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商會的營地裡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風行商會這一行的負責人名叫秦豐,他這一支,一直是以善於把握機會,搶佔先機著稱,下手又快又準,而且很重視第一時間就能鋪開足夠大的盤子,讓商會的事務運作起來。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秦豐居然一下子帶來了有足足四百多人,其中一半是負責搬運物資的勞力,以及為整個隊伍烹製食物,治療小傷患的醫生。商會裡最底層的那些漢子,可沒機會享受到醫士的治療。
有八十多人是技師、工匠之類。不過到底是些什麽工匠和技師,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些人的待遇也說不上好,也得自己幫著搬運物資、工具之類。看著外圍戒備的樣子,似乎風行商會對這些個工匠也並不是完全放心。那些巡弋的商會護衛,也很在意營地裡面的狀況,甚至不止一次地讓工匠停下,喝問緣由。這種緊張關系,不在意的人看看也就過去了,但對彭澤來說,這卻是極為重要的消息。不過,警惕歸警惕,這些個技師還是挺被重視的,他們宿營的地方,距離停泊兩艘雲梭的廣場只有幾步路。這大概是覺得這些人平均下來年紀也都不小了,體力怎麽都說不上有多好,把大堆精密工具搬來搬去恐怕也會出問題。
商會的護衛力量比彭澤預料的要少一些。也就一百人出頭的樣子,而且其中大約有三四十人都是只能擔負尋常的警戒、巡邏這些簡單工作的衛士,看起來也就是剛剛有那麽點修行的基礎罷了,不少人連圓身期這關都還沒過無非是有一把子力氣,看起來也是在軍中歷練過,知道行伍的紀律之類口只有剩下的,在營地中心那片華麗的帳篷裡的幾十人,才是整個隊伍的精華所在。這些人也不完全都是精銳護衛,其中還有商會的會計、執事,以及他們的僚屬十幾個人。剩下那些,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好手了。
在遠處觀察的時候,彭澤就發現了其中至少有六到七個激氣期的好手,最差也都是圓身中期上下了。而且看著這些人的身量、態度等,雖然不像是軍中出身,但恐怕也都是在死人堆裡打過滾的狠角色,處事方式,乃至於眼神都不大一樣。
好在也就六七個激氣期……彭澤稍微盤算了一下。成邦、薑枚、他自己、金戈、那個新加入的哲羅,他們目前的核心戰力也就這些,這就有五人了,陽陽不用別人幫手,騷擾到一個激氣期的好手沒辦法分心那是沒問題的,大白小白要是認真玩起來,甚至有能力速殺激氣期的好手就是要付出點代你……別忘了還有葉依晨。有這麽個突破在即的醫士在,他們並不懼怕在對陣中付出點代價。
這一級的戰力對比下來,他們似乎並不吃虧,至少沒吃太大的虧,再加上有心算無心,彭澤覺得這一仗恐怕不會太過艱難死傷不會太慘重。其實他是不大在乎普通寨眾的死傷的,甚至覺得,普通寨眾多死上一點壓根不是壞事。
當然這種事情彭澤可以有自己的意見,其實離開之前他也對薑枚說過這樣的心思,但到底薑枚會不會對成邦說,成邦會不會認可,以及最後的結果如何,彭澤並無置喙的意思。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掉風行商會這個巨大的隱患。風行商會居然能夠派來兩艘雲梭,這已經讓彭澤覺得有點緊張了。
可是,仔細盤算一下,兩艘雲梭很是有點不尷不尬。其實兩艘雲梭是裝不下營地裡那麽多人的。
雲梭是形製相當小的飛行物,哪怕是商用的,特意加強了貨運能力的雲梭,最多也就裝載個三四十個具裝了全身鎧甲的軍士,或者差不多的重量。看著這兩艘雲梭,艦型完全一樣,都是艦首的封閉炮艙裡有一門靈石大炮,兩側各有四具裝載在支架上,可以在一定范圍內調整角度的重弩。尾部是方形的小甲板,上面很緊湊地布置著兩個拋石機,都是配重式的。整個艦型仍然是非常傳統的,類似於海船的造型。區別比較大的則是風帆的形式,以及安裝在雲梭兩肋位置上,用於推動雲梭浮空的仙石陣列。艦首為了布置那個炮艙,前側的縱帆從一片變成了兩片,分別拉在炮艙的兩邊。雖然炮艙還是有了,可以彭澤這種在皇風號上呆過的人來說,卻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問題:仙石炮的射界很小,最多也就是左右各轉個十分之周的樣子。
彭澤歎了口氣, 這個消息恐怕是傳不回去了。他已經走進了營地這邊哨探的范圍,要是轉身就跑,恐怕對方會有了警覺,真要來一兩個高手圍捕,自己還真未必就能逃掉。
“站住,幹什麽嗎? ”彭澤距離營地還有個二十多丈的時候,就被人叫住了。
兩個商行的衛士小心翼翼地提著長槍走了過來,看著眼前這個邋裡邋遢的中年人。彭澤的化妝也是很有欺騙性的,他特意披上了山寨寨眾的袍子,換上了一身怎麽看怎麽混搭的服色口在山寨,大家並不介意這個衣服結實好用就罷了,但對彭澤來說,把泛著酸酸的氣味的衣服披在身上,著實是需要點勇氣的。他們在十方大山裡呆了那麽久,從來也沒把自己搞的那麽髒過。不僅如此,就算條件再惡劣,他們全隊的人也保證了三天裡至少能洗上一次澡的程度。山寨寨眾的衛生習慣,實在是讓彭澤恨不得從早嗎到晚。不過,這身氣味“十足”的衣服,倒是很襯他這個趕來報信的“寨眾”的身份。
“兩位好漢,在下是黑風寨二當家手下,鑽山龍彭澤。”
“黑風寨?”一個護衛納悶地問道:“你來這邊做什麽?”
“簇,什麽叫做我來做什麽啊?派個把人在永安等你們,這不是理所當然嗎。幾位大哥以後就是我們的東家了,這點禮貌,難道因為咱們是寨子裡討生活的就不懂啊。”彭澤不滿地說:“你們也未免太小覷了我們。”
“呵呵。”護衛臉露得色:“這倒是。不過,既然是來迎我們,怎麽就你這麽一號人?別的人呢?”
“你們幾位老爺都有飛舟、雲梭代步,我可是鑽著林子直接從寨子裡趕過來的。才聊完這麽點日子我就能趕得過來,還得躲著永安城裡的兵丁,很不容易了。”彭澤歎道:“幾位,能不能找點水讓我洗漱下,讓俺見見你們管事的?”
“行啊。跟我來吧。”兩個護衛不疑有他,對營地裡的安全也有著絕對的自信,大大咧咧地就招呼了下,帶著彭澤進入了營地。風行商會這次兼並黑風寨的事情極為隱秘,連營地這邊的這些衛士、工匠等也是剛剛才聽說。對方能夠說出黑風寨這三個字本來就是一種保證了。
一個護衛趕緊跑去請示了一下,之後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得到了上面的吩咐:好好款待。
風行商會雖然“買下”了黑風寨,也惦記著要將黑風寨重新整頓翻新,但畢竟不可能完全不用原來的寨眾。這些人在附近的山裡摸爬滾打打家劫舍了那麽多年,對山勢地理的細微之處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要是真讓這幫人搗亂起來,那他們的樂子就大了。回頭再清除這批人需要的花費,造成的損失,可要遠比厚養著這批人都來得貴。上面的指示也正是由此而來:讓這些土包子開開眼,知道跟著風行商會會有什麽樣的好日子過。
泡在熱水裡抖摟了精神, 換上了粗棉布的襖子,彭澤又恢復了英氣勃勃的形象,他對此是極為滿意的,可還是裝作對此極為陌生的樣子,自己打著轉打量著身上的新衣服。這家夥經過了幾次的歷練之後,現在越發地演什麽像什麽了。
“多謝幾位兄弟了,這全新的衣服上身,這可是頭一回呢。”彭澤大大咧咧地拱手說道。
“呵呵,以後好日子多著呢。”
衛士笑著說:“怎麽都比原來當山賊強吧?”
“那是……要不怎麽老大就拋下我們不管了呢。他自己要過好日子了,咱們這些寨子裡的兄弟還不是繼續賣苦力麽?”
“唉?這是怎麽說呢?”衛士覺得彭澤的話裡有點問題,連忙追問道。
“這麽說吧。八十萬兩銀子,杜老大要了一半,許二檔頭要了剩下裡面的一半。那就只有二十萬兩了。本來我們也沒多貪心,覺著家家戶戶都能多少分到點就好了。可是,昨天啊,金三檔頭回到了寨子裡。他之前不是不知道這事情嘛?現在他知道了,杜老大為了安撫他,許了不少好處……我們算算,咱就不剩下幾兩銀子了。所以啊,杜老大說是來迎接你們,我就趕緊鑽山來了。我也是真想問問,到底,咱麽底下這些弟兄們,到底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