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午時。
喜子帶著數名便衣禁軍,帶走了三千貫錢與六千匹“相見歡”布料。
蘇家父子、女三人,都期盼著奇跡會在七日內發生。
第一日,毫無動靜。
第二日,毫無動靜。
第三日,依舊毫無動靜。
蘇晴頓時急了。
“爹,那個許照肯定是個騙子,大相國寺萬姓交易取消也許只是個巧合,他……家在哪裡,我去找他!”蘇晴急躁地說道。
蘇文山坐於茶台前,一臉淡然。
“晴兒,虧你還是咱蘇家的掌財之人,帳算得挺細,為何做起事來如此毛毛躁躁!”
坐在對面的蘇有則,也面色帶笑地飲著茶,道:“妹妹,不是還有四天的嗎?”
蘇晴氣得直跺腳,最後扔出一句話:“哼,人家都說心寬體胖,你看你們兩個胖的,果然是沒心沒肺!”
說罷,便氣呼呼地離開了。
“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眼看著都二十了,也該找個夫婿治治你了!”蘇文山說道,然後再次端起茶杯。
他也有些著急了,但一想到趙頊那自信的笑容,就突如其來的感到很安心。
第四日,汴河之側,突然搭起了一個巨大的台子。
台子上,服裝琳琅滿目,男女款皆有,且都是適用於從事體力工作者的短衫、長褲。
而在一旁的招牌上赫然寫著數個大字:蘇家綢緞鋪,相見歡。
沒多久,台子周圍便圍了一大群船工、搬運工等體力工作者。
這時,一個身穿長衫的青須中年人來到台子中央,高聲道:“諸位,前幾日我蘇家綢緞鋪為汴河船工們提供了三千匹布料做成的成衣。今日此義舉將繼續,我們再提供六千匹布料做成的成衣,且分文不取。”
“仁宗朝詩人張俞曾道: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今日,蘇家綢緞鋪用最好的布料招牌相見歡,隻為讓大家知道,在當下的大宋盛世,汴京之中,遍身綺羅者,亦可是養蠶人。”
“遍身羅琦者,亦可是養蠶人。”
此話一下子打在了圍觀者的心裡面。
隨著《兵政三百條》的施行,百姓們明顯感覺到官員們吃拿卡要的事情越來越少,日子也有了奔頭,而此話更是告訴了他們,即使是窮人,也能享受富人享受的權利。
更何況還是免費。
一時間眾人集聚在一起,高喊著:“相見歡!相見歡!”
“大家排好隊啊,每個人都能領到衣服的!”青須中年男笑著招呼道。
不遠處馬車裡,韓絳掀開窗簾,露出滿意的笑容,這些話是他一句一句教給青須中年男的,其效果與官家所言幾乎一致。
當然,這只是第一步。
韓絳仍記得趙頊說得那句讓他有些不太明白的話:要利用民間輿論,將相見歡打造成一款走親民路線的高端綢緞品牌。
如今,親民已經做到了,並且在韓絳屬下的宣傳造勢下,不出一日,蘇家綢緞鋪的義舉便會傳遍整個汴京。
而到了下午,竟然就有人來購買蘇家綢緞鋪的布料了。
蘇文山、蘇有則和蘇晴都是一愣一愣的,想不通為何同樣都是賣給船工等窮苦人家,兩次產生的反響竟然完全不同。
這就是輿論的力量。
但是,僅僅做到這一步還是不夠的。
“爹,雖然現在店鋪裡有人了,但購買的都是其它布料,
我們的相見歡價格太貴,還是沒人買,百姓的熱度是有限的,只要相見歡得不到那些官員貴族的青睞,我們在汴京就依然做不下去。” “不要急嘛,許公子定然還有後招!”蘇文山摸了摸肚子。
一旁的蘇有則打趣道:“爹,我發現你每次提起許公子,就像老丈人看到中意的女婿般,臉上都是讚許之色!”
“什麽女婿!蘇有則,你再胡說,下個月的零用錢一文都沒了!”蘇晴瞪眼道。
蘇有則連忙噤口。
而蘇文山卻很正經地說道:“無論是形象、談吐、氣質,許公子都配得上晴兒!”
聽到此話,蘇晴轉頭就走了,他爹與他哥,在外人面前,斯斯文文,一副儒商作派。
但在家裡,說話做事,老不正經。
第五日。
蘇家綢緞鋪的義舉之名幾乎傳遍了街頭巷尾。
崔氏綢緞鋪都感到不可思議,想不通為何蘇家綢緞鋪在百姓的風評竟然如此之好,他們曾經也捐過布料,但根本沒有揚起半點水花。
崔氏綢緞鋪掌櫃本想再去搞搞亂,但他背後的東家告訴他:從此後絕不可招惹蘇家綢緞鋪,否則直接解聘。
午時,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出現了。
三十多輛馬車齊聚蘇家綢緞鋪,而從馬車裡走下來的還全都是婦人。
“那……那是韓相的夫人和她的兩個兒媳!”
“快看,學士承旨的張方平的夫人也來了!”
“那……那不是樞密使的夫人嘛,她也來蘇家綢緞鋪了?”
“還有……還有禦史中丞的夫人,她……她也來了!”
……
三十多位官太太,齊聚蘇家綢緞鋪,自然能引起不小的響動。
在大宋,官太太們並非足不出戶。
特別是京城的官太太們,經常遊走於首飾鋪、綢緞鋪、點心店等店鋪。很多人都熟識她們。
而她們,就是整個汴京時尚的風向標。
官太太們用什麽,富人的夫人們便用什麽,緊接著勾欄裡的行首名家也會跟著去買。
這就是女人間那該死的勝負欲。
她有我也要有,並且還要比別人穿得漂亮。
女人的購買力是強大的,特別是有錢的女人們。
緊接著,圍觀的群眾們就看到一匹匹“相見歡”布料被高價買走。
最先嗅到“相見歡”商業價值的,是汴京城的那些黃牛們。
他們也迅速湧入蘇家綢緞鋪中,還不到兩個時辰,一匹三貫錢的相見歡布料便被搶購一空了。
富人們皆以擁有“相見歡”為榮。
甚至有人稱,用不了多久,“相見歡”布料很有可能成為禦品,到那時想買都買不到了。
三司使韓絳望著蘇家綢緞鋪的盛景,笑得合不攏嘴,喃喃道:“官家大才啊,竟然想到讓這些官太太們出面,老夫怎麽就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