類的記憶,現在發現失敗了,所以她開始做測試,想試試怎樣的刺激他們有反應。”
當她說完,丹左邊的男性便接著道,“她會一直這麽重複,直到第十六次實驗,她會意識到自己做的都是無用功,然後開始哭,吵得人頭疼,我不是很喜歡她那種情緒,所以就改了她的意識,讓她的記憶回溯到剛開始。”
三人跟隨丹的動作一起點頭,這些都是丹自己潛意識中做出的處理,埃琳娜的意識對他影響不大,但他確實不喜歡那種讓人難受的哭聲和情緒,他可以讓埃琳娜一直重複這種行為,可這毫無意義。
於是他轉頭與姐姐對視一眼,兩人會心一笑,哥哥也莫名得意起來,挺起胸膛。
忽然之間,妝發間發生了強烈的震動,埃琳娜手上的動作一頓,抓住沙發靠背穩住身形,警惕地朝四周張望。
“緊急避險!請各位客人立刻從後門有序離開,進行緊急避險。”
她聽見門外有少女的叫喊聲,起身走向門口,推開房門見到了簡迪勒小姐,她正提著裙擺在走廊裡招手,指揮著客人們往走廊的盡頭而去。
“緊急避……”
整個拍賣行又是一陣晃蕩,簡迪勒小姐捂著額頭後退一步,靠在了牆上。
埃琳娜撐著門框,反應了兩秒,還是走上前扶住了簡迪勒小姐的肩膀:“你沒事吧?”
簡迪勒小姐晃著腦袋,身子軟軟地往牆上倒,被埃琳娜架住,靠在自己身上。
“我沒事……”簡迪勒小姐稍微推開埃琳娜,穩住腳步指向客人們離開的方向,“您也快離開吧。”
“發生什麽事了?”埃琳娜沒有按她說的做,那個叫丹的存在似乎是這個未知的核心,她沒有對付未知的經驗,但親眼見過阿曼達的未知,也看過很多資料,所以她對簡迪勒們所說的話都很警惕。
“沒……沒什麽……”簡迪勒小姐同樣也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只是知道埃琳娜不願意避險後就放棄了對她的勸說,繼續引導著那些幽靈一樣的客人。
“噗通”簡迪勒小姐倒在地上,埃琳娜吃了一驚,立刻上前將她輕盈的身子抱起,她的雙眼、口鼻和嘴角全都有鮮血滲出,流個不停。
“你這是怎麽了?”她於心不忍,雖然被惡魔操控,但簡迪勒一家人在這裡對她多有照顧,她把簡迪勒小姐抱起,逆著人流而去,邊走邊問:“丹呢?那個惡魔在哪兒?”
那家夥一定能救簡迪勒小姐,他說過簡迪勒小姐是他的家人。
簡迪勒小姐輕輕轉頭看向舞台的方向,埃琳娜抱著她穿過人群,撞開沉重的紅色幕布,在塵光紛揚的舞台上看見了台下的丹。
他獨自坐在舞台前的第一排,
身後隔著兩排的地方坐著他其它的三位家人,他們坐姿端正目光死氣,看著台上如同木偶定格。 “喂,你的家人怎麽了。”埃琳娜把懷中輕如薄紙的簡迪勒小姐往前遞了遞,丹的臉上也掛著疲憊,他勉勵抬起腦袋看著埃琳娜和她懷裡的姐姐,扯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謝謝您救了她,我該向您支付多少才能把她換回來?”
“你在說什麽?”埃琳娜的眉眼擰起,她抱著簡迪勒小姐跳下舞台,將簡迪勒小姐放在他懷裡站在一邊,“別假惺惺的了,你把她弄成這麽一幅樣子,把我叫來這兒是幹嘛?”
丹只是笑著接過簡迪勒小姐,取下自己的一根手指化作寶石,放在簡迪勒小姐的手上,寶石沉入,簡迪勒小姐睜開眼睛,憂傷地望向他缺失的手指,與他相視,默默走到丹身後的座位上坐下,如同其它的家庭成員。
“謝謝。”丹向著埃琳娜道謝,只是背靠著座椅不再言語。
埃琳娜見這一幕,心裡直犯嘀咕,目光從幾位簡迪勒身上繞到丹的臉上,轉身爬上舞台,準備離開。
不說就不說,以為自己會好奇嗎?
她刷地拉開幕布,愣在了原地,幕布外就是她曾經落入過的半透明池水,池水中漂浮著一些拍賣行的殘片和半溶解的客人屍體。
她把幕布拉了回來,轉頭看向丹。
丹朝她露出笑容,開口無聲,但埃琳娜讀懂了那兩個口型。
“再見。”
半透明的水湧進舞台將她淹沒,突然而來的黑暗中,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埃琳娜!埃琳娜!”
帶著渾身無力的酸痛感,她勉強睜開了眼睛,看見研究院的天花板和老師的臉。
她眼皮顫抖,想要開口,但沉浮的困意讓她又一次昏睡過去,最後聽見的是老師朦朧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快去叫人,我們需要急救。”
她好像做了個漫長的夢,夢裡是一片虛無的黑色,幾個精致的簡迪勒娃娃和簡迪勒拍賣行的玩具屋漂浮在空中,圍繞在她身邊,而她身下一片魔法陣升騰,所有娃娃的臉上都出現裂痕,分崩離析。
這一次她醒來的很自然。
研究院潮濕發霉的天花板,潔白的牆壁和床單,以及那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她轉頭看向窗外,窗外是她熟悉的風景,長方形的窗戶一半藍色一半是綠色,山坡上的樹枝正好將窗戶分成了一半。
她左右看去,除了自己的床位,其它病床上都是空蕩蕩的。
她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確定無礙後給了自己一巴掌。
“嘶……好痛。”她揉著微紅的臉蛋,把被子往脖子上拉了一點,腳趾又露了出來。
“可惡。”埃琳娜迫不得已的起床,病房的被子總是要小很多,還是自己的床舒服。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看見了旁邊床頭櫃上的衣物和紙條:埃琳娜,研究院人手缺失嚴重,所以你醒來如果沒看到醫護人員不要慌張,不舒服就多睡會兒,中午會有人來。
是她老師的字跡。
“……老師。”她想起在拍賣行中最後見到老師的場景,有些難以置信,“老師他不是……這裡難道是假的?”
盡管這麽說,她的心跳卻不由加速起來,她迅速換好衣物,不顧大病初愈的身體飛快來到地下,地下大門打開,她一眼環顧四周,雖然人數少了很多,但是她的老師仍舊站在魔法陣旁邊,周圍是十來位理論研究學徒,正在聽他講解什麽。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開門看向了她。
“……埃琳娜!”老師先是一愣,隨後露出欣喜的笑容朝著她走來,“埃琳娜,你醒……”
埃琳娜嚴肅地伸出手擋住老師:“老師,我記得研究院招到了未知的襲擊。”
“啊,對。”她的老師微微轉動身子,“是的,兩個未知襲擊了我們的研究所,你說自己沒有家人自願留下殿後,釋放了先驅們,將那兩個未知的載體消滅,我們才有機會將未知淨化。”
他身體離開的空間中,此前關押先驅的培養皿全都碎裂,地上沒有隨便,但儀器上還連著玻璃片。
他繼續解釋道:“他們吃掉了山谷中一半的士兵與人手, 毀掉了很多研究儀器和資料,先驅也全軍覆沒了,但幸好,我們有你,有記憶,有先驅的屍體,還有新的收獲。”
他領著埃琳娜走到研究室右側,那裡多出了一個水箱,這個水箱是很久以前孕育先驅時所用到的,已經很久沒用過了,現在遮著一張白布,等兩人走到水箱面前,一位學徒走到旁邊,將白布拉扯,露出水箱中的一個人形存在。
“丹!”她一眼認出水箱中浸泡著的只剩下半截上身的人形存在是誰,那頭黑發、與凱特人不同的英俊面孔,正是她見過的簡迪勒拍賣行的主人:丹·厄裡斯。
“……你認識他?”她的老師非常驚訝,周圍的學徒們則面帶驚恐地向後退了幾步。
埃琳娜見到周圍人的反應,望向老師擔憂的表情,誠實回應:“我之前昏迷的時候,在一個叫簡迪勒拍賣行的地方見過他,他……他是未知的核心。”
老師看著埃琳娜的眼睛沉默了很久才點頭:“他就是未知的載體,埃琳娜,你可能被未知……”
“我還想問你呢老師,您還記得您有幾個孩子,孩子叫什麽名字嗎?”
她的老師面色古怪,沒有回答,這讓埃琳娜更加煩躁:“快回答我。”
老師終究向後退了一步,搖頭擺手道:“我有兩個孩子,但出於未知保密條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他們的名字。”
他嚴肅地看向埃琳娜:“埃琳娜,有警惕心是好事,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們現在懷疑你遭受到未知的侵染,需要對你進行一些隔離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