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所述,我覺得楚萌存在沒有毒殺高航的客觀事實。”
莫白一手在白板上畫下幾人的關系圖,將每一個時間點以及其中微小的違和點全部羅列出來之後,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
“我還是不明白,高航為什麽會自己服毒自殺?一般來說,既然查出癌症積極配合治療就好了吧。”
“那是理想情況,江警官,事實上,高航已經是病入膏肓了,而且這個疾病的末期並沒有部分疾病來的輕松。”
辰夢堯和魏爰婧能夠坐在會議的後排,也是因為曾經長期和警方有合作,加上這次也是他們發現了這些關鍵的線索的緣故。這也保證了在江俊峰提出這些疑問的時候,魏爰婧能憑借自己相對專業的醫療知識來進行完善。
“而且,我們詢問了公司的高層管理,高航似乎前段時間就有意將公司同某一集團進行合並。”
其他警員也將自己的調查內容轉述出來,似乎確實可以證實莫白的推測。
“合並?那看來他的確有在考慮自己的後事。但是,辰夢堯,你覺得這件事情會這麽簡單嗎?”
“我不明白。”
辰夢堯疑惑地看向白板,楚萌見完高航離開的半小時後,推測為其服毒時間,根據警方的查詢可知這半小時內高航沒有見過一個人,沒有一通電話。按照當前的假設,是高航自殺前為了抹去楚萌的痕跡而在做準備工作的時間。
“這個世界上做任何事都是要動機的,殺人更是如此,尤其那個人要殺的是自己。那麽,他為什麽?”
辰夢堯提出了這個困擾著他的問題之後,全員都沉默了。
他們在座的所有人都得不出一個結論,對於一個市內知名的企業家來說,為什麽會選擇自殺這條路。如果這件事情單純以楚萌來找他為開端,確實是一個無解之謎,可是,存在另一重的外部因素的話……
“除非他被人威脅了。”
“被威脅?誰?楚萌嗎?”
江俊峰接著辰夢堯的話說出了自己的推測,但隨即卻遭到了莫白和魏爰婧的白眼。
“江隊你沒毛病吧,她要是有這個水平,現在還會關在咱們警局嗎?”
“這個案子裡還有一個人。一個熱衷於策劃這些的人,不過幸好,還不成熟。”
辰夢堯說著回想起在墓地時,那個指揮楚萌和他對話的人,那個在佘沁怡墓前放下花束的人。雖然目前還沒有證據,但辰夢堯有這種感覺,這是同一個人,且對方就是為他而來。
“老辰你有證據嗎?”
辰夢堯對此則是搖了搖頭。只是,這個本應是十分自然的否定,卻讓江俊峰的內心詭異地生出惡寒。因為太像了,這種情況和某個男人曾經策劃的案件一模一樣,不知為何的違和感和怪異感,若有若無的線索。
“沒有存在的線索,也沒有否定的線索。只是一種可能。”
“這樣說的話,線索只能在楚萌身上了嗎?”
莫白簡短地盤算了一下,然後看向辰夢堯。
“辰法醫,雖然這有些不合規章,但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和楚萌聊一聊。”
“莫白,這不符合規定吧。”
“可是我想,如果是楚萌,對於曾接手高畑的死因鑒定的人會多說些什麽。”
莫白的想法的確存在一種可能性,於是乎,在座的所有人在經過短暫的討論後,也決定讚同這個方法。
於是乎,辰夢堯和莫白兩人進入審訊室打算和楚萌談一談。
“問個事情,和你聯系的那位,我認識嗎?”
辰夢堯一上來就直達主題,問起了這個十分核心的問題。
“我並不知道你在說誰。”
“別扯了,在墓前的對話裡,你的大部分話都沒問題,只有一句卻指代錯了對象,將對象說成了冷仕,然而你之前的話裡每一句都提及的是佘沁怡。”
辰夢堯當然沒有漏掉這個破綻,這一刻,他自然將這個分析直白地攤在楚萌面前。
“只要你能夠說出來操縱者,我們根據你的案件參與程度可以想法庭請求減刑。”
“減刑?那這個殺了自己妻子的人為什麽還好好地在外面亂逛?”
楚萌不屑地看向辰夢堯,從她的話中,似乎認定了是辰夢堯殺死了佘沁怡。
“那我換個問題吧,楚萌,你和高航說了什麽。那個人說到做到,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楚萌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只是辰夢堯沒等她開口便繼續補充。
“你應該比我更明白,你是被利用了,還要這樣堅持下去嗎?呵~”
辰夢堯歎了口氣,看向莫白,向他打了個眼神暗示,隨後莫白便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兩手掩住耳朵
“我可以不聽,但我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好吧。”
辰夢堯歎了口氣,然後稍稍放松身姿,開始說起一些老舊的事情。
“高畑的死因分析從案情來說並沒有什麽問題,你可以覺得高航是故意的,但是他確實可以說自己不知情。”
“你個幫凶在說什麽。如果你有良心,那高航早就被判刑了。”
“如果我在結論上寫是高航的蓄意謀殺,那才不是秉公,想想高畑是因為什麽才會選擇那種方式的,那是因為你。”
辰夢堯歎了口氣,他其實很清楚那個案件的全程,可以說,整個案件的全程都是高畑和楚萌的計劃,然後只是這個計劃被高航介入了。高航甚至都沒有謀劃,而只是提供了必要幫助。也就是小小地推了一把。
“高畑一開始種植的花草確實含有山莨菪鹼,但是那些量根本不足,這就是高航的作用了,提供藥物保證了你們計劃的施行。”
“那他可是把他哥送到了殯儀館,然後讓他活活凍死。”
“那若是你們一開始不那麽做的話,他怎麽會有機會,拿著不足的醫藥知識去做這麽冒險的方式,高畑其實就算當時成功逃出去了,我想長時間供血不足的後遺症,他也醒不過來了。”
辰夢堯如實說著後來從佘沁怡那裡聽來的分析,畢竟當時沒有毒物檢測的他,也沒有意識到服用毒藥後的較長時間帶來的副作用。
“等一下,那不就是說……”
楚萌馬上就意識到了辰夢堯話語中的含義。
“是的,雖然生命體征是在次日凌晨消失的,可是在那之前,高畑恐怕已經進入植物人的狀態了。更加糟糕的可能是腦死亡。”
辰夢堯說完了當時案情分析中沒有闡述的部分,瞬間,楚萌就像被消去了什麽一般,沉重的氛圍眨眼間消失不見。
“所以,你還有保護那個人的必要嗎?我想,高航的自殺……”
辰夢堯那小小的疑問,隨著自己的解釋,逐漸又解開了一點。
“知道嗎,高航只有三到六個月的生命了。”
“什麽?他不是很健康的嗎?”
和辰夢堯想的一樣,楚萌並不知道高航身患癌症的事實。
“無聲殺手,所以他及時不喝下毒藥,他也很快就會死了。所以,至少我覺得,在這個案子裡,不幸的人有他一個已經足夠了。”
楚萌聽到這話之後默默地低下頭,從她那低落的表情上,能猜得出她現在應該五味雜陳。
“好了,我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辰夢堯說完敲了敲莫白,讓他不用再掩住耳朵,並招呼他準備離開房間。
“他和我說,你為了包庇冷仕,而故意寫了一份高畑死於意外的死因鑒定,而真正的凶手就是高航。”
楚萌忽然出聲,說起了事情的起因。
“他?他是誰?”
“我不知道,他就是忽然打電話給我的,然後告訴了我他所了解的事情,然後說可以提供機會給我報復回去。”
辰夢堯此刻開始飛快地思索起一切可疑的細節,想要盡數詢問個明白。
“那毒藥呢?毒藥是誰做的,你還是他?”
“是他放到我信箱裡的,讓我下到高航的茶裡。”
“可是被高航發現了對嗎?”
楚萌吃驚地抬頭看向辰夢堯,然後又像是自嘲般地發出苦笑。
“和那個人說得一樣,你什麽都能算到。是的,我下到杯子裡,但還是被他發現了。可他毫無反應,只是就那麽讓我走了。”
“果然嗎,那張紙上有什麽東西嗎?還有觸感是什麽樣的。”
辰夢堯的問題讓楚萌有些疑惑,可是,她還是盡力去回憶。
“是很滑的紙張,有點像塑料……只是還有點黏”
“原來是這樣嗎?”
辰夢堯這樣低聲說了一句後就打開門離開了房間。莫白則緊隨其後。
“她說的紙張,是什麽紙?”
“並不是,那個不是紙,是糖。”
辰夢堯的話讓莫白疑惑了一下,在他的印象裡,似乎從來沒有這種糖。
“小時候你沒吃過嗎?一種薄薄的像紙張一樣的薄荷片,還有奶糖外的糯米紙這種,那個策劃的人應該是在上面寫了什麽,所以高航才會這樣選擇自殺。”
“威脅和警告?”
辰夢堯忽然停了下來,看向莫白,臉上帶著疑惑,看了看周圍。看得出他經過考慮,還是決定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高航的死因只有一個,但原因有三,一是高畑的死、二是他自身的疾病、三是他不希望楚萌也成為殺人者。”
“這算什麽理由。”
“我們來重新梳理一下案件的過程吧。”
辰夢堯說著和莫白便開始一人一句的案情複述,期初還十分同步,但忽然就發生了轉折。
“高航讓楚萌離開”
“高航什麽都沒有做地讓楚萌離開。”
莫白聽到辰夢堯的話後,馬上就明白了。什麽都沒有做,明明可以報警,可以按殺人未遂的罪責來追究,但高航卻沒有那麽做。
“因為喜歡?”
“原因可以有很多種,不過知道的人只有他自己呢。”
辰夢堯說著看向樓梯口,就看見魏爰婧已經站在那裡等他了。
“楚萌現在的情況……”
“老實說,這個案子裡她是被人利用了, 但是,具體的操作執行者確實是她,就算家屬不追究,刑事責任應該也沒辦法擺脫。”
“好吧,至少我覺得她心裡那份負擔已經能放下了。”
辰夢堯說著便朝前走去,至於莫白則返回辦公室分配任務,準備結束這個案件。
“這就算結束了?絲毫沒有我出場的時機呢。”
魏爰婧合上手機,插入口袋後走到辰夢堯的身邊。在稍微注意到辰夢堯的表情後,她不免有些好奇。
“你心情似乎不錯?”
“還好吧,算是把這個案子結束了,只不過,幕後那位是誰,我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辰夢堯抬起手看了看表,又向著夕陽的方向確認了一下時間,確實天色不早了。
“去吃飯吧,從這裡去有一家店還挺近的。要是我請你一起去,你當然不會拒絕的吧。”
“嗯,難得看你怎麽積極,反正你也沒錢,我請吧。”
辰夢堯說著拿出手機,劃出地圖軟件,添加導航。
“辰夢堯,真的沒問題嗎?”
魏爰婧突如其然地問了一聲,讓辰夢堯循聲看向她,此刻四目相對,當然並不是那種氣氛,而他也知道對方詢問的是什麽。
“你要是說楚萌,那她已經不會再介懷那件事情了,至於我嘛,有時間疑神疑鬼,不如吃頓飯之後好好收集線索。”
隨著兩人信步轉上步道,橙色的夕陽照在兩人身上、臉上。那一刻的辰夢堯,讓魏爰婧忽然幻視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
“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