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看了我的記憶?”
話雖然是問句,但“人”已經完全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正把海藍的帽子放在桌面上,拿安格風衣的腰帶進行一個捆綁打結,雖然對沒有實體的人造未知來說,並不會讓他感到疼痛,可對海藍這種聒噪的人造未知來說,限定他的移動再把它一個人留在房間裡,天譴不過如此。
“安!你聽我解釋!我只是犯了每個人造未知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哈哈哈。”安笑著搖頭,灰蒙蒙的霧氣在桌前晃著,“可誰叫你的錯誤被我發現了呢?”
安不僅給帽子打結成一團,還綁了個蝴蝶結,抽出一團黑霧像史萊姆一樣把整個帽子包裹其中,拿上書本,出門前把海藍掛在了衣帽架上。
他對海藍偷看了自己記憶這件事沒什麽憤怒,這確實是每個人造未知都會犯的錯誤,他也看過丹的記憶,大家都沒有實體,不同成分的同態物質都還講究個融合率,未知之間一旦不加以控制,那就是一個“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何況海藍情況特殊,靠著吃未知殘留和同伴提供的靈感而活,安也是第一次見。
就像他最節能的狀態下,依附在帽子上,安就沒見過他有任何對靈感和未知的需求,要怪就怪自己,狀態太放松了,又或者安德烈亞斯這件事一直盤亙在他腦海裡,他勸自己不去想,卻一直放不下。
“好好給我掛著,冷靜一下。”安確保海藍在衣架上掛穩了,出門而去。
就算不生氣,也不妨礙他給海藍一點懲罰,愧它還是根植園專業巫師,多大的人造未知了,不知道好奇心害死人嗎?喬斯林的記憶裡都能藏著個聖女,如果養成了習慣,誰的記憶都進去瞧瞧,它那點規模完全沒有自保能力,把自己打包成點心送給誰?
正好他也被吵煩了。
安德烈亞斯的信也許很重要,可再說吧,答案他已經知道,隨時能看的東西他反而不急了,好好享受每一個能平靜休息的日子,隨心而動才是他的性格。
如果有自己的身體,他想躺在暖和的床上看一整天的書,看累了休息,醒了繼續,現在這幅樣子最大的不方便是一旦看進去了會影響到旁邊人,一不留神書還會穿過他的存在往下掉。
他帶著書從陰影中行至餐車,早就過了用餐的點,但車廂裡熱鬧的很,餐車裡大部分是認識的人圍坐在一起談天娛樂,有打牌的有唱歌的,也有人人只是聊天。
人最多的好像是一隊商人,他們的形象很特殊,在安有限的認知中,能一次性包下十幾張二等車廂車票的人,他們大多都有不錯的出身,應該都是做到一定層級的管理者,很少出現那種賣貨郎一樣的打扮,黝黑的膚色、帶明顯巫術崇拜的妝容和大開大合的行為舉止。
這些人大多白色布衫長褲,黑色皮毛外衣用彩色的布條一裹,再戴上一條裝飾著各種彩色礦石的腰帶,他看的出礦石是祭品,皮膚上塗鴉一樣的紋身來自基礎巫術圖案,做了一定的變形……
安站在門口陰影裡,車廂裡有些太熱鬧了,本不多的位置已經被坐滿,他有些遺憾的看向那群喝的起勁開始脫外衣的奇怪商人,他們佔據了兩張大餐桌,最近的四人餐桌上是一位母親帶著兩個孩子,或許因為對這群大男人的畏懼,兩個孩子和母親擠在一邊,靠近商人的那一邊位置空了出來。
安想了想,從陰影中走出來,笑著和這位女士打過招呼坐了過去。
他趁坐下的時候多看了兩眼商人身上的圖案,
越想越覺得有意思,書也不看了,從桌底下憑空摸出幾張紙筆,開始結構紋身上的圖案。 兩個孩子很快注意到這位年輕哥哥的塗畫,站在皮質的長椅上默默看向安的動作。
停下、抬頭、停下、抬頭……怎麽回事?兩個孩子的目光就像大頭針一樣把他的手釘在桌面動彈不得,他慌張抬頭,漂亮的臉蛋讓兩個孩子衝著他傻笑,那眼對視被孩子們當成了默許,兩隻手撐著桌子,已經半個身子都支了過來,小一些的男孩兒指著他畫出來的圖案歡喜地說道:“是狼狗!”
大一些的女孩一隻手抓著弟弟的脖子,一隻手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拖回自己的地界,讓他不要擋住自己看畫:“不是狼狗,是大蟲子。”
“……”瞎說的吧?根植園報送巫師的含金量,我畫出來的東西能醜?再說,這是……
安看著自己扭曲的線條和斷點思索了一陣,把畫紙推到桌面中央:“來,你來說一下這為什麽是狼。”
姐弟倆完全不怕生,弟弟剛指著某個點說完,姐姐立刻湊上來更正:“這裡明明是八隻腳,哪有狼是八隻腳的?”
安沉默著分出一部分未知繞到身後的人群中,仔仔細細“看”了個遍,雖然是自己畫的出了一點問題,但這似乎確實是一條四足長蟲,看著是鼻子的地方是針刺,耳朵的地方不清楚是什麽,身上一圈圈斷開的長線是環節,這些環狀節被細長的巫術圖案代替,而原本頭、腳、鼻的地方沒有改變,就成了他一時沒有認出的複雜圖案。
他看著倆小孩兒眼巴巴的眼神,把手裡的紙筆推給他們,歡天喜地地在紙上畫了幾筆,小女孩露出疑惑的表情,緊接著他們的筆就一起“壞掉了”,生怕被安批評的兩人把紙筆還給安,見他毫不在乎的收起來看書,才又一起在長椅上打鬧起來。
本就不是真實的紙筆,安哪能按他們的想法展示出一樣的幻覺呢?
他拿起書本接著之前的地方看,又偷摸著觀察了其它幾個商人身上的圖案,按著小朋友們的方法去分析,身後光膀子的四人裡,有三人身上紋著這種長蟲的花,還有一人紋著四足獸類的花紋,具體是什麽動物,以他的審美能力不敢妄下定論。
商人們一陣歡呼,結束了一輪酒桌遊戲,剛喝了兩大杯的倒霉鬼杯子又被滿上,這次其他人也陪著喝了起來。
“哈……舒服了,在卡恩就是喝不到這麽好舒服的酒,他們那兒的酒燙的跟鐵水似的。”年紀最大的長者把酒杯拍在了桌上,“昆布,下一趟你還走這條線嗎?”
“難說……”被叫做昆布的人一口氣喝下半杯酒,他就是這四個光膀子中唯一一個紋著獸紋的,身上叮鈴咣啷的東西掛的比誰都多,從安在他身周吸納的未知來說,他也確實是這幾個人裡面最有巫術天賦的人,“這條線越來越難走了。”
“那條路不難走,這條路至少還有卡恩人的保護,你可是好手,你要是不去,那我下一趟也不敢隨便開隊了,你走嗎?”
“我考慮……一下。”昆布隨意低頭思考,瞥見自己腰上的一顆礦石正冒著淡淡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