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種諤回京了。
種諤今年剛滿四十歲,正是龍精虎壯、建功立業的好年齡,打了勝仗卻被連降數級,成了個閑職,其心情自然不悅。
雖然趙頊對其很滿意,但為了大局還是不能召見他。
畢竟,後者在百官的眼裡屬於“無詔出師”,此風絕不可漲。
種諤返京後,直接就被文彥博安排到了預備將軍營。
午後,天氣晴朗,垂拱殿中。
樞密使文彥博與殿前都指揮使高茂山來到了殿中。
此二人乃是預備將軍營的總負責人。
樞密院有調兵的權利,但日常統領禁軍的任務,則在三衙身上,要尋得八千名好苗子,自然要讓三衙的統帥去挑選。
三衙也各自獨立,由趙頊直接管轄。
殿前都指揮使高茂山經驗最多,此事也便讓他參與了進來。
三衙看似統管全國禁軍,其實在朝堂上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
因為所有調兵之權都在樞密院身上。
而即使有戰事發生,禁軍統帥也是由皇帝與中書、樞密院商量後任命。
說白了,三衙就是幫助皇帝管理禁軍的管家,主要的任務是拱衛京城,比中書和樞密院的權力要小多了。
樞密使文彥博呈上奏疏,道:“官家,在老臣與高殿帥的統籌下,預備將軍營共招募八千人,軍營設在汴京城北的一片荒郊中,距離黃河僅有五裡。”
高茂山長得極為魁梧,嗓子也很粗。
“臣也已按照官家要求,定製了一套獨特的治兵策略,現已在兵營中進行實操訓練,保障訓練出來的士兵皆能文能武,成為朝廷的將軍之才。”
趙頊翻閱著奏疏,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想了一下,說道:“在朕心中,預備將軍營的重要性堪比正在施行的新法,朕不能只看奏疏,朕要親自去軍營裡看一看!”
“官家定好日期,其它的由臣來安排就行!”樞密使文彥博笑著說道。
軍營就在近郊,官家出去一趟並不難,並且官家還能為預備將軍營的士兵們打打氣,提升一下武將的信心,故而文彥博很讚同。
趙頊搖了搖頭。
“朕不願去看你們準備好的演練水平,那看不出什麽!朕準備親身去體驗一番,比如去做一個月的預備將軍營士兵!”
趙頊突發奇想。
“官家……官家……這極為不妥,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你這種貴重之軀,怎能去軍營當兵呢,並且也有危險,不行,絕對不行!”
文彥博的腦袋搖得就像波浪鼓似的。
“請官家速速斷了此念頭,不然老臣就將中書、三司、禦史台的臣子們都喚來勸諫官家了!”
這一招可謂老辣至極,一旁的高茂山差點兒沒有笑出聲來。
趙頊撇了撇嘴。
“朕自有朕的想法。朕要讓預備將軍營看到朕對他們的重視程度,同時也想走進他們中間了解他們,不然如何改進,如何讓朝廷真正培養出一批帥才?並且,朕此舉,也有意增強武官的地位,朕去定了,誰攔也不行!”趙頊一臉篤定,絲毫不讓。
趙頊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軍事一直是他的弱項,甚至算是大宋的弱項,故而他便想要親身參與其中,了解一番。
文彥博眼珠一轉,舉起一個手指。
“一日如何?”
“不行,至少半個月。”
“兩日,不能再多了,絕對不能再多了!”
趙頊思索了一下,
咬牙道:“三日,這是朕的底線,你要再阻攔,朕就掀桌子了!” 文彥博頗顯無奈,點了點頭。
趙頊則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本就想去三天而已,這種高強度的軍營生活,體驗一番就算了。
讓其真待上一個月,他非瘋了不可,並且朝堂與后宮也絕對不會允許他待這麽長的。
但對待大宋的官員,就要先言拆門才能開窗,不然什麽出格的事情都做不來。
趙頊又說道:“朕還有兩個要求。”
“官家請講。”文彥博無奈拱手道。
“其一,朕的身份不能告知任何人;其二,朕要與士兵同吃同住同訓練,就像一個普通士兵一般,不得有任何區別對待。”
“臣可以答應。但臣也有兩個要求。”
“你說!”
“其一,官家必須帶上禁軍護衛隊長徐虎同行;其二,臣將派人暗中保護官家,在官家的安全受到威脅,而徐虎也未及時反應時,他們會立即出現!”
當今官家,乃是整個大宋朝興盛的希望,故而文彥博不可能將趙頊的安全全部壓在禁軍護衛隊長徐虎的身上,必須制定多重保護措施。
“行吧,朕可以答應!”
一旁。
殿前都指揮使高茂山聽著二人如街頭做買賣般討價還價,腦袋忽左忽右,一臉錯愕。
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與皇帝這樣討價還價!
“那待朕處理完瑣事,並告知后宮與中書,後日上午便入軍營!”趙頊充滿興奮,“另外,不要告訴種諤!”
“臣遵命!”
……
片刻後。
樞密使文彥博與殿前都指揮使高茂山走出了垂拱殿。
二人並行在一處廊道上。
文彥博開口道:“高殿帥,你速速將官家在軍營所住的營帳安排好,保證他的營帳裡沒有心術不正與喜歡鬧事折騰的士兵。另外,告知官家所屬營帳的都頭,來的兩個人很特別,要不聲張的區別對待,不能有打罵行為!”
“啊?官家不是說不用區別對待嗎?”
文彥博眼珠一瞪。
“不區別對待?你殿前司的都頭哪一個不是滿嘴髒話的糙漢子,你打算讓他們在官家訓練動作不到位時,給官家來上兩腳。在官家使用兵器出錯時罵官家是個狗娘養的,你還想不想活了?”
“無須告訴他們官家的身份,但必須交待好二人很特殊,不準打罵!”
“下官……下官遵命!”高茂山仔細一想,確實如此。
官家真要在軍營了遭了一番羞辱,可能不會懲罰士兵們,但很有可能遷怒他這個殿前都指揮使。
文彥博望向遠方,幽雲十六州的方向,陷入深思,他想起了當年宋太宗禦駕親征的故事。
“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真能做出前人所不能做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