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22點50分，來自墨西哥的主裁判吹響了全場比賽結束的哨聲。

　　這會兒國內已經快要天亮了。

　　法蘭西球場上，中國球迷們目光呆滯。

　　再沒有上場比賽時的精氣神。

　　計分板上的“4”和“0”，記錄著球迷們每一次心碎的過程。

　　球場上的國腳們或扶著膝蓋、或蹲在原地、或直接坐在地上。

　　球迷們想說些什麽。

　　但張了張嘴。

　　話到喉嚨處，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還能說什麽呢?

　　第78分鍾，范大將軍染紅離場。

　　他下場時，左腿還一瘸一瘸的。

　　馬明雨、宿茂真、申絲、曹限冬、李鉄、張摁華甚至是江今，都各吃到了一張黃牌。

　　累積兩張黃牌的李鉄，也和范大將軍一樣無法參加第三場小組賽。

　　從比賽第70分鍾開始，就不斷有國腳抽筋兒倒地。

　　踢成這樣了還是踢不過，還能說什麽呢?

　　“都起來，起來！”眼眶通紅的遲上賓在場邊怒斥著國腳。

　　“瞅瞅你們的德行！”

　　“像什麽樣子?”

　　“還不趕快站隊感謝球迷?”

　　范大將軍這會兒也從替補席上走了出來。

　　將那些把頭埋在懷裡的國腳們一一從地上拉起。

　　“老馬，你都是老將了，流那麽多馬尿幹什麽?”

　　“還有你，黑子，你也快給我起來！”

　　“看看人家李鉄，到現在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別讓這幫臭小子看輕了咱們！”

　　在范大將軍和金遲二人的催促下，11名國腳肩並著肩，在場邊站成一排。

　　“鞠躬！”范大將軍大吼一聲。

　　唰！

　　隊員們整齊劃一地彎下了90度的腰。

　　“鞠躬！”

　　轉了個面，范大將軍再次大喊。

　　“鞠躬！”

　　第三次深躬，彭衛國腳下一個踉蹌，然後直接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與乾嘔。

　　彭衛國去年才做了手術。

　　今天這場比賽，他硬是拚夠了90分鍾。

　　要是平常，就算跑得超出極限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

　　更多的是，複雜的心情在胸口雜糅成一團，讓他喘不過氣來。

　　“嗚嗚，我...嘔...我，我對不住...嘔~~嘔！！”

　　“老彭，像什麽樣子?趕快給我起來！”范大將軍生氣地催促。

　　徐紅則蹲下來，抹前胸撫後背的，讓彭衛國先嘔個痛快。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輸球麽?”范大將軍輕嗤一聲。

　　“大不了四年後再來！”

　　“TMD，老子就不信了！”

　　在徐紅的攙扶下，彭衛國終於站起身。

　　眾人集體轉向最後看台，肅立。

　　“鞠躬！！！”

　　范大將軍一聲大吼，國腳們再次將脊梁壓彎。

　　看台上的球迷們早已熱淚盈眶。

　　不少女球迷都捂住嘴，把頭別了過去。

　　望著面前一排彎腰鞠躬的國腳，羅西將頭上的牛仔帽摘下來，然後狠狠扔在地上。

　　“唰！”

　　手中大旗一揮，然後放聲喊道:“中國隊，加油！中國隊，加油！！！”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片看台的老爺們也都不顧臉上的熱淚。

　　擂鼓的擂鼓，敲鑼的敲鑼，惹得旁邊的法國球迷側目連連。

　　“好樣的，你們是好樣的！”有球迷大聲吼了起來。

　　“別灰心，別難過，大不了四年後再來！”

　　“我們永遠支持你！永遠支持你！”

　　黃見翔低沉的聲音，這會兒也在麥克風中響起。

　　“人生當中，成功只是一時的，失敗卻是主旋律。”

　　“但是如何面對失敗，卻把人分成了不同的樣子。”

　　“有的人會被失敗擊垮，有的人能夠不斷地爬起來繼續向前。”

　　“我想真正的成熟，並不是追求完美，而是直面自己的缺憾，這才是生活的本質。”

　　“認清楚生活的真相，並且仍舊熱愛它！”

　　“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就像屏幕中，這些在失敗後依舊為國腳們加油的球迷一樣。”

　　“讓我們把最後的掌聲，獻給這些依舊熱愛中國足球的球迷。”

　　“我是黃見翔，法蘭西聖西尼為您報道。”

　　與此同時，那些熬到半夜，守在電視機前和收音機前的球迷，也都是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更有甚者，直接把臉埋在枕頭裡，嗚嗚地啜泣著。

　　雖然大家都已料到了這個結果。

　　但當這個結果真正出現時，還是有一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球場邊，曾政望著看台上這群將自己整個人都塗成紅色的球迷，也忍不住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

　　不同於後世那些網絡噴子。

　　這些可是真真正正的鐵杆球迷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看著同樣哭成淚人的張曉瑞，曾政上前就是一腳。

　　“你哭個啥?”

　　“你今年才多大?”

　　“給我把眼淚憋回去，下屆世界杯，你TM就是主力，知道麽?”

　　張曉瑞恨恨吸了吸鼻子，然後斷斷續續地說道:“曾、曾頭兒。”

　　“我、我不明白。”

　　“不明白啥?”曾政沒好氣兒地問道。

　　“為、為什麽你、你那麽有本事。”

　　“這、這場比賽好幾次都、都料到了結果，但、但你卻就坐在那看著。”

　　“你不是助教嗎?英語又、又說得那麽好。”

　　“去和霍頓教練說啊！”

　　“但凡他采用你一個建議，咱、咱也不能踢成這樣。”

　　面對自己得意弟子的質問。

　　曾政第一次有口難言。

　　該怎麽和他解釋?

　　解釋說自己這助教就是大人物們的“交易品”?

　　一個有名無實的名頭?

　　這話他沒辦法向張曉瑞說，也永遠說不出口。

　　或許有一天，他退役了， 也打算成為一名教練。

　　就能體會到今天自己的處境和心情了。

　　不止是張曉瑞，韓滔也默默站在一旁，用行動支持著張曉瑞。

　　一旁的孫技海歎了口氣，走上前拉住張曉瑞的胳膊。

　　“張曉瑞，曾教練肯定有他的難處，你別說了。”

　　孫技海不同於健力寶這些“乖寶寶”。

　　他可是實打實地從大連隊摸爬滾打到現在的，社會閱歷超出同齡人一大塊。

　　“有什麽難處?”

　　“難處再大，能和去年踢沙特那場大嗎?”

　　“那會兒曾頭兒多威風啊！”

　　“隨便指點幾下，咱們就輕松贏沙特了。”

　　“回到主場後，科威特又被咱踢進那麽多球。”

　　“我就不懂了，為什麽曾頭兒這麽大本事，不讓他繼續帶隊。”

　　“偏偏用什麽洋人老外?”

　　“那老外帶的就好嗎?當年施拉普納不啥也沒弄出來?”

　　說到最後，張曉瑞越說越大聲，甚至連一旁的助教團也都連連側目。

　　曾政眉頭一皺，上前給了張曉瑞一耳光。

　　“你以後少說話。”

　　“不該說的別TM亂說！”

　　“什麽都不懂，瞎**嚷什麽啊?”

　　這一巴掌直接給張曉瑞扇懵逼了。

　　他只是想把自己心裡話都說出來罷了。

　　哪裡做錯了?

　　看著面前暴怒的曾政，張曉瑞抿著嘴，一把撈起地上的球迷，跑進了球員通道。

　　“嗚嗚，曾頭兒，我晚上再也不要夢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