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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逆》第46章 投名狀
  古人之所以不用煤煉鐵,主要原因是不會脫硫,也就是陳盛所說的“煤煉鐵綿脆易折,需用炭煉鐵五六倍之功才能鍛錘成才”。

  所以就算煤炭的燒煉溫度比木炭高許多,可以讓鐵更接近於液態,更好的鑄形,先輩們也極少用到。

  直到宋代,因國土面積小、山林少,人口卻多,以致於無炭煉鐵,只能用大量的煤代替。

  相應的,宋朝的鐵器質量很差,如兵器、甲胄只能以厚度和重量彌補質量不足帶來的缺陷。比如野史上聞名遐爾的關公刀,就是宋朝時面世的。

  還有動輒七八十斤的步人甲,也是宋代首創。也並非是宋兵力氣大,而是如果甲胄的厚度達不到一定程度,就防不住金人和遼人的利箭,鐵槍。

  以致於宋人將西夏用木炭燒煉,輔以冷變形方法冶製的兵甲奉為神器。

  這種技術,漢人春秋時期就會。

  直到明清時期,漢人燒製玻璃時陰差陽錯的發明了焦炭的燒製方法,可以將煤炭中百分之九十的硫脫盡,冶鐵工藝才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大抵就是將秦漢時就有的燒炭和煉鐵的方法結合:在煤中加入石灰石、礬石,然後在密封狀態下加熱乾溜,就能脫除大量的硫、鎂等會讓鐵質變脆的雜質。

  在現代人看來好像很簡單,實則不然。好比有些東西你就算知道他有這個屬性,卻不知道如何應用到更多的地方。

  就如魏晉時期的道士就發明了火藥,但用於製造武器,卻已經到了一千年以後是同樣的道理……

  耿成用的就是這個方法,還特意在南城建了一座煉焦池。池內無論是底、壁,全用耐火磚,砌好後外裹火泥(生粘土和燒過的粘土,再加石灰石混合和泥),抹的光滑如鏡。

  外牆則用青磚,厚近一米。為防漏氣,裡外也用火泥裹的嚴嚴實實。

  池子大抵是圓形,分為兩層。底層是火井,上層用來裝煤。寬有三丈,深近一丈,一次可裝煤三十萬斤。裝滿後用土胚封頂,近似穹頂,頂上再豎個大煙囪。所以怎麽看,怎麽像是一隻大帳蓬。

  之前一夥鐵匠一直不知道這是用來幹嘛的,看耿成指揮著民夫將煤塊倒入池中,他們才多少有了些猜想。

  這應該就是耿塞尉所說的用石炭可以煉出好鐵的秘術?

  所以無一例外,個個眼睛瞪的就如銅鈴,生怕眼一花哪一步就錯過了。

  陳盛卻隱隱不安。

  耿成能這麽大方,就任由他們偷師?

  天下絕對沒有這樣的好事,不然耿成何至於將北城的鹽池和炭窯封的跟鐵桶一樣,連姚鐵官都不讓看?

  陳盛心中忐忑,下意識的抬頭一看。不知何時,城頭上竟站了許多甲士。再一細瞅,竟無一不是耿氏扈從?

  陳盛心裡一咯噔:完了,現在就是想走怕是也晚了……

  但要說多害怕,也不至於。畢竟耿成花費重金將他們借來,定然是要有大用的。

  不出意外,耿成十有八九會用“避免秘方外泄”的名義將他們強留在強陰。不然也不會拿數百金做伐,哄著他們上當。

  換而言之,耿成真要能煉出好鐵,都不用他去纏磨郭使君,姚鐵官就會先坐不住,將他當祖宗一樣供起來,有求必應。

  到時在強陰建一座鐵官府不過是姚正一句話的事情。而他們這些起先就被“借”來的官吏,自然就會受到重用……

  這麽一想,陳盛的心情又明亮了起來。

  耿成高風亮節,急公好義,賢名滿並州,跟著這樣的上官,未必就不如留在強陰。更何況還能學到安身立命,遺福子孫的絕技,所以無論怎麽想,好像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當然,前提是耿成真的能煉出好鐵來……

  煉焦耗費的時間不短,至少七八天,所以耿成又讓耿義帶著鐵匠和民夫,將運到強陰的鐵礦石在山下碾碎成粉,又盡數運到了北城。

  鐵礦石是耿成用白炭從姚正哪裡換來的,不多,也就七八車。主要是讓耿義練練手,以免哪天無處買鐵胚、鐵料,耿義就不會煉鐵了。

  而計劃煉鐵、鍛甲的主要原材料還是鐵胚,也就是從流民手中繳獲的那種粗料。

  不算貴,百斤不過一百多錢。也是因為太原有大鐵礦,更有司農直屬的大鐵官府的緣故。

  姚正豪言,只要耿成有白炭,想換多少他有多少……

  又過了十天,當煙囪中冒出的煙的顏色開始變淡,氣味也不再刺鼻,耿成就知道,第一爐焦煤煉成了。

  先在窯頂潑水降溫,再鏟掉濕泥、泥胚,就能看到正燒的腥紅的焦炭。再然後就是澆窯,也就是用水熄焦。

  當霧氣散盡,看到一塊塊的焦煤在太陽下反射著幽光,耿成感慨萬千。

  焦煤煉鐵,絕對算得上是工業史上劃時代的裡程碑,卻被他整整提前了一千多年……

  只看表象,這種被耿塞尉稱之為“焦煤”的東西好像並沒有比木炭好到哪裡。但見識過白炭的神奇,陳盛還是乖乖的閉上了嘴。

  倒是其他的一些東西讓他倍感新鮮。

  比如鼓風的氣箱,不再是皮囊,而是連杆式的腳踩風箱。

  就如風口,也不是直來直去,而是在高爐之外砌了一座小爐,又用陶管通入爐底。

  還有可以讓礦粉溶的更快的雜料,也不止灰石一種。辯認了好久陳盛才認出,其中多了常用來冶銅的礬石和鋪階造殿的白石(白雲石)。

  最讓他不解的是,爐底出渣的孔沿竟有兩個。問到耿義,耿義說一個出渣,一個出鐵。又去問了耿成,陳成才知耿義所說的出鐵是什麽意思:鐵會化做汁水,從爐中淌出來。

  也就是耿成,但凡換個他能惹的起的,陳盛保準一口痰吐對方臉上。

  這是鐵,不是錫,也不是銅,既便加了助溶的石灰石,至多也就能煉到半軟的程度。

  反正他煉了半輩子鐵,見過煉到最軟的鐵,也不過像半乾的粟米飯,從未見過什麽鐵水……

  但也就是在心裡想想,陳盛不敢多嘴。耿義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

  將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又用了近一天時間。按照舊例,定於第二日日出時開爐。

  耿成沒時間來,就由耿義與陳盛主持祭神,還專程殺了一隻羊,用鮮血淋了爐口。

  而後耿義親自點火,開始暖爐,也就是預熱。

  用普通的黑木炭暖爐,最短需要兩天兩夜。用了耿成燒出的白炭之後,這個時間縮短了三分之一,大致是一晝夜又一天。

  鑒於耿成信心十足,氣定神閑的模樣,陳盛覺得,可能一天一夜就能暖好爐。

  有經驗的鐵匠大都用觸摸高爐外壁的辦法確定溫度,也有的工匠會用一些小技巧。比如陳盛就喜歡裝一兜菽豆(黃豆),一個一個的夾在出渣口外的磚縫裡。什麽時候將大豆煨熟,就說明能投礦粉了。

  反正時間還早,再者暖爐也沒什麽好看的,吃過午飯,陳盛在出渣口夾好了豆粒,就隨意找了個窩棚眯了起來。

  正半睡半醒,屬吏突然來叫他。

  “嗇夫……嗇夫?”

  陳盛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先看了看天色。

  太陽照著高爐,在東牆上映出一道細長的影子,表明已到了黃昏。

  這一覺竟足足睡了兩個時辰?

  陳盛伸了個懶腰:“要用晚食了?”

  “非也!”

  屬吏一臉恐懼,往爐下指了指,“耿都伯說是要投料……”

  陳盛的眼睛募地睜圓,定神一看,果然見有民夫在往廂車裡鏟著礦粉。料台上的絞車也已就緒,隨時都能投料入爐?

  扯什麽蛋?

  新爐若是預熱不夠,不僅僅是廢一爐炭、廢一爐礦粉的問題,而是會塌爐、炸爐。

  這可是會死人的?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陳盛“騰”的跳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的奔上料台。

  在這短短十幾步的功夫裡,他甚至已有了決斷:隻勸耿義一次,若是不聽,他立刻帶三位鐵官吏和二十個鐵匠離開高爐,能躲多遠是多遠。

  心中如此打算,陳盛跑的飛快。但將要踏上青磚砌成的步階,鼻間飄來一絲熟悉的香味,他猛的停下了腳步。

  香味若有若無,夾雜在略嫌刺鼻的炭煙中就更淡了。但陳盛聞了二十多年,絕不會聞錯。

  夾在磚縫裡的菽豆,竟然熟了?

  陳盛腳下像是生了根,不願挪動半步,脖子卻扭成了一百八十度,雙眼不住的在出渣口搜尋。

  青白的豆粒早已被煨的發黃,不但熟了,都快要焦了……

  像是木偶,陳盛機械的轉過身,一粒一粒的將豆子扣了下來。

  豆子很燙,但他猶自不覺,掂了幾粒扔進了口中。

  又脆又香……

  見了鬼了?

  天亮後才點火,到此時至多也就燒了六個時辰,爐竟然就暖好了?

  不說之前用黑炭、白炭時動輒一兩晝夜,竟比他預估一的一日一夜還要短了一半?

  “咕咚……”

  陳盛將嚼的稀碎的豆子吞下肚去,雙眼冒著精光,跟賊一樣的踏上料台。

  料台呈“入”字型,頂上有一丈方圓,兩側都是斜坡。靠近高爐的這一邊像是劈掉了一半的漏鬥,一道石槽斜斜抵至爐口。民夫將摻好的礦粉和煤粉,並灰石、白石、礬石粉等推上料台,整車整車的倒入料槽。

  “陳嗇夫來了?”

  耿義隨口打了聲招呼,又不疾不徐的指揮著民夫投料。

  看他不慌不忙,有條不紊,陳盛好奇的問道:“耿都伯以前就煉過鐵?”

  “隻煉過三五次,就在上上月……七兄(耿奮)剛燒出白炭,郎君說是要試試成色,就教我煉了幾爐。不過爐無這般大,只有一人高,三四尺方圓(直徑)。”

  “如此說來,耿都伯也是第一次用這焦煤煉鐵,又如何知道爐已暖好,可以入料的?”

  “喏!”

  耿義往爐口指了指,煙囪外的磚壁上霍然貼著兩塊肉干:“二郎說,何時肉脯被烤的裡外焦香,何時就能開煉了!”

  陳盛臉一黑,不知道如何吐槽。

  果然是世家子弟,連試爐溫的辦法都如此奢侈?

  “那敢問都伯,何時出鐵?”

  “可能需一晝夜吧?”

  耿義撓了撓後腦杓,“但郎君說只要爐不漏氣,只要不停的鼓風,至多煉一夜就可出鐵水……”

  陳盛嘴角的肉一抽,一句“不可能”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何曾想過,只需以往四分之一的時間,就能暖好新爐?

  但一夜出鐵著實有些駭人聽聞。要知鐵官府換了白炭後,暖好爐開煉後,也要兩日才能出渣,再兩日才能開爐(扒開高爐地基掏出塊練鐵)。

  受過了好幾次教訓,陳盛都不知是該信還是不該信,更不知道怎麽接話。

  憋了好久,他才悶聲說道:“陳某今夜就守在爐下,都伯若有吩咐,喚一聲就是!”

  他準備從現在起,眼都不帶眨的,一定要看清楚耿義是如何隻用一夜的時間, 就練出鐵的?

  別說好鐵,哪怕就是煉出一滬渣,他陳盛也認了。日後耿塞尉讓他朝東,他絕不朝西……

  陳盛魂不守舍的下了料台,屬吏端來了飯菜。他就像嚼蠟一樣的填進了肚子,都沒嘗出是什麽味。

  而後就守在高爐一旁的工棚裡,眼睛真就一眨都不眨……

  直到子時,耿成才抽空來了一趟。看到落滿了煤灰,跟個黑球一樣的陳盛,大為驚奇:“嗇夫為何成了這般模樣?”

  陳盛恍若未聞,跟個傻子一樣盯著如同稠粥一般流出高爐底部的爐渣。直到屬吏使勁捅了他一把,他才回過神來。

  看到耿成,陳盛如夢初醒,連滾帶爬了站了起來,又深深一揖:“塞尉驚才絕豔,能常人所不能,陳盛佩服!”

  只是見了一爐渣,竟就折服了?

  耿成很是高興,伸手虛扶,剛要客氣兩句,又見陳盛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信封:“此乃屬下家書,還要勞煩塞尉送到郡城。某已在信中叮囑,令拙荊與長子盡快遷來強陰……”

  耿成眉頭一皺,也沒有去接信封:“嗇夫何需如此?我之所以對民夫百般提防,皆因流民就如無根浮萍,了無牽掛,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又豈能與諸位相提並論?”

  陳盛哆嗦著嘴皮子,許久後又狠狠的一咬牙:“不瞞塞尉,犬子年近兩旬,卻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家傳技藝,再一無所長……”

  哈哈……原來並非是投名狀,而是要為兒子謀份前程?

  陳盛果然是聰明人,夠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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