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郝掌櫃吞了口口水。

　　他算是感受到了什麽叫如芒刺背，不用轉身都能知道，這幫武夫此刻的眼神是何等的駭人。

　　“兄，兄弟，咱還是撤吧?”郝掌櫃磕磕絆絆道。

　　“那還等什麽！”季修低喝一聲，大踏步出門。

　　“……客官，您，您就是季修，季先生?我…”守門的小二也知道了季修的身份。

　　“少廢話，立馬給我去堵著二樓，別讓那幫蠻子衝上來撞壞我兄弟！”郝掌櫃不給小二廢話的時間，油膩膩的大手提溜起小二的衣領，然後一推，急聲道:“兄弟放心，哥哥肯定護你周全！”

　　我怕就你這兩百來斤擋不住啊…“別廢話了，快走，上車就安全了。”

　　嗯，這句話季修說的也沒什麽底氣。

　　“季先生放心，有我在他們絕對衝不上來！”小二板正身形，拍著胸脯保證完就去堵樓梯了。

　　他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幫武夫雖不至於傷害季先生，可郝掌櫃說的也不無道理，武夫蠻子，沒輕沒重的，季先生這般身嬌體弱的，如何經得起糙漢折騰?

　　要是挨著碰著，那不得幾下子給乾廢了?

　　季修跟郝掌櫃不顧二樓其他包間客人探出頭，不明所以的注視，一路疾走朝著後門而去。

　　瓦舍二樓也有專門供客人住宿的屋子。

　　一樓大堂的說書，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感興趣的。所以季修是誰對於很多人來說自然不清楚。

　　此時，大堂眾武夫看到季先生似乎起身要走，頓時忍不住了，紛紛秉著呼吸看向二樓口。

　　嗯，在他們看來，季先生既要離開那肯定是得從二樓下來，那豈不是說他們能見到季先生了?

　　一時間，這些武夫竟還有些小小的緊張。

　　然而等了大概數個呼吸，依舊不見有人下來，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

　　“……”

　　“不好！季先生肯定是從後門走了！”

　　“什麽?！那快追啊，肯定是季先生剛才沒有聽到那小子的喊聲，聽完書就走了！”

　　“快去後門，追！”

　　一時間，一眾武夫亂作一團，直接分成兩撥人，一波無腦衝向二樓，一波人直接想到了抄近路，現在過了這麽久，先生肯定走了！

　　二樓，瓦舍小二深吸口氣，站在樓梯口，大有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我一定要為季先生爭取時間！”小二在心裡給自己打著氣，然而緊跟著，他就面色巨變。

　　那樓梯口傳來的‘轟隆隆’轟鳴聲，宛若地龍翻身，木質樓梯都在隱隱崩裂。

　　“呔！那小子給爺死一邊去！”

　　一個凶神惡煞的老漢，像是頭人形暴龍般衝來。

　　“閃，閃開，要不會，會死！”小二瞪大眼珠子，滿腦子就一個念頭，閃，趕緊閃。

　　此刻，他已經完全顧不上對季先生的承諾了，他現在隻想保命！

　　就在他閃開的瞬間，

　　一群武夫就宛若洪水般衝了上去。

　　鬧市之中，大群大群武夫高吼著‘先生，請留步’衝出瓦舍。

　　如此一幕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這其中自然有從其他瓦舍酒樓裡衝出來，發泄著心中暢快的武夫。而當這些人聽說季修先生驚現西市瓦舍後，整個光德坊，炸了。

　　一傳十十傳百，然後所有聽了故事的武夫，都匯聚在了一起，跟著衝出後門的一波武夫，浩浩蕩蕩的朝著前方狂奔走遠的馬車追去。

　　——馬車裡。

　　“兄弟，別怕，等回家就沒事了。”

　　聽著馬車後那一陣陣呼喊聲，郝掌櫃抓住季修的胳膊一身肥肉震顫，臉上汗如雨下。

　　我沒怕，不過你貌似快虛脫了，真沒關系嗎?季修瞥了眼汗如雨下的郝掌櫃，道:“你似乎很害怕?你不是對武夫有所改觀嗎?”

　　聞言郝掌櫃放開季修，翻了個白眼道:“有所改觀是真的，可這幫武夫野蠻也是真的啊！”

　　“再說了，哥哥這不是為你好?就你這樣的，萬一給哪個武夫生出手抓一下，還不得廢了?”

　　嗯，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我其實也是這麽想的。“不過，你確定我們能走掉?”

　　“——噅噅噅”這時，馬匹發出一陣嘶鳴，驟然停住，車廂裡的季修跟郝掌櫃也是一陣顛簸。

　　馬車驟然急停！

　　“老爺，我們被堵了！”車廂外傳來車夫的驚呼聲。

　　“兄弟，怎辦?”郝掌櫃頓時沒了注意。

　　“…還能怎辦?”季修請撇了一眼，深吸口氣，起身往外走，“躲不掉，那就面對唄。”

　　嗯，不就是粉絲追星的場面嗎，上輩子好歹也是個圈裡的編劇，沒經歷過還沒見過?

　　“誒，兄弟，等等！”

　　見季修要出車廂，郝掌櫃立刻叫停，然後從座位底下的夾層掏出一件白色大氅，給季修披上。

　　郝掌櫃在季修疑惑的注視下，笑眯眯道:“嘿嘿，你這小身板過於單薄，恐壓不住場子，披上件袍子倒顯厚重，嗯，外頭又下著雨，小心風寒。”

　　說著，打量了眼季修，評頭論足道:“嘖！不愧是我兄弟，奏是俊，這一身挺配！”

　　打量了眼身上略厚的大氅，又瞥了眼坐在包廂沒打算出去的郝掌櫃，道:“所以，你這是打算用一件袍子，就推我一個出去抗風抗雨?”

　　“…瞧這話說的。”郝掌櫃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就是這個打算，豆豆眼一眨巴，道:“這麽露臉的事兒，哥哥怎麽好意思去搶你的風頭?”

　　說著，郝掌櫃又板著臉，沉聲道:

　　“兄弟， 千萬可記住嘍，今兒要是抗住了，那就算是初步得到武夫群體的認可了。”

　　“儒、釋、道三足鼎立的今天，若是你身後能有武道全力支持，那絕對是一片坦途了！”

　　看著滿臉嚴肅的說著其中利害關系的郝掌櫃，季修點點頭，沒有多說，轉身推門而出。

　　季修從車廂走出，可當看到外面的景象後，饒是心裡有了準備，還是給震撼到了。

　　馬車現在停靠的位置是出了光德坊和延康坊中間那條橫街一路向東，到朱雀大街中心。

　　左邊一側是通化和豐樂二坊，右邊一側則是開化和安仁二坊。站在馬車上前後遠眺，北望可見朱雀門後的皇城，南望隱約可見明德門城樓。

　　馬車周圍少說有萬人了。

　　放眼望去，九成九以上都是武夫！

　　怎看出來是武夫的?嗯，不用看，太明顯了，不說身上那股氣息，單說穿衣打扮就夠了。

　　一道道堪稱狂熱的目光，直直的投射而來，這讓季修一時竟有些恍惚。

　　這堪比一個中大型演唱會了吧?

　　原本狂熱，吵吵嚷嚷著要見季修先生一面的武夫，看著那長身而立在細雨中的纖瘦身影，此刻一個個的竟不敢大聲說話了。

　　一時間，場面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輕吸一口飄著細雨的濕潤空氣，季修的心也從開始的震撼，漸漸平息。

　　雙臂微微抬起，霎時間長風呼嘯，卷起衣袍，季修環視著一眾武夫，拱手，微微一笑，道:“季某有一劍，要說與整座江湖聽，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