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我已命人去請本縣醫官。
事不宜遲,即刻出發。”
杜城:“既如此,我去整備下人手。”
張肅準備了一下需要帶的竹簡,到白壁鄉之後,還要按照竹簡上所記載的情況去視察具體情況。
據竹簡上記錄來看,鄉民感染的數量還並不是很多。
只有數十例……而已。
希望實際情況不要太嚴重才好,不然又是一樁令人頭疼的事情。
片刻之後,張肅派人去尋的醫官已經到了。
是個年逾半百的老翁,背著個藥箱,精神瞿爍,個頭不高。
二人相互見禮,張肅率先開口:“盧老,又要勞煩你去一趟白壁鄉了。”
那位被稱為“盧老”的老者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隨後,杜城點了百余人,雖然不多,但是也夠用了。
這些都是一身正氣的壯碩青年,也是有前去鎮壓邪祟的意思。
當然,這個時代的流行病跟邪祟也差不了太多,輕者備受煎熬,重者魂歸九泉。
十分恐怖,且難以控制。
隔離的手段在這個時代也已經出現了,且患者的餐具都不能與他人接觸。
眾人趕到白壁鄉時,已是到了傍晚。
太陽星逐漸隱沒在了西山之後,黑暗無聲降臨,仿佛在眾人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而白壁鄉的鄉老叫做王柳,早早收到了傳令兵的報信,此刻率鄉眾已是等候多時了。
此刻見張肅到來,忙拱手見禮:“張縣丞,杜縣尉。”
張肅與杜城亦各自回禮,張縣丞當即開口問詢:“王老,吾聽聞白壁鄉,所中毒言者甚眾?”
王柳先是一歎,這一歎卻叫張肅與杜城頓時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杜城眉頭一皺,年輕人的反應與心性霎時便展現出來。
當即上前一步:“王老,瞞報謊報病情者,律法難赦,莫要隱瞞,盡數講出便是了。”
王柳見此,淚花頓時湧了出來,囁嚅著:“白壁鄉,所中毒言者,已有數百之眾……”
張縣丞頓時神色大變,隻感覺天地都開始旋轉。
杜城也沒有想到情況竟已惡化到了如此境地,白壁鄉足有數萬人,數百人其實已經達到了很恐怖的一個數目。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人相互間的走動並不頻繁。
是以,傳播速度並不會很快。
這個數目增長,著實令二人大吃了一驚。
張縣丞當即追問:“今早遞來的信簡,不是只有數十麽?
怎麽短短時間內,增長如此迅速?”
王柳身為鄉老,是最先看到這些數據的,但不代表他能夠立刻將病情壓製下去。
他他看著張肅與杜城:“盡早遞出去的,是三日前的數目,今日得出的數目都被我帶來了。”
杜城也深知現在不是問罪的時候,果斷開口:“且打開看看,都是何地存在病情。”
王柳見此,心頭一松,身旁之人忙遞出了數道竹簡……
張肅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要知道這一道竹簡可就代表著一個地方的病情。
這麽看來,整個白壁鄉沒有遭殃的地方,豈不是只剩了十之二三?
這意味著……
其中潛藏的病者,只會更多!
沒想到,這場瘟疫來的竟如此迅疾!
張肅隻感覺眼前有些發黑,忙長吸了口氣,這才接過竹簡。
一旁的兵卒早已點燃了火把,
此時更是將火把湊到近前,給張肅照亮竹簡。 每一道竹片上,都記載著一個鄉民的詳細信息。
張肅一道竹簡一道竹簡的翻閱著,臉色愈發的難看。
其中有十數人竟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這種情況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古人將心尖脂肪叫“膏”,心臟和膈膜之間叫“肓”,而“膏肓”是藥力無法達到的地方。
是以,張肅的心也越發的沒底了,忙問一旁的盧老,曾經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盧老搖了搖頭:“蜀地雖多疾,大都有醫治之法,但傳播如此迅速的毒言之疾。
不瞞縣丞,我也是頭一回見到。”
張肅默歎,心知這次的情況怕是嚴重了。
但是此刻,勢如騎虎,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若是拖下去,勢必會造成不可控制的局面。
是以,張肅讓王柳帶路,連夜去查看防治情況。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目前的情況,若是傳到鹹陽,在場之人,一個好果子都吃不到。
杜城當即命身後的兵卒皆點燃火把,用來驅逐邪祟,為鄉民壯膽。
一眾兵卒正是年輕力壯的青年,個個精神頭十足。
在鄉民眼中,這些青年自是安全感十足,且不懼毒言的壯漢。
杜城也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面。
遠遠看去,宛如一道長長的火龍,緩緩的沿著蜿蜒的道路,進入白壁鄉。
他們看到在郊地裡有一些新建的房屋,王柳解釋其中居住的就是被隔離開來的鄉民。
只是,這毒言之疾,實令人頗感忌憚,就連張肅都猶豫了一下。
這才從身後兵卒的手中接過一柄火把,邁步走進了房屋之中。
進去時,只見屋內只是簡單的砌了一個爐灶,一名披頭散發的男子蜷縮在用草鋪就的簡易床鋪上。
整個屋內充斥著徹骨的寒意,爐火早已熄了不知多久。
張肅心知不對勁,忙平複了下心情,走到那名男子身旁。
伸手輕輕的推了一下,但入手的感覺,卻是那麽的僵硬,還有冰涼。
直到,他看到了男子項上的一塊不規則黑痣,目中閃過了一抹驚詫。
數息之後,他才緩緩開口:“此人……已逝。
速速拖去埋葬,不可久置!”
張肅的話語迅速傳出,鏗鏘有力。
面對如此嚴重的瘟疫,他深知不可優柔寡斷。
直到死去之人被抬了出去,張肅的目光一直沒有挪開。
人非草木,他也不忍見到這一幕。
甚至,不願用這種方式來控制瘟疫。
恐懼,蔓延在每個人的心中。
那是對瘟疫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緩步走到門外,張肅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柳。
後者更是一聲都不敢吭,眼觀鼻,鼻觀心。
“此人,是第幾個?”
王柳只聽耳畔雷聲乍起,頓時駭得心神俱顫!
“縣丞何出此言?
此人,午後還活得好好的……”
王柳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有底氣。
張肅狠狠咬牙:“王柳,此人我認得!
竹簡上為何沒有他?
你可知瞞報該當何罪?!!”
王柳頓時大驚失色,臉上寫滿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