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現在一切道理貞德都不想明白。
從那個廢墟中爬出來,貞德腦子裡只有一件事:活著。因為只有活下去才能真正做一些什麽事。
耗費了點時間和氣力埋葬了母親,同時也埋葬了過去的自己。
貞德帶上了她能看見的一切,帶走了所有對活著有幫助的東西。吃剩的黑麵包,能裝水的瓦罐,在裝夠了一個破袋子後朝林子裡走去。
在大人的嚇人故事裡,那裡住著最可怕的噴火惡魔,會誘騙人的靈魂讓他們墮入地獄,所有人都有去無回。
那是往日裡貞德最害怕的禁地之一,另一個是水井,因為她已經親眼見識過水井吞噬自己一個朋友了。
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而這條性命做為一個脆弱的女孩子,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幾天就會暴屍荒野了。
要是運氣好點,指不定還能有哪家撿她去做童養媳,過著家奴一般的生活苟且偷生,但那不是貞德想要的活著。
人遲早要死,但應該可以自己挑選一個死法,最少也要死得有價值。
貞德打算賭一把,她想去尋找那個惡魔和它做一筆交易,不管是自己的肉體還是靈魂總之什麽都可以。
而她想要換取的只有一樣:力量。
足夠讓自己復仇的力量,最起碼她要帶著那幫潰兵一起墮入地獄,他們不應該繼續活在世上危害人間。
穿著明顯大自己一個鞋號的長靴在泥潭裡掙扎,在大雨中顫抖的縮在岩石下等著老天爺平靜下來。
身上連件禦寒的衣物都沒有,嘴裡啃著能砸死人的黑麵包,天為被地為席。
在幽暗的叢林裡不辨天時,貞德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只知道往更深處的地方走,那個所謂的惡魔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也不知道是第幾天,貞德隻記得那會自己已經徹底迷路,泡在水袋裡的黑麵包也吃完了。
在那個快要撐不住的時候,貞德終於抵達了傳說中有著惡魔的山洞。
不是貞德懂行還是什麽的,想象中猶如地獄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就是單純在一個山洞口看見了一個木牌子,上面寫著“惡魔在此”。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滑稽可笑,猶如小孩子最拿手的惡作劇,但也正是這個惡作劇支撐著貞德最後努力到達了這裡。
不管是不是惡作劇,但那未曾見面的惡魔已經是貞德心裡唯一的安慰了。
“或許惡魔就喜歡看人們努力之後覺得一切很荒誕的樣子。”
就像自欺欺人那樣,貞德撕下了自己的衣服做了根簡陋的火把,抱著最後的希望踏進了這個洞穴。
“然後呢,接下來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真的有惡魔?”
藤丸立香和瑪修已經被這個故事牢牢的吸引了,當貞德停下喝口水時便立刻著急的追問了起來。
“然後?”
貞德把水袋封好塞回腰間,張開雙臂笑著道:“然後我還活著在你們面前跟你們講這個故事。”
傳說中的惡魔根本就沒有看見,只有一條趴在洞穴深處裡鼾聲如雷的紅龍。
那是貞德那時候見過最完美的生物,野蠻和優雅並存在於同一頭巨獸身上,金幣組成的海洋裡隨處可見各種屍骨。
現在看來就像瘋了一樣,貞德在那時做了最不令自己後悔的決定,她喚醒了那條龍。
貞德只是猶豫了一兩秒便跪在地上,口中叨念著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讚美詞,
甚至就連禱告詞都拿來用了,只要把主改成了龍就行。 就像是上帝的報復,貞德只是剛喚醒克勞德切爾便因為饑餓和疾病而昏倒在地上發起了高燒。
但後來用克勞德切爾的話來說,那會自己就像是個自娛自樂的小醜。
因為克勞德切爾是被自己的台詞吵醒的,那會貞德說了些什麽都根本沒心思去聽。
要不是看到貞德跪在地上,克勞德切爾早就當貞德是那些貪婪的冒險者,一爪子就上去了。
本來作為打擾巨龍沉眠的代價,克勞德切爾能給貞德應該只會有死亡。
但貞德當時那副可憐的模樣正好戳中了克勞德切爾的好奇心,他想要搞清楚是什麽給了貞德喚醒一條巨龍的勇氣。
直覺告訴克勞德切爾,貞德的故事可能會讓自己感到有趣,為自己接下來的長眠增添一點色彩。
而想要了解到這個故事的前提是把貞德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這對一條紅龍來說輕而易舉。
只是饑餓和急病而已,一點煉金藥水交換一個可能會不錯的故事,在紅龍眼裡這是一個等價的交換。
當貞德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的面前擺著一桌盛宴和一個沙漏,而自己正手持刀叉坐在餐桌前。
還沒等貞德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克勞德切爾龐大的身軀便再次出現在貞德眼前告訴其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自己真的找到了傳說中的惡魔,雖然這個惡魔是一頭紅龍,但他既然救了自己,就說明還有的談。
沙漏被倒過來,克勞德切爾的聲音打斷了貞德紛亂的思緒。
“你現在可以盡情享用這裡的美食了,但當沙子流盡後,我需要聽到一個故事,一個有關於你的故事。”
克勞德切爾沒說一旦貞德給不出故事會發生什麽?但從那不懷好意的笑容來看,想必也不是什麽好事?
那是貞德吃過最難受的一頓飯。要是有選擇,她寧可抱著黑麵包去啃,最少那樣能安心。
縱使面前擺著無數從未見過的美味,但當看到那個沙漏的時候,即使是再美味的烤肉在嘴裡也味如嚼蠟。
惘然間,貞德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嘴裡吃的不是什麽美食,而是自己的生命。
而這也不是錯覺,當沙漏裡最後的沙子落下時,眼前的一切美好伴隨著紅龍的深呼吸而灰飛煙滅。
要不是肚子裡的飽腹感告訴貞德吃下去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剛才的那一切就如同海市蜃樓般一樣虛幻。
“時候到了,有請。”
觀眾已經就位,接下來就是貞德決定自己生死的表演。
簡單的語言成功描繪出一個悲慘的家庭,若是在街邊乞討一定能要到幾枚婦人的同情與施舍錢。
但很遺憾,這個故事讓克勞德切爾失望了,開始覺得這是一筆虧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