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子勝的十分輕松,在埃蘭群山腳下他又遇到了蔓延流淌的水流,火焰與風暴都在這裡駐足,對水流本能的恐懼讓他停下了腳步。渡鴉見到他蹲下對著遊魚說著什麽,但看上去依舊沒有什麽收獲,他揮手將尚有余溫的灰燼填到了河中,附近的水被煮沸了,遊魚四處逃竄,而大地之子終於有了過河的橋梁。
大地之子走過溪流就進入了山中,到了渡鴉與笑鶇無法看到的地方,但在那之前,沙魯爾已經砸到了他的頭上,他聽得懂跟著自己最長時間的武器的話語,知道它在阻止自己,說著類似於“阿扎格不是你孤身一人能夠打敗的敵人。”之類的話,但不等大地之子反駁,他的長弓與佩劍便鏗鏘的怒吼起來,顯然是相信它們的主人戰無不勝。
大地之子自然也有這樣的自信,“一個手下敗將罷了,你就是太喜歡操心人。”沙魯爾本是大地之子的母親燧石親手打造,送到他身邊照顧他的,比起一件武器更像是一個隨從,故而大地之子比起其他兵器對它更為恭敬,時常聽取它的意見,但輕易就碾碎了先頭部隊的他完全不將眼前的敵人放在眼裡,自然連沙魯爾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沙魯爾急的繞在了大地之子的手腕上全力下墜,試圖通過自身的重量拖慢他的腳步,卻被他以引以為傲的氣力生生掰開握在了手中,環視一圈後或許是找到了渡鴉與笑鶇的藏身之處,也可能只是看那裡是個相對安全的區域,運起周身的肌肉盡力一擲,它便又落到了渡鴉與笑鶇的腳邊,他們不約而同的嚇了一跳,再抬頭時,大地之子已經不見了人影。
“想來他是去找那個什麽阿扎格決鬥了。”渡鴉彎腰撿起沙魯爾,卻被它掙脫了,躲在石頭的陰影中像是在賭氣。渡鴉聳聳肩,他看得出來沙魯爾對此事感到不安,但他對未來的司辰上校有著絕對的信心,只是他方才見那溪流中流淌著屬於浪潮的色彩,作為原主來說這太過熟悉,以至於混入絲絲縷縷都能認出,何況是如此鮮豔?
“難道對面有浪潮的人?”渡鴉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笑鶇,她正取下方才那塊畫布小心收藏,聽他這麽說,連新的畫布都來不及掛上就扶著畫架笑完了腰,一不小心畫架被推到了一處凹陷處倒塌,害她一個踉蹌還是渡鴉扶住了她,“我說你啊。”笑鶇重新支起了畫架,仍舊帶著大笑後的喘氣說,“你作為浪潮的長生者都不知道,還來問我嗎?”
“咳,也是。”渡鴉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自己至今尚未適應自己作為浪潮的長生者的身份,而且在原主的記憶中,也幾乎沒有與浪潮相關的事,恐怕自己現在見了自己的同事上司都只能點頭之交叫不出名字,看來為了避免露餡,有時間該回去浪潮的聚落一趟了。
從原主的記憶中,渡鴉知道那裡叫墨薩拿,在遊戲文本中也有提到,整體氣氛可是讓自己生理不適,但偏偏作為那裡出身的長生者很難說自己沒有參與過此事,因此連自己的記憶都隱藏了。證據是,自己現在想起那裡可能的場景,雖然眼前浮現不出畫面,但卻忍不住口舌生津,這樣的條件反射讓渡鴉不寒而栗,忙看向遠方迫使自己忘記這件事。
極目遠眺使渡鴉多多少少看清了大地之子的現狀,出乎意料的他現在極其狼狽,他攜帶的諸多刀劍對阿扎格毫無用處,只能瑟瑟發抖的躲到他的身後,縱然他的身型靈活,但在像擀麵杖一樣貼著地面橫掃的阿扎格面前毫無用處,而當他被纏繞並離開大地時,
他的氣力也像是一下消失了,連正在愈合的傷口都流血不止,使他更加衰弱。 渡鴉看不清大地之子的神情,但想必他現在一定大為震驚,但作為身經百戰的戰士,他仍舊很快反應過來,用一根堅韌的長矛撐開了一些,像飛鳥一樣逃竄退卻了,隻留下阿扎格挑釁似的將他的長矛反覆彎折,使它發出痛苦的尖叫,最終徹底折斷,被棄置在花崗岩組成的防禦工事前,方才正是多虧了他們消耗了大地之子的熱力,阿扎格才得以獲勝。
看清了這些的渡鴉第一時間靠著羽翼鬥篷像飛行似的到了埃蘭山的入口,接住了因為過度失血而站立不穩的大地之子,由於未能及時的愈合,他的滾燙如岩漿的血液在空氣中冷卻成痂,與像大地一樣正在合攏的血肉互相擠壓,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痛苦,使得剛剛一場大戰的汗水與難以抑製的淚珠混在一起,自他大理石般光滑的皮膚上滴落。
“阿扎格是故意的。”沙魯爾僅僅比渡鴉晚一些到了現場,圍著大地之子團團轉,而笑鶇則動作慢得多,施施然收起了畫板重新背上才姍姍來遲,但她確實比在場的所有人更見多識廣,“看上去他找到了你的弱點,但轉輪想必可以治愈它。”
“這次只是準備不足,小看了他這些年的進步,但你既然能夠戰勝阿扎格一次,第二次也是易如反掌。”渡鴉見大地之子並不言語,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發呆,知道他是受到了打擊,出言安慰,誰知他聽到這話更加哽咽,“阿扎格並不比當年更強,他說的對,是我衰弱了。”
“阿扎格和你說什麽了?”渡鴉皺起了眉頭,在大地之子將傷疤展示給他看時,他就發現了其中若有若無的翠綠色,是與轉輪相關?他盡力抑製住了好奇,此時若是提問這種事他就是情商喂了浪潮,“它不宣而戰,詭計多端,不管說什麽都不能信的,你是燧石與轉輪的孩子,他們怎麽會棄你於不顧?”
大地之子沉默了,渡鴉不知道的是,他能夠看穿謊言,自然知道阿扎格所說即是他所想,而且自己的感受是不會錯的,在幾十年前,他攔下那塊巨石絕對是毫不費力的。渡鴉見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無奈之余對著笑鶇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也說點什麽,笑鶇也不推辭,大力拍了拍大地之子的背,隨後被大理石般的硬度砸痛了手,倒吸了一口涼氣。
笑鶇並不自願舍己為人的滑稽表演把大地之子逗樂了,渡鴉也跟著笑了起來,但看到笑鶇反應不太積極趕忙訕訕的扭頭假裝看起了風景。笑鶇見狀哼了一聲,對大地之子說道,“你在這裡暗自傷神也沒什麽用,不如早些去求求你父親轉輪,他或許現在正在生你的氣,但他往日如此愛護你,你們父子哪有隔夜的仇?”
這句不知真心假意的話點撥了大地之子,他抿唇點了點頭,向笑鶇道謝後以比方才逃離阿扎格更快的速度向轉輪的神殿奔去,連差點撞到渡鴉都不顧了,隻留下沙魯爾只能費力的拖拉著自己的身體滾動著想要跟上他,好在很快渡鴉就成了它的順風車,無奈的被它纏住沒有辦法,隻得帶它一同前往神殿。
但此番糾纏確實費了不少功夫,等渡鴉與笑鶇趕到時,轉輪的綠意已經褪去,隻留下剛剛生發出的幼芽迷茫的探著頭,大地之子蜷縮在神殿的角落啜泣,笑鶇悄悄說,“他現在看上去就像受驚的鴿子。”但還未說完整就被渡鴉拉到一邊製止了,但即使如此她也不習慣說安慰的話, 只能退到神殿門口看渡鴉的發揮。
但即使是自稱通曉人心,前世還學過心理學的渡鴉如今也撬不開他的嘴,大地之子只是看著自己的佩劍落淚搖頭,不肯說半個字,而當他的手指不慎觸碰到仍未愈合的黑色痂塊時,疼痛讓他忍不住渾身僵硬了一下,視線轉向此處,凝視半晌後,眼淚才慢慢止住,瞳孔中透出的輝光閃閃爍爍,想必是在思考著什麽。
渡鴉見他情緒平複,也是松了口氣,開口正要勸說,忽然見他在手指在那把削鐵如泥的佩劍敲了敲,猛然剜去了早已凝結的黑色傷疤,讓它帶著滾燙的血肉落在地上,將神殿的地面烤的開裂,最終在大地上形成了一個同樣的疤痕,而大地之子自己的傷口依舊像往常那樣肉眼可見的生出血肉,很快便了無痕跡,仿佛他將自己的傷口轉移給了大地一樣。
“成了。”與方才疼痛難忍的神情不同,大地之子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將佩劍重新放回腰間,他支撐著地面站立起來,即使是知道他未來做出過更大犧牲的渡鴉也被他的果決震驚而愣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出了神殿,以往常的笑臉安撫了笑鶇和沙魯爾,再次孤身一人走向了戰場。
等渡鴉反應過來,已經看不到大地之子的影子了,他急的正要追上他,卻被他剛剛拋棄的傷疤絆了一個踉蹌,轉頭髮現包裹著它的顏色早已不是若隱若現,而是被仿佛橄欖油的綠色化開,狂暴亂竄卻無能為力的青翠包裹。渡鴉的視線被吸引了,他已經決定要在自己的藏品中增加這個大地的創痂,為此他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