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動作雷厲風行,臨時權力一經生效他便帶著安格將門外的兩人抓獲,一些簡單的心理恫嚇,那兩人就跟著進來,開始主動打掃起衛生。
安往檔案室去,自身存在在房間散開,所有紙張輕松飄起堆疊在一起,由被捕的兩人幫忙騰空出一間審訊室堆放,再把檔案室裡的櫃架複原,大廳裡能搶救的資料也一並整齊搬入臨時存檔的資料室,把地面的汙泥拖去,主動坐在了另一間空著的審訊室中。
完成這一切不過十來分鍾,兩位文員都還沒來得及組織說辭,就看著歪七扭八的桌椅板凳已經被複原理清。
還有一些細節不到位,但整個治安局大廳已經比最開始要好很多,女文員在隔壁簡單整理著文件的歸屬,男文員陪同著開始了對兩人的詢問。
“姓名。”
“盧克·韋德。”
“撒維爾·沃德。”
兩個人都是高哈本地居民,在男文員的佐證下安得知了這裡發生的事。
暴風雪開始兩個星期後,高哈的糧食供給就進入了緊急狀態,作為一座懸崖上的城市,高哈對外能提供的只有奢侈品和旅遊服務業,本地僅有的紅土地不僅面積小,集中在高哈“上半段”人群手裡,產量也相當有限,大雪降下的時候糧食作物也收成完畢,可那些土地種出來的糧食,只能讓一個三口之家堅持一個月。
這樣一座城市是有自己的糧食儲備的,為了應對暴風雪季節,每個城市多少都會有糧食儲備,可同理,暴風雪來臨的日子就在收成結束後沒幾天,今年的儲備還沒有到位,去年的儲備又快見底,於是兩個星期後糧食供給開始緊急起來,三個星期後城主府便無法再供應糧食。
雪上加霜的是暴風雪帶來的不僅是寒冷和糧食問題,強力的大風和爆發性的降雪讓高哈許多道路斷裂,架空在幾百米高空上的棧道損毀時,斷掉的是十幾戶人家的生路,維持秩序、修路、尋人、救援,還有受到極端天氣影響頻繁爆發的未知事件。
高哈的根植園和治安局幾乎同時癱瘓,當這座城市裡三分之一的人口開始餓肚子的時候,得不到援助的治安局就再也無法維持治安了,他們當然可以用巫術鎮壓,但本就在災難裡傷亡慘重的高哈經受不起更多的打擊,城主府、治安局、政教處和根植園只能聯合起來保證部分區域的秩序,這片區域的范圍便是根據高哈連通上下城區的天梯來劃分的。
最開始的穩定區域還是治安局,而後慢慢縮減到了如今的高哈列車站。
暴風雪停下的那天,難得的回暖引發了一場小規模雪崩,不僅壓毀了一片房屋,還斷絕了鐵路,無望的高哈人在饑餓和憤怒的驅使下衝進了治安局、政教處和城主府,試圖發泄自己的情緒,找到些可以吃的東西。
倒是沒人衝進根植園,因為短短一個月,幾乎人人都進過那裡,根植園的巫師們是最忙的,他們敞開的大門已經半個月沒關上。
算一下時間,這場暴動就發生在兩天前,距離戰爭結束已經一個多星期了。
他們只花了不到一個月就停下了戰爭,但是最後這一戰帶給他們的影響遠勝過去三年。
海琳娜太過特殊,地理優勢讓他們在戰爭中有優越的一面,也讓他們的基礎建設推進緩慢,更別提這個國家到目前仍是封建制度,一大批臃腫的貴族拖著她的後退,凱特的工業革命傳到海琳娜只剩聲響,連余熱都不夠,而巫術的天賦要求注定只能惠及極少數人。
這兩個男人在昨天的暴亂中收獲不夠,今天還想來撞撞運氣。
“鐵路當天晚上就通了,暴風雪已經停了,你們知道的吧?”
“知道……”
在安的影響下,兩人基本上安格問什麽說什麽,無比配合也不鬧情緒,詢問完成的很快,法不責眾,似乎在哪個地方都是通用法則,兩個不懷好意的人被放走了,沒有任何懲罰,兄弟倆的名字被告知他們,以防他們事後想起來找文員們的麻煩。
看著空蕩蕩的大廳,兄弟倆找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你們的治安官都去哪兒了,現在還找不到一個能負責的人來嗎?”
男文員微微愣住,他的同伴趁三人詢問的時間段離開了治安局,他正打算說點什麽,女文員帶著一個幾人都認識的人走進了治安局大廳。
賽思翠的鼻子被吹的紅彤彤的,頭髮挽起來塞進帽子,高高系起的衣領外藍色的披風已經快被塗成灰色,只有胸前的徽章閃閃發光。
“安格先生?”顯然她也記得這位總是和未知事件牽連的軍官,兩個月前她剛向安格做出承諾,就經手了庫珀夫人的後事,只是她沒想到這位先生會回到高哈,胸前的徽章同樣是高級退役軍官,卻換了一個款式,更加稀少的紅金石顯示出他現在的地位。
“恭賀高升。”先開口的倒是安格。
“哪裡……”兩人相互鞠躬客氣了一句,已經是治安官小隊長的賽思翠看到了他身後的安,安沉默地坐在一張空書桌後面,這時才站起身來向著賽思翠輕輕鞠了一躬。
“這位是……?”
“我的哥哥,安,根植園巫師。”安格介紹完畢又側身讓開,方便賽思翠看到身後的場景,“我聽說你們經受了一場暴亂,已經幫你們把資料都收拾起來了,有時間可以重新分揀,你們其它人呢?”
賽思翠先是一番感謝,而後趁著和安格說話的機會坐了下來,她長呼出一口氣,摘下手套後露出紫紅色淤血堵塞的手掌,小腿肚子都在輕微發抖。
“大前天的時候鐵路上發生了一場小型雪崩,我們一隊人負責清理鐵路積雪,剩下的人去救人,鐵路當天晚上通了, 但後來……後來就是你知道的,出了一些事,還耽誤了救援,好多人兩天沒睡,我讓他們回去休息了。”
安皺起眉頭,安格問:“你們局長呢?”
“……”賽思翠搖頭道,“他已經回歸了海琳娜的懷抱。”
“是因為暴亂?”
整個治安局大廳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女文員開始難以遏製的抽泣,她臉上的淚痕已經很重了。
“這件事上報了嗎?”
“上報了,但……”賽思翠話沒說完,她明顯認為這事無法解決,也不願意多說,就這麽坐著不動,捧著男文員給她端來的熱水。
安伸手從辦公桌桌面拂過,強烈情緒和沒打理的資料文件一樣原封未動,多虧時間還不久遠,他能從殘留的未知中聽到一些聲音。
“冷靜一下!各位請冷靜一下,我們的治安官正在清理鐵道上的積雪!”
大量純粹的情緒被迅速吸納過濾後,安從某一處殘留中看見了模糊的黑斑,黑斑中有一抹跳動的藍色顏料。
大概是某個治安官或者清醒人眼中的治安局局長。
“食物很快就會運來……現在……重要的是救人……沒有,我和大家一樣……真的沒有!冷靜一下……”
局長的聲音斷斷續續,只能聽見一些關鍵的字眼,黑色的斑點密密麻麻,像霉菌一樣繁衍擴散,很快將那抹藍色的顏料蓋過。
一滴淚水從臉龐滑落,賽思翠抽了一下鼻子,覺得自己可能是受同事的影響,她抹掉臉頰上的眼淚低頭道:“不好意思,我出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