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安格驚訝的同時,請求曼底斯將兩旁的簾布拉開,好讓他看到窗戶,既然根植園親自來人審查,那這間病房短時間應該只會有他一個人。
簾布拉開,半開的木窗外是一片陰天,灰色的雲層間透著隱約的腥紅。
他略作思考問道:“戰況如何?”
曼底斯站在布簾旁,慢悠悠試著用單手將布簾捆好,回答道:“凱特暫時撤退了,退出了山麓區,像預定的那樣退出了塔塔河,在河對面駐扎,他們的七人法師小隊全部身亡,虎騎死了,獅子重傷,這一年來和我們戰鬥的老對手們都死傷的差不多,共收獲了七千具較為完整的屍體,包括同胞的和碎屍在內,這次應該有上萬具了。”
安格神色如常地點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凱特的做法不大正常,他們圍困我們三年多了,底牌不應該只有這些,這次撤退會不會太簡單了?”
曼底斯將布簾攏在身體上,花了些功夫才給布簾打了個結,隨後望了安格一眼:“我們想的差不多,而且凱特這次撤退很奇怪,不僅被儀式破壞的地方,連另外幾個戰區都同步撤退了,如果不是陰謀,那這或許是我們發動反擊的好機會。”
安格皺起眉頭:“我們現在在哪兒?”
“塔納茲山區。”
這是塔塔河上遊,海琳娜境內,位於山區內,是安全的戰區,重要的糧食補給點,也是軍議會的前線規劃點,自從凱特發動入侵以來,軍議會對於海琳娜外圍的據點愈發重視起來,進行了許多規劃布置,半年前已經有一批軍人家屬自願入住這片區域,分配到了最先一批的紅土地。
“兩個星期了,前線還沒有關於凱特撤退的具體消息傳來嗎?”
安格記得這個區離前線不遠,佔據地理優勢易守難攻。
“不,前兩次他們的撤退在我們預料之中,直到三天前其它戰區的同步撤退,我想最新的消息這兩天就會回來了。”
安格點頭,看著曼底斯走到另一邊的布簾前單手打結,然後回到座位上。
“隊長,我……什麽時候能歸隊?”
他問的很委婉,作為災難級未知的幸存者,從中獲得了自愈的特性,根據記憶中對根植園的了解,他很可能被根植園直接帶走,好一些也就是被軍議會收監,作為特殊部隊投入戰場,他希望是後者,如果是的話,作為正統貴族並在此次行動中立功的隊長,就有機會重新成為自己的隊長,並得到一些消息。
這是決定他今後命運的大事,目前來說的緊急程度遠超他剛剛穿越的事實。
誰知,曼底斯沉默著看著他,笑了一聲:“你很擔心啊。”
他是大家庭出生的軍官,一句話兩三步算計做不到,但這種轉個彎的委婉試探一聽就知道。
安格頓時定住,他似乎出了些問題,他的情緒想法完全暴露在臉上,連曼底斯都能看穿!
他完整的繼承了“安格”的記憶,並以奇異的、類似做夢的方式快速的帶入了部分原主的視角,感受到原主的情緒與想法,他甚至沒有生出任何“叛逆”的想法,像本能一樣接受了自己是“安格”,但他外在的表現似乎呈現出了另一個自己的習慣。
“安格”是一個更直接的人,更純粹的騎士。
【按哥哥的說法,我的靈與肉出現了矛盾。】
【我依舊是“林安”。】
【不,我也是安格!】
【不,我現在不能思考這個問題,
再這麽繼續下去我似乎會發瘋……】 這是一種預感,兩種同源的想法在腦海中衝撞,強迫他立刻將自己的身份問題拋到一邊,暫時不去思考。
安格因這種不安露出一個苦笑:“隊長,不瞞您說,我還想到了更嚴重的問題,如果我剛剛直接說出來,可能會直接魂歸海琳娜。”
因著這句話,曼底斯板著臉點頭,輕聲說:“你現在可以委婉點說說看,情況不對我會提醒你閉嘴。”
安格思考了一陣說:“我很疑惑在被救回來之後我還活著。”
特意提到被救回來以後,是因為在醒來之後,想起所有事情,並在意識混亂的情況下說出了當時的真正情況,他以為自己會被根植園直接處理掉!
納加和娜塔西亞的護衛隊共有十三位上位騎士,由曼底斯帶領,他們是敢死隊,事先很明白這件事九死一生,但他們都以為自己如果死,是為了儀式的成功,從沒有想過儀式會失敗這個情況,因為軍議會不可能不清楚這麽一個儀式的成功率,甚至巫術主持人是兩個孩子。
事實上隊長在出發前和他們說明了情況,根據軍議會的說法,這個儀式由這對雙胞胎來進行,才能保證百分百的成功,這才有了這次行動,
可儀式失敗了,這讓他們的行動看起來極為可笑,像是送死。
儀式真正的成功,是在雙胞胎死亡後。
按理說,作為護衛騎士,安格不應該目睹雙胞胎的死亡,這說明他的失職,可就是因為目睹了一切,所有他意識到,這場儀式成功的核心就是他們的死亡,這是一場必死的獻祭儀式。
從一開始,留在雙胞胎身邊進行護衛的騎士就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才要求儀式的主持人必須是兩個未成年的雙胞胎。
想到這兒,安格目光掃過思考的曼底斯,他不知道隊長清不清楚這件事,主動擔任誘餌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不,安格飛快將視線收回,他不願意懷疑隊長。
所有人都知道這任務危險, 但依舊抱有活的希望,某種意義上,他們被騙了。
安格應該死在儀式中,這樣將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然而他活下來了,騙局自然就一想就通,既然如此,上層為什麽對他不做處理?以被未知侵入汙染的理由。
或許是根植園接手,那這就更奇怪了,根植園對未知的態度比軍議會要嚴肅的多,這是一個吃人的機構,他昏迷兩個多星期,該做的排查早就做了,不應該讓他活到現在。
如果他還活著,這意味著軍議會或者根植園,對他還有所圖謀,是後者的概率更大。
可就在剛才,那個叫喬斯林的家夥似乎已經搞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卻一副“你已經回復自由”的樣子。
長久的沉默後,曼底斯才搖著頭回答:“你不會再歸隊了。”
這是……我果然還是會被送去根植園做處理嗎?
“他們不會知道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和喬斯林先生會為你做擔保,你不會待在前線,你會被送回去,接受英雄的勳章,然後進入首都軍官學校,接受嚴密的訓練,他們或許會對你舉行誓言的巫術,但這沒關系,總之在這之後,你可以選擇重返前線成為一名中隊長,或者在後方任職。”
“啊?”安格的思緒停滯了兩秒。
曼底斯願意為他做擔保這很容易理解,隊長的單方面擔保通常被視為包庇,必須再有權威的第三方擔保,可問題就是,這個“權威第三方”是根植園的人,一個陌生人,他為什麽會為安格擔保?
這不符合他記憶中對根植園的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