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歸終之殤(十三) 第138章 歸終之殤(十三)

“凡我離民，眾志成城！”

這是絕響，生命的絕響。

歸終看著那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逝去，急的雙眼通紅。

可是螭神也不是吃素的，祂也不追求什麽短時間內解決對手，就是硬拖著歸終不讓祂離開。

“碧波滄海，聽我號令。”

一聲令下，水波洶湧，一股又一股水流從大地之中湧出，又匯聚成河流。

螭神漂浮在這河流之上，祂就是水元素的主宰，駕馭著不知多少裡的水流，幻化出千萬的純水生靈。

這些純水生靈也不直接攻擊，祂們封堵了四周的所有道路，將所有的一切都吞入胃中，就連一絲灰塵都不允許飛過。

“塵沙席卷！”

萬裡黑沙遮天蔽日，遮蔽了群山的目光，但一切都是做徒勞之功。

祂只能勉力維持一個平局，而隨著祂的子民逝去，勝利的天平漸漸向著螭神移動。

“該結束了。”

感應到自己的眷屬已經瀕臨歸離集的主城區，螭神也覺得差不多到收尾的時候了。

到時候解決了這最大的敵手，祂就可以登臨那個位置，享受著世間的一切榮華富貴。

悠哉的螭神瞬間正色起來，祂看向對面越來越無力的歸終，點點碧藍色的光芒從身下的河流中湧出，匯聚到祂山一般大的利爪之上。

祂橫空一擊，巨大的虎爪劃出了五道撕裂天空的碧藍氣痕。

這還沒有完，祂那無角的龍首微張，將大地之上的水流全部吞入腹中，大嘴一張就是一道河流從天上洶湧而出。

這洶湧的潮流撕裂了無盡的風沙，直抵風沙之中的歸終。

摩拉克斯站在淥華池上，望向遠方塵沙與水流糾纏的戰場，看的睚眥欲裂，恨不得馬上就要抽身回防。

祂帶領著一眾精銳出發討伐青神，路還沒有走一半，就在淥華池附近遇到了埋伏，瞬間就損失了不少人，連仙人都隕落了兩位。

但好在接下來形勢迅速扭轉，摩拉克斯和若陀龍王聯手，遠不是互相猜忌的青神、獸神聯盟可以應付的。

雙神一死一逃，摩拉克斯才有時間追究自己力量下跌的原因。

青神詐傷，把整個歸離集的戰力全部引了出來，然後螭神偷襲歸離集，殺害祂們的子民。

‘歸終，等我。’

意識到事情不對，摩拉克斯二話不說，駕起金光就向遠處遁去。

“塵神大人?”

在血液中洗了一遍的路鳴澤，呆愣的看著墜落的塵神，那個領導了歸離集上千年的偉大魔神，一起並肩作戰了數百年的戰友，此時似乎已經隕落。

不說他不敢信，那些奮勇殺敵的將士們也全部愣在原地，在這一刻，他們仿佛喪失了主心骨。

沒有了魔神，沒有了神明，他們又有什麽樣的力量來對抗這樣恐怖的魔獸。

“敗了，我們徹底敗了，歸離集完了。”

有將士放下了手中的劍，任憑魔獸的鐵蹄從自己身上跨過，將泥土染成了血紅色。

也有將士雙目充血，瘋狂的只有一個意志，那就是以利劍為牙，堅甲為胃，瘋狂飽飲螭虎的金血。

“凡我離民，”

路鳴澤拔出了墨劍，月牙般的劍塵狠狠刺入螭虎的皮膚之上，螭虎疼的胡亂搖擺，瞬間就地動山搖。

“眾志成城！”

明黃色的光芒大亮，

純粹的岩元素聚集成的巨龍憑空出現，它龍首一合，就把螭虎的一條腿撕裂了大半。 如此極富衝擊力的一幕，瞬間點燃了所有將士們的心。

“眾志成城！”

呐喊著，揮砍著，他們在用自己的生命鑄就一道堅固的長城。

這長城是血肉的，是移動的，但凡哪裡有決堤的可能，就有人提著武器衝上來。

螭虎極為不耐煩的應對這些螻蟻般的人，沒有誰喜歡有東西在自己的身上撓癢癢。

更別提有一隻被撕裂了大腿的螭虎，它已經出離的憤怒，地下暗河中的水流響應著它的怒火。

水流噴發，衝走了不少人，接著又四散奔流，將血肉長城給淹沒在河水之中。

“爾敢！”

來不得休息，哪怕是那一招已經用盡了全身力量，他也必須再次提劍衝上去。

但無法造成多大傷害的他，與這些凡人又有什麽差距呢?頂多只不過是刺入的皮毛深一點。

應對著這些煩人的蟲子，螭虎一路掀起無盡洪水，遵從著他們神靈的指引，將這片土地歸於永恆的水域之中。

整片戰場上能造成傷害的人員，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而能對抗螭虎的移霄導天真君，卻只能投鼠忌器，因為他擅長的是雷元素力量。

藍色的鹿在天空中焦急的彷徨，卻又不能發動攻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居民們被洪水淹沒。

“移霄導天真君，勞請你速速回到歸離集進行人員疏散。”

路鳴澤望見了遠方更大的洪水，那不是螭虎從地下暗河中引出來的水流，那是北方水域之國中流淌的河水。

螭神戰勝了塵神，此時終於要過來對歸離集的人民進行審判。

“你們的神已經消亡，現在投降，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螭神一到來，就把目光投向了領頭的路鳴澤和移霄導天真君，還有那些奮力反抗的將士。

凡人們的信仰祂不在乎，但這些強大存在的信仰，祂還是可以接受的。

“做夢！”

路鳴澤黃金色的瞳孔中有著不屈，提著墨劍就直衝向天上的魔神。

他不懂得什麽是敬畏，他只知道那些跟他曾經歡聲笑語的人們，此時全部淹沒在了濤濤洪水之中。

而罪魁禍首，就是天上這位得意的魔神。

“凡人，就是不懂得什麽叫做可畏。”

螭神沒有動，反而是另一邊的螭虎回轉了頭顱，對著路鳴澤就是一道水元素吐息。

那吐息如同河流一樣，直接將路鳴澤從天上刷了下來，生死不知。

“伱呢?算了，我現在也不想要了。”

螭神直接把目光從移霄導天真君身上移開，看向那從群山之中流淌而出的水流，這水流在以極快的速度逼近歸離原。

而祂不在乎的移霄，自然有螭虎岀手。

漫天的水流逼的流移霄只能快速遁離這塊區，向著西邊摩拉克斯的方向疾奔。

“哈哈哈，我才是贏家，什麽摩拉克斯，什麽歸終，只不過一些暫時得意的家夥，而笑到最後的只有我螭神。”

一座又一座村子，一塊又一塊土地，洶湧的河水淹沒了所有的文明，唯獨留下了淒慘的哀嚎。

螭神駕馭著這水流，飛快的逼近歸離集，不，水流已經碰到了歸離集的城腳。

…

“結束了嗎?”

躲藏在群山核心中的歸終，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在最後關頭，祂神不知鬼不覺的融入了群山之中，這才沒有徹底歸寂，但相差也不甚多遠。

“不，我不能就這麽認輸。”

回想起了最初的盟約，那是祂第一次看見摩拉克斯，當時的雙方還是互不交接的兩個部落。

祂知道祂們的命運，就如同祂們的誕生一般，可是祂想反抗，為什麽就不可以眾多魔神共同的存活下來。

祂提出了契約，遷兩部落的人民組成歸離集，又邀請不遠處的灶神馬克修斯，似乎一切都在向祂想要的方向發展。

但誰又能違抗那天上的存在，之後祂就連連受到挫折，一個又一個魔神拒絕了祂的盟約，並嘲笑祂們終有一天會分離。

可惜祂們看不到分離的那一天，並不是因為祂們反目成仇，而是被人趁虛而入。

“我還有我的子民！”

歸終睜開了眼睛，祂看著自己已經化為了石頭的半個身體。

還好，還有機會。

歸終的目光穿過岩石，穿過空間，順著水流，祂看到了祂那些在洪水之中喪生的子民。

祂聽到了祂的將士們高呼著“今我離民，眾志成城！”

眼淚忍不住的從眼眶中流出，祂感覺自己上千年來的付出並不是白費的，歸離集，這個自己的孩子是那麽的可愛。

“今我離民，摩拉克斯，剩下的一切都交給你了。”

歸終微微呢喃一聲，那淚花之下是破涕為笑，一道絕美的笑容，就像最清淨美麗的琉璃百合。

歸終心中下了一個決定，祂要進行獻祭，祂要以魔神的位格獻祭天地，用自己的死亡換來恐怖的力量。

就像那位夢神，明知自己必死，那就直接把自己獻祭，將自己的整個領土還有子民們全部拖入永恆的夢境之中，完成現實與夢境的轉換。

“來吧，萬物之間的塵土，天地之間的岩元素，聆聽我的呼喚，我以我的性命與你們進行交換。”

一顆又一顆沙礫從這位魔神身上漂浮起來，帶動著群山之間的塵土飛揚。

祂的血、祂的肉、祂的骨，祂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塵土，帶動起群山之間的泥土飛舞，掀起了真正的遮蔽天地的沙塵。

整個群山瞬間化為了沙漠，又組成了岩牆，將從北邊流淌過來的河流遏製。

萬物歸於塵土，祂即是終焉。

狂暴的沙塵湧過斷流的河水，將這些死亡的河水卷起，露出了底下淹沒的人群。

沙塵又將這些人包裹，帶到了附近的高地。

一路飄蕩，一路救人。

這沙塵終於追上了螭神和祂的兩個眷屬。

一瞬間，那大腿被劃了大半的螭虎，風沙一刮，整條傷腿只剩下了骨頭。

再一刮，骨頭也融入了風沙之中，其祂部位的血肉也在寸寸瓦解。

而處於最中心的螭神，這個時候也終於慌了，祂不明白為什麽塵神沒有死，明明自己已經用出了所有的看家本領。

不明白祂本可以假死逃亡，為什麽要獻祭自己的生命去庇護這些平民。

一位有著大量信徒的魔神死亡，螭神也不敢攖其鋒芒。

祂喚來水流包裹全身，朝著風沙較薄弱的點位衝鋒。

一刮又一刮，吹散了保護祂的水元素護盾，吹落了祂堅硬的鱗片，吹掉了祂罪惡的血肉。

螭神這次是真正的重傷而歸，全身上下坑坑窪窪不知幾千處，沒有個幾十年，別想把身上的肉長回來。

而祂那兩隻為祂作惡的眷屬，也永遠的留在了這片土地之上。

沙塵之中，歸終的靈欣慰的看著這片漸漸平息下來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

無數的百姓跪伏在地，朝著天上那遮天蔽日的黑沙，重重的扣首。

“塵神之恩，當永世難忘。”

如此便夠了，歸終是這麽想的，可惜未能見上摩拉克斯一面，祂還有很多很多話要交代啊。

沒有了自己，祂不知道那個一根死腦筋的家夥能否管好子民，祂能否真正的做到祂說的那樣。

祂好想好想去後世看一下自己犧牲後的世界，摩拉克斯領導的世界。

還有祂的摯友，歌塵、留雲，這些避世的仙人，最後又會做出什麽選擇。

“再見了。”

“再見什麽?”

摩拉克斯終於到了，祂強硬的闖入了沙塵之中，祂知道歸終最後的靈就在這裡。

“鍾離。”

歸終欣喜的開口，沙塵之中幻化出歸終的樣貌，穿著大袖裙子的少女，少女欣喜的看著這位同行者。

“我來遲了。”

摩拉克斯的臉色極力的抑製，祂想露出一個笑臉，卻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微笑。

如果知道後果是這樣，祂那個時候一定會聽歸終的話，不會冒險去討伐青神。

“一點都不遲，你看看這些子民。”

歸終站在了琉璃百合的花群之中，這是祂最喜歡的地方，但祂最後一刻卻回不到那裡了，只能在風沙之中緬懷一下。

此時祂指著琉璃百合的下方，無數的歸離集百姓在大地之上，有的在救助受難的同胞，有的在熬煮食物。

祂們齊心協力，貫徹著歸終教導給祂們的四條誡言。

‘其智如水，善利萬物，為鏡自省;其德如樹，蔭蔽一間，生生不息;堅其筋骨，適時而動;眾志一心，亙古不移。’

“是啊。”

摩拉克斯難看的笑容上有了點緩解， 但依舊無法衝淡祂的怒火，祂無法忍受歸終的離去。

“那些小小的人兒們，如同微塵般渺小又脆弱。”

“因為渺小，所以不知何時會殞命於天災**。所以總是害怕。”

“因為害怕，所以總是努力，想變得更聰明。我啊，是明白的。”

“所以我想，既然與你力量差距太大，那就運用技術與智慧吧。”

“同時具有你的力量與我的頭腦的話……這座城市會很了不起吧。”

歸終最後落寞地笑了笑，用手撫摸了摩拉克斯難看的臉龐，慢慢化作了無比細微的塵埃。

祂真的歸於了塵土，永恆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無法去欣賞祂想看到的未來。

“看來還是無法和你一同走下去了。那把鎖的事情，忘了它吧。”

之後的歲月，隨著塵神歸終的離去，那些被祂同化的塵沙也無法維持岩牆的狀態，洶湧的北國之水最終還是淹沒了歸離原。

摩拉克斯不得不下定決心，準備將人民遷徙到離民之故鄉，在天衡山以東，依水修建一座巨大的港口城市。

又一日，在百姓啟程之前，岩王帝君摩拉克斯和傳說中的龍神路鳴澤，帶領著一眾仙人駕臨北邊輕策山，將不久前掀起洪水的螭神大卸八塊。

束其神於正北，釘其骨於東南，鎖其身於西北，縛其神於東北，壓其形於西南。

以此為終結，悼念塵神歸終。

(本章完) 上一章 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