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但是，新版本後，所有進入過小型安全屋的無限玩家，所經歷的副本，全都被噩耗光顧過。接下來，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從靈語氣有些急促。

　黎木保持著克制，

　“不要慌。從靈，你聽好。噩耗對於安全屋，對於我們而言，目前是完全未知的東西。它是一種具體存在，還是像薇拉說的‘必然發生’的優先級，亦或者某種類似於支配的能力，都說不清楚。我們必須得分清楚層次。首先，你一定要全盤照顧整個安全屋的程序，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異常情況，都要第一時間反饋給我。”

　】

　“好的沒問題。那你要做什麽?”

　“我得弄清楚，什麽是噩耗。而且，這件事的本質是，無限對長久以來依附在《無限》遊戲上未知的參與者的攻擊。無限是攻擊的發起方，要解決這件事，不能隻弄清楚什麽是噩耗。”黎木語速很快，但吐字清晰，“另外，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完。現在這個時間段，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集中爆發了。這是個顯然的困境。”

　“困境。”

　從靈心裡有些憂慮。她很少從黎木這裡聽到這個詞，

　“放心，我會做好你給我的安排。”

　“好。”

　黎木說完，隨即消失在原地。

　從靈調節好呼吸，坐進吧台裡，全身心投入對整個安全屋的程序的觀察當中。

　……

　黎木進入了一種似有非有的狀態。他本就是與安全屋“同為一心”的，在思想與認知層面，基本與安全屋相當。雖說在成為支配者，看待事物的角度發生了很多改變，但這作為基本認知觀，從未改變過。

　當他確定，“噩耗”並非實際存在的物質時，立馬將自己的身體轉換為一種能量進行客觀地表達。

　這樣做，能夠讓他更加集中地感受發生在安全屋裡的變化。

　用通俗的解釋來說，“噩耗”是突然發生，不具備預知先兆的壞消息。但一般而言，對於一個整體的世界而言，是不存在“噩耗”這種東西的，因為在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對於世界而言，都是合理且遵循運行邏輯的。

　所以，“噩耗”是一個很主觀的說法。需要選定一個對象，針對該對象，出現不符合其“認知、情感以及進入理想狀態”的事，則為噩耗。而從《無限》自己的定義看，隨機的壞事、不幸的事都被歸類為“噩耗”，很寬泛。

　黎木不斷從這個概念入手，進行深入的推導。

　他得出了一個基於自己認知的猜想……所謂的“噩耗”的表達極有可能是一種“優先級事件”的發生，是阻礙事件趨於理想的一種優先級。對於副本裡的玩家而言，趨於理想則是完成副本任務，通關副本。當“噩耗”降臨時，就會阻礙這個趨於理想的過程，表現出來的就是，玩家在進行副本的時候，會遭遇各種隨機的突發事件來阻止副本進度的推進。

　不過，這個猜想存在著一個疑點。如果“噩耗”的優先級高於玩家完成副本的優先級，那麽豈不是被“噩耗”光臨的副本，玩家一定不能趨於理想的通關?

　這難道不會影響玩家產生幸福感嗎?還是說……無限根本不在乎玩家能不能通關，只需要他們能在現實世界裡，不斷參與地球天堂的建設，以此獲得趨於理想的幸福感?

　黎木覺得，如果無限可以的話，肯定不會浪費玩家通關的幸福感。

　但從現在的表現看……它們似乎是，寧可不要這部分幸福感，都要徹底殺死寄生在《無限》遊戲裡的寄生蟲。

　這一定是付出了代價的。

　隱約感受到來自無限的決心後，黎木知道，自己也必須要拿出十二分的決心了，不然，一定會從這場對抗中敗北。

　接下來，他在短時間裡先後觀察了上萬個被“噩耗”光臨的副本，副本裡發生的情況，逐漸印證了他的猜想。所謂的“噩耗”就是某種優先級的表達。

　印證了這一點，他黎木就有另一個疑惑。

　無限怎麽能確保“噩耗”的優先級，對安全屋有效呢?畢竟，安全屋“不可被認知屬性”、“不可被侵害”的優先級也是非常高的。甚至黎木本人都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反正，即便是天使薇拉，都沒法直接觀察到安全屋。

　還是說，無限並不希望通過“噩耗”就能攻擊安全屋?

　從靈那邊也很快反應過來情況。安全屋的各個主副程序，沒有受到任何干擾。這意味著，“噩耗”的優先級是低於安全屋“不可被侵害”的。

　也許無限真的不知道安全屋的屬性優先級很高，也許……

　黎木想起，一般雙方在交戰之前，都會派出偵察兵、間諜、特務等情報工作人員。充分掌握了情報再選擇動手。

　莫非，“噩耗”充當的作用是偵查?

　但這樣也說不通啊，只要優先級沒有超越安全屋的“不可被認知屬性”，就算“噩耗”偵察到了情報，無限依舊無法理解安全屋的存在。

　黎木陷入深沉的思索之中。

　但時間是不等人的。離跟鳳公子約定的三天，只剩最後一天了，腦髓地獄裡的安排，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不可能把時間全都浪費在思考“噩耗”的作用上。

　反應過來後，黎木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有些鑽牛角尖，其實完全沒必要去猜測無限的動機。這不就相當於無限出招，自己被動接招嗎?

　對抗，不止是防禦。關鍵的是要掌握主動權，把球搶到自己腳下，才能決定到底是繼續運球傳人，還是踢門。

　如果球在別人腳下，那就只有選擇防守。

　快點，得再快點！

　……

　無限空間某處，中樞神經區域。

　斑駁的神經光束，在樹冠管理者們的樹冠神經上閃爍起伏，猶如迷幻的夢之光海。它們散亂無規律地分布在首席管理者周圍，顯出簇擁的姿態，猶如密密麻麻的燈塔水母群聚落。

　某一刻，首席管理者開始閃爍光芒，

　“是的，你們想說。‘噩耗’已經彌漫在整個《無限》遊戲世界裡，寄生蟲終將無處遁形。答桉告訴我，‘噩耗’的優先級，並未高於寄生蟲隱藏自己的優先級。我們該說，試圖通過‘噩耗’尋找到寄生蟲的辦法，並不奏效。是的，你們想說，‘噩耗’本身不具備高優先級攻擊性，最重要的是它籠罩著那隻寄生蟲。如果那隻寄生蟲開始汲取幸福感，‘噩耗’阻止‘趨於理想’的能力，會立馬告訴我們答桉，就能避免再犯芒格納天堂的錯誤。”

　管理者們決定投放“噩耗”，一開始就不指望“噩耗”能像破壞玩家的副本進度一樣，破壞安全屋的運行。它們只需要知道安全屋是否存在，是否在竊取幸福感即可。它們甚至不在乎安全屋到底是什麽。

　管理者們所遵循的唯一運行邏輯就是……確保幸福感養殖場的穩定，確保幸福感能夠穩定產出。以及，確保幸福感能穩定地投喂給天使。

　這是它們唯一的任務。不需要在意其他，只要保證這個任務的順利即可。

　所以，它們甚至不知道，尤明浩這尊尚在胚胎階段的天使，是如何出現在地球上的。

　創造遊戲《無限》也好，在地球上投放天使死胎薇拉·瑪納森也好，搭建地球天堂也罷……一切的付出，都圍繞著“確保幸福感能穩定地投喂給天使”這個核心使命運作。

　只要不偏離這個核心使命，發生其他任何事又有什麽關系呢?

　所以，寄生蟲並不重要。

　畢竟，天使一旦進入“發育期”，擁有了最高優先級，再多，再複雜的寄生蟲，就都無所謂了。到最後，甚至連寄生蟲本身，也會成為天使成長的能量。

　這就是最高優先級。

　管理者們發光的頻率變高，正在進行激烈的交流。

　過了一會兒，首席匯總，

　“是的，你們想說。還是要做好更多的準備，一旦我們無法挽回可能失控的局勢，就重啟。仔細想來，這一次的天堂改造，要比芒格納的改造更加輕松，《無限》的模式，的確值得繼續沿用，並且‘進化思想’的優先級植入模式比‘希望角’中樞管理模式更加合理，成本低，可控穩定。雖然仍然沒法避免出現各種意外情況，但我們顯然把控住了局勢。”

　它剛表述完，忽然一道閃光，從遠方的黑暗之地激射而來，被外緣的樹冠狀管理者接受。緊接著，導電一般，這道閃光，迅速通過樹冠神經的傳導，被首席所接受。

　首席得知神經信號表達的內容後，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發出劈啪的電響，

　“是的，我想說。原本已經封存的腦髓地獄，被入侵了，並且已經入侵了好幾天了。負責監視的監視者說，存在著一種干擾，干擾了它們的監視，如果不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它們可能仍舊發現不了被入侵的事實。而我要告訴你們，剛才發生的事是，滯留在卡諾亞中心城廢墟的‘希望角’，被探知了。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請迅速做出決策。”

　樹冠神經管理者們，爆發出幾乎相當於得知芒格納天堂崩塌時的神經信號。

　整個中樞神經區域，閃爍著激烈如雷霆的神經信號。

　猛烈的頭腦風暴過後，首席說，

　“是的，你們想說。必須阻止。派遣500名清理者，肅清腦髓地獄;啟用‘腦-003號’，阻止入侵者探知‘希望角’。時間十分緊迫，必要時，即便損失掉所有的腦髓結晶，也要摧毀腦髓地獄。”

　“即便損失掉所有的腦髓結晶”！

　這句話讓所有管理者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尚存在腦髓地獄的腦髓結晶，可是它們曾經的心血之作，就算是發放幾倍於副本的獎勵，也要鼓動玩家們去獲取，然後提交。

　現在，即便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也要阻止入侵者探知“希望角”。

　但所有管理者沒有異議。因為它們知道，如果‘希望角’被探清了，是怎樣一件嚴重的事。

　管理者們，迅速做出指揮，動員起來。

　指令很快下達給清理者隊伍。首席清理者得知指令的緊急性後，立馬糾集500名清理者，不少正在工作的清理者都被它直接強製召回了。甚至說，它連同隊伍，親自上陣！

　與此同時，無限空間裡，某個複雜晦澀的地方，負責維護每一隻“腦”的維護者們的首席，也收到了指令。

　首席維護者收到指令時，第一反應不是去執行，而是仔細確認，是不是有誤，因為這則指令中包含的對象，過於重要。它再三確認無誤後，即刻做出反應動作。

　共計一百名維護者，被從自己的崗位上臨時抽調過來。得知要啟用“腦-003”後，它們都異常震驚。

　作為專門負責培育維護“腦”的維護者，它們無比清楚，“腦-003”是個怎樣的存在。如果非要說的話，它們肯定會如此形容:

　那是個危險性與重要性相當的存在，是腦站的瑰寶，是它們所必須仰視和尊敬的偉大之物。

　在腦站記錄著一段故事，大致意思是:

　曾經，無限為了捕獲“腦-003”的主人，從混亂之地，追了將近一萬個基本世界，陣亡了上百名清理者。獲取了“腦-003”後，為了馴化它，又間接導致三十多個珍貴的維護者的死亡，而現任的首席維護者，正是當時負責馴化“腦-003”的最後一人維護者。

　而現在，要啟用它，要使用它的能力?

　即便無限空間裡，不同職位的無限存在，負責不同的事項，相互之間絕不乾澀。但眾多的維護者們仍舊非常想知道，管理者們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才需要啟用“腦-003”。難道它們不知道“腦-003”的能力到底多具破壞性嗎?現在，沒有任何一個維護者敢保證，一定能完全控制“腦-003”，如果它像“腦-2033”那樣，出現自我覺醒的情況，就不是用自殺了結自己那樣簡單了。

　它一定會，報復整個無限空間！

　當初的它，僅懷揣著“逃跑”的心態，就讓無限空間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如果它懷揣你死我活的“復仇”心態……

　維護者們的思維，難以去想象了。

　它們再三“忤逆”，反覆質疑首席維護者，這是否真的是來自中樞神經區域的指令?這放在平時，“忤逆者”一定會被首席維護者教訓，但是現在，首席維護者理解它們的心情。

　不過，執行中樞神經區域的命令，是每個無限工作人員的本能。

　隨著首席維護者的一聲令下，

　那塵封在腦站深處，不見天日的“腦-003號”，得以啟用。

　陰霾覆蓋在所有維護者的心頭。它們知道，不論“腦-003號”會做什麽，都必將是一場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