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人的風雪似是沒有盡頭,一如腳下的路。
在各種因素影響之下,少年人前行的步伐,不由逐漸緩慢了下來,但每一次的前進滿是堅定。
覺察不對勁的他沒有慌亂,僅是依照前進的速度,默默計算著自己在路上花費的時間。
在發現己經超過了原本的估算,又靜靜走了一陣,閉著眼感受了一下地氣遍布,終是停下腳步。
拍落了身上的積雪,簡單整理儀表一番,提動內元,腳下再次一步行出。
落地瞬間,一道法印轉瞬即逝,伴隨著輕不可查的微響,眼前的景象已是有了極大的變化。
仔細追究起來,又好像沒有什麽變化。
風沒有停下,雪夜依然在眼前。
相比較先前似是沒有盡頭,將人吞沒在其中的景象,就像是微風細雨,不值一提。
除去見慣的景色,一塊巨石赫然出現在視線中,再走近數步,就看見黑石一角被人以小篆刻出的小字——萬年不熄千燈石。
此番情景,儼然向少年表示著,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雲相逢心下一定,也覺得輕松了許多,抬眸望了望周圍,覺察到兩道陌生又熟悉的氣息,口中朗聲道:
“晚輩仙英若凡·雲相逢,經由歐陽上智引薦,為找尋辦法救治吾友冷劍白狐而來訪,萬望照世明燈前輩能現身一見!”
挾裹著真元的話語宏大,直接蓋下了風雪,在一片天地回蕩,卻是未有在第一時間得到回應。
荒野寂靜之地,仿佛再無另外一人在此。
除了風聲、落雪聲,與綿長的呼吸聲外,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似乎是靜謐了許久。
雲相逢站在了原地,耐心等待了起來,仍由雪色落在身上,風似是刀子一般吹來。
抬眼看天,只有厚厚雲層佔據了視線,冰雪是過去的十幾年中很少見的天氣。
上一次看見落雪的那一年,貌似是初識素續緣大哥的事情。
往事浮現心頭,少年人又想到了如今身在異鄉,不禁微微恍神。
……
但很快,雲相逢就找回自己的思緒,將注意放在現下。
依照原本計劃的推算,還有些許時間,是他用來等待那位照世明燈前輩現身的部分。
若實在等不得,待到預估的時間一到,就算是沒有等到人,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當然,雲相逢本身不信歐陽上智特意讓來千燈石這一趟,是要耽誤自己的時間。
這世間,哪有人願意白費一番功夫來交惡於人的——如果,這個人在沒有得到足矣讓他作出這一番事的豐厚利益的話。
歐陽上智在背後是什麽謀算、什麽計劃倒不重要。
這種行為,不過是給了一個找到又一位‘熟人’的理由,這個機會利用若好了,雲相逢身邊就能多一個站在同一邊的人。
什麽歐陽上智的盟友,拿來吧你!
“照世明燈前輩!吾友冷劍白狐如今身中奇毒,晚輩仙英若凡·雲相逢,特來求醫治之法,望前輩感我一片赤誠之心,現身一見!”
眼見時間臨近,千燈石周圍的氣息主人卻沒有任何動靜,雲相逢面上顯出幾分焦急。
眼見少年人一撩下擺,就要屈膝於黑石面前,暗中觀察之人終於是按捺不住。
冰天雪地之間,只聽見一聲輕歎響起,一股無形之力吹拂而過,將他扶了起來。
乍然間,眼見面前的巨石煥發出萬丈光輝,
映照著風雪,漸漸除了這光輝什麽也看不見。 直面輝光的人,不禁眯起的雙眼,以衣袖暫且遮蔽前方,避開著刺目的光亮,倔強的想要看看其中藏著什麽。
光芒持續的時間不長,莫約幾個呼吸間,巨石突兀散發出來的光輝已然散去。
放下衣袖後,四周的景色未有什麽變化,卻是聽見一道渾厚嘯吟:
“難定紛紛甲子年,千魔蕩蕩白陽天;蒼天旨意著書命,諸子虔誠扶道顛;佛燈點亮華光現,一線生機救末年!”
雪夜之中,一點清亮的燈光出現在遠處。
燈光源頭靠近的速度似慢實快,不過幾個眨眼,雪花飄飛之間,便已顯出一道身影由遠而近。
一頭皓發垂肩,朱顏俊雅清逸,那一身雪色錦衣,站在風雪中幾乎難辨身形。
冰雪迷蒙之際,更顯出那一雙眼眸中的溫柔平和。
也是雲相逢印象中,未有任何改變的樣貌,無論是在如今,或是在後世都是一如既往的人。
他不免生出幾分親近,帶著不自覺的熟稔道:
“晚輩雲相逢,見過照世明燈前輩。”
“正是慈郎不差,但這一聲‘照世明燈前輩’實在是愧不敢當,須知當下武林炙手可熱的人物, 有你一名。”
事情與料想出了偏差,即使是不願意多想,也很難忽略話語其中的些許……疏離?!
聽見這一番話,雲相逢不禁抬眸一眼看向面前人。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他在本時空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時,似乎是不大收前輩待見?
事出突然,讓一貫是長輩中混得開的雲姓少年站在了原地,心中半是迷茫,半是無措。
愣怔了一瞬,才從恍惚生出的親近中冷靜下來,暗地嗤笑一聲自己混淆了定位。
不過,既然是想要讓這位前輩站在同一戰線,仍是要為自己解釋一句,而不是任由誤會繼續下去。
“照世明燈前輩過譽了,那些名聲不過是虛名,並不值得一提,若論資歷,雲某確實是後進小輩,自是要尊敬先輩。”
雖說不清楚這其中出現了什麽誤差,雲相逢卻不能任由自己的形象被敗壞。
況且在這段時間,他只是在救人,並沒有做出什麽壞事,怎麽能平白無故受這種委屈。
要麽是因為站在素還真那邊被誤解了,要麽就是歐陽上智用了什麽讓前輩心生厭惡了。
少年垂眸,任由心思轉動,最後將天平落在了歐陽上智一方——小本本上再給記一次仇。
是以,雲相逢在為自己解釋誤會時,毫不猶豫把歐陽上智賣了:
“晚輩此行,謹是為吾友冷劍白狐而來,之所以尋來千燈石,皆是歐陽上智截道,引我前來。
若是前輩因此被打擾,屬實是雲某的不是,但也並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