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懷裡的一壇老酒,王景修心裡踏實了不少。
這百文一壇的老酒王景修也是勉強砍到了九十文,所以現在身上除了那一貫銅錢,還剩下六十文。
本來王景修想起吳信提醒他去尋幾本有著佔卜之法的書籍來著的,但是他又轉念一想,古代紙張的價格又是相當昂貴,以他目前的財力,估計是碰不得的。
況且,這有著佔卜之法的書籍,又不是爛大街的貨色,更別說還是有濫竽充數之流。若是買到些無用的佔卜之法,不僅害人還費錢。
此等吃錢不討好之事,王景修想想,還是作罷。便隻懷揣著一壇老酒和剩余的錢財回家去了。
……
古廟村
在回到家之前,王景修留了個心眼,並沒有直接回屋裡去。
畢竟懷裡藏著這麽個東西,買酒回來,家裡人既不太會喝也不舍得喝,定會被大哥二姐他們苛責一番。
而這還是小事,關鍵是讓他們發現了有這麽一壇酒之後,再想要把他弄走帶給吳信倒是有點難了。
於是,他先一步進了自家的雜物間裡,將酒藏進了一堆木板的下面。
正當王景修想要起身離去時,他又忽然憶起自己身上那多出來的十文錢,便一同將其藏匿在老酒的一旁。
做完這些之後,王景修才是拍拍手起身出了自家的雜物間。
這雜物間雖說是被稱作雜物間,但也是有著各種有點價值的東西跟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混雜在一起的。
像是什麽紅薯堆、碼放好的木柴、一些農具以及自家還剩有的一壇老酒——加上王景修買來的,這便是兩壇。
王景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便邁向了自家的大門。
“我回來了!”
王景修一邊大聲開口說道,一邊左顧右盼著進了家中。
只見王怡正端坐在木桌前,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果糖。
一看見王景修的身影,王怡蹦蹦跳跳地起身,頗為自豪地介紹起了她那桌上排兵布陣似的攤開的零碎。
“狗蛋哥,這些東西都是我一個個精挑細選挑出來的——我還讓老板給我多拿了兩個呢!”
說著,王怡又從懷中取出了十枚錢幣,補充道:“我這裡還剩了十文錢——主要是想到你們可能會想吃糖,就多買了點。”
王景修看著自家小妹那興高采烈的樣子,也是笑笑,沒去細看自家小妹到底買了些啥,旋即掃視著別無他人的房間,問道:
“大哥和二姐他們還沒回來嗎?”
“沒呢,我們今天找你找了大半天了,好多農活都耽擱了。”王怡一邊應道,一邊將手中的錢幣小心翼翼地堆好放在了桌上。
聞言,王景修有些尷尬地咳了幾下,看向窗外那輪落日半遮半掩地投下昏黃的光束,沒再說話,隻將懷中的銅錢取出,輕輕地放到王怡擺放好的果糖一旁。
“狗蛋哥,你拿一個嘗嘗吧,很好吃的!”王怡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桌上擺放著的那些個果糖,雖說早已垂涎三尺,但還是沒去動手。
“怎麽,你自己吃就好了,我對這些東西沒什麽興趣。”王景修轉過頭,看見自家小妹那副強忍著饞意的模樣,感覺有些好笑:
“你不會自己還沒先開開葷吧?”
聞言,王怡“嘶溜”一聲,把快要溢出的口水咽了回去,露出了幾分靦腆的神情,紅著臉小聲駁道:
“哪,哪有!我吃了,吃了一顆話梅!酸酸甜甜的,
可好吃了!” 見狀,王景修也不再多說什麽,低著頭在桌上那一列列的果糖之中仔細地挑選了起來。
最終,他相中了一塊黃桃做成的果脯,上面鋪著一層白霜,透出淡淡的橘黃之色,在夕陽的照映下,確是有幾分好看。
王景修拾起這果脯,送入嘴中,胡亂地嚼了嚼便一口咽下。
“怎麽樣?好吃嗎?”王怡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王景修,眼神之中滿是憧憬。
“嗯……還行吧。酸酸甜甜是真的,只是粘牙,我不喜歡吃。”王景修隨口評價了一句,“我的那份給你們分了算了,下次有肉的話記得多給我留點就行——我還是比較喜歡吃肉。”
“好——我就說嘛,酸酸甜甜的。”王怡此時也不再扭扭捏捏,而是急不可耐地朝著桌上某處徑直抓去。
……
次日辰時
王景修正在稻田之上揮汗如雨著,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道頗為熟悉的聲音。
“王狗蛋!”
王景修心裡咯噔一聲,隨後一臉無語地抓著手中一把的雜草直起了身子,轉過頭去。
果不其然——陳禾稻。
說起陳禾稻,王景修總能從這具身體所帶給他的回憶尋找出那許多令人操蛋的瞬間。
此人是王景修兒時的玩伴,若是要形容二者的關系的話,怕是可以用“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來草草概括。
當然,除卻陳禾稻,王景修的玩伴還有很多,但如果實在要讓王景修第一時間想起的,卻只有他了。
“你小子怎麽還活著啊?”王景修本還想好好措辭一下,卻沒想到這般問候竟是脫口而出,此時自己都是微微一驚。
“去你的!”陳禾稻聞言,非但沒有一絲忌諱般的惱怒,反而是笑罵道:“你這家夥都還活著,我怎麽可能死了?”
王景修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有點被這具身體自帶的回憶給影響了——因為這便是身體原主人與其最有可能的打招呼方式。
“怎麽?連這瘟疫都惡心你是嗎?”王景修口無遮攔地繼續說道,竟感覺自己有點歡快,似乎有點沉浸在這你一言我一句的互損之中。
“哼……倒是你這家夥,明明被瘟疫染上了,居然還能活下來。”
“哈!老天爺看我命格不凡,自然降恩於我。”王景修此時也是捏著雙手的雜草,叉起了腰。
二人互相盯了對方一陣子,旋即不約而同地走上前去給了對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你怎麽來這兒了?你難道不用除草?”王景修說著,松開了雙臂,與陳禾稻分開。
“出去趕個集而已,正好瞧見了你,所以順便過來打個招呼。 ”陳禾稻應道。
古廟村三大氏族也是有著各自清晰分明的領地界限的——王、陳、李三族,分別佔據著西、中、東三部分的土地。
王姓氏族所佔有的西邊,有著一條直通往縣城的土路,可謂佔盡地利。
處於正中的陳氏,擁有著村中三姓祠堂,可謂佔著人和。
至於東邊的李氏——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佔。
也正因為三族清晰分明的邊界線,所以對村中土地的分割管制也異常嚴格,各管各的地,互不相擾,除了邊界處的村民,其他人的田地是不會與異姓相壤的。
而王景修家卻在偏西北角處,背靠小山,與沿著溪流而建的土路隔的倒是有幾分遙遠,陳禾稻說是順路,但卻比走完貫穿村子東西的這段土路近不了多少。
“是嗎?你這順便可真是不夠順便的。”
王景修打趣一笑,卻是自己轉移了話題:“他們幾個還好嗎?我這一痊愈,忙得很,還沒來得及看望他們。”
聞言,陳禾稻眸中露出幾分哀傷,遲疑了一下才回道:“他……他們……只有李糠……他……”
王景修也是早有心理準備,歎了一氣:
“李糠他確實身子比較弱,沒抗過去的話,我也能猜出一二——唉……可惜了,他是我們當中長的最俊的一個了。以前還常常打趣他,日後一定是第一個被鬧洞房的人呢……”
“不是……”
陳禾稻似是鼓足了勇氣,終於向王景修緩緩道出了事實:
“只有李糠他活了下來,其他人都沒能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