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戈年一從無頭者雕像的注視中醒來。
他眼中顯露的光芒,變得更加深邃與沉重。
對這份神奇的力量,他心裡滿是敬畏。他看著黎木說,
“老板,十分感謝您的指點。”
黎木頓了頓……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戈年一這麽客氣的顧客,
“不可客氣,這只是安全屋理應為顧客提供的服務。”
其實並非戈年一客氣,而是他清楚,只有真正闖蕩過大量無限副本的人才知道,這座安全屋裡的幾幅畫、壁爐和那座無頭雕像的力量到底有多神奇。
尤其是那座雕像。現在戈年一有種感覺,再次面對監視者時,不會那麽輕易對被其精神汙染了。
戈年一問,
“老板,真的不額外再收些費用嗎?”
黎木搖頭,
“不需要。這只是安全屋該有的配套設施而已。”
戈年一深吸一口氣,
“您很慷慨。”
慷慨……黎木還是第一次被這麽說。但事實上,他一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怎麽從無限玩家手裡賺更多錢。
“你要繼續去調查監視者嗎?”
“是的,這本就是我來到這個副本的目的。”
“祝你順利。”
戈年一再次感謝黎木後,轉身離開。
他走後,黎木看著安全屋的後門,微微蹙起眉。
事實上,指引戈年一去注視“未知的道路”、壁爐和無頭者雕像,並非是黎木有這份好意。而是,他想了解關於更多無限監視者的事情。戈年一顯然是一個很好的中間媒介。
從戈年一的說法,無限監視者的職責是監視副本裡的異常反應。
黎木不確定自己的安全屋,是否算是異常反應……能夠干擾副本進程的話,十有八九算。那,監視者是否能觀測到安全屋呢?
每次在進入無限副本的時候,安全屋都會提示,他並非無限玩家,進入副本會被視為原住民。
從這句提示看,無限監視者應該不會注意到他……
雖然黎木很想見識一下隱藏在副本之外的監視者是什麽樣,但這種過於冒險的事,還是不要隨便親自參與為好。
黎木想,讓戈年一去做吧,我當他背後的支持者就好。
戈年一與監視者的事,讓他想得更多。仔細回憶從接手安全屋以來的經歷,他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安全屋跟無限,或許從立場上就是相對的。
無限給玩家帶來恐懼與危險,而安全屋給玩家提供庇佑與保障。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更應該以提升實力為主要目的了。或許,希望之門的存在,讓安全屋的本體不再存在於副本中,就是為了避免被監視者一類的存在發現。
思考至深處的時候,破窗之眼傳來信息流,
【窺視到無限監視者的蹤影】
黎木立馬從吧台裡走出去,來到破窗之眼前。破窗升級為破窗之眼後,在原本破爛陳舊的窗戶上,就長出了一隻只有他能看到的眼睛。
而他,也可以通過這隻眼睛,去窺視副本裡的特別事物。
這次,能窺視的特別事物是……無限監視者。
破窗上的眼睛,僵硬地轉了轉。
娜塔莎倚靠在吧台上,看著黎木。她想,老板好像總是在做一些她看不懂的事情。為什麽要一動不動地看著一個破窗呢?這麽精致的安全屋裡,又為什麽有這個格格不入的破窗呢?
黎木的眼裡,
是一副詭異的畫面。 天空的顏色很惡心,像是石油泄漏到了海上,映出讓人眼睛感到不適的斑斕油彩光。
明明這令人惡心的天空裡除了油彩光,什麽都沒有,但黎木偏偏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看著大地。
地上,是副本的工廠。只不過,此刻的工廠如同小孩子玩耍的橡皮泥,變得軟塌塌的,並以毫無規律的節奏起伏扭動著。這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長相怪異的蟲子,正在蠕動爬行。
這個念頭一在腦海裡出現,立馬像附骨的毒素一樣蔓延,似乎要完全佔據黎木的意識。
惡心感持續增加。他連忙移開視線,緩了一會兒後,再看去。
畫面裡多了個人,戈年一。
戈年一在這油光斑斕的汙濁天空下,在這扭動起伏的工廠裡,因為太過正常而顯得格格不入。他身形穩定,目光堅毅。他注視著天空。
天空中,忽然出現一條裂縫。裂縫緩緩擴張,裂縫裡面是一面光滑的鏡子。鏡子裡倒映著戈年一的身影。
“gahfa!”
一個古怪的音節響起。隨後,黎木看到,鏡子裡的戈年一被一頭長著滿口獠牙的蠕蟲咬住右邊的肩膀,然後猛地撕扯掉。鏡子裡的戈年一瞬間失去了半截身體。
而站在地上真正的戈年一,忽然狂奔起來。他臉上布滿了驚恐。他不顧一切,發瘋式地狂奔。
然而,他跑著跑著,右邊的半截身體忽然就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給撕扯掉了。
血、髒器濺開……
他倒在地上,這時候,在他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希望之門。
他用盡最後的力量,爬進希望之門。
“呢喃”的聲音傳來,
“歡迎再次光臨!”
黎木扭頭朝安全屋的後門看去,失去了右半邊身體的戈年一倒在地上。
戈年一艱難地抬起頭,艱難地說:
“又來打擾您了。”
說完,他暈了過去。
破窗之眼裡,裂縫閉合,遮住鏡子,天空的汙濁油彩消退,扭動起伏的工廠恢復正常,一切都像沒發生過。
黎木深深地吸了口氣……那就是監視者嗎?
直到裂縫閉合的最後一刻,他才意識到,那並非什麽裂縫,而是監視者睜開的眼縫。鏡子也並非是鏡子,而是監視者的眼瞳。
監視者注視著這個副本,副本便倒映在它的眼中;
監視者注視著戈年一,它眼裡的戈年一是什麽樣,真正的戈年一就會變成什麽樣。
……
“你醒了。”黎木看著睜開眼的戈年一。
戈年一看上去並沒有怎麽失落。他笑著說,
“老板說得沒錯,我的確成長了一些,這次多撐了一會兒,沒有連監視者都還沒看到就要死不活了。”
黎木對剛才的景象印象深刻。他笑了笑,
“所以,你還繼續嗎?”
“是的。這也許是目前唯一能了解監視者的機會了。而且,剛好還有老板您的安全屋幫助。下次肯定遇不到這麽好的機會了!”
黎木沒多說什麽。他是老板, 戈年一是他的顧客。他沒有義務去勸誡戈年一,所能做的事只是為他提供服務,然後從他那裡賺取報酬,他看了看時間,
“還有十分鍾就是副本的休息時間了。看樣子,你的傷好不了,你是要在這裡待到明天,還是冒險回去?九點半前沒躺在床上,好像有紀律員觸發。”
戈年一語氣輕松地說,
“新人試煉副本而已,無所謂的。那些規則只能嚇嚇新人。對於我來說,遵不遵守都一樣。”
“哦?”
戈年一說,
“違反規則後受到的懲罰,並非不可規避。新人玩家逃避不了,只是因為他們的力量不夠。每一樣懲罰的執行者,都是可以被打敗的。”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雖然我面對監視者弱得跟螞蟻一樣,但打幾個懲罰執行者還是很輕松的。這也算是這個副本的漏洞了,畢竟,真正的規則類副本,規則是完全無法反抗的。”
“你體驗過真正的規則類副本?”
“是的。那些副本裡的規則,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旦違反,就必死的硬規則。當然了,也可能是我還不夠強。”
黎木搖搖頭沒多說什麽。他起身離開了。
一個小時後,戈年一傷勢恢復,又變得生龍活虎了,再次很真摯地道謝後離開了安全屋。
黎木腦海裡,監視者的影子揮之不去。他不由得想,以自己的精神,能否抵抗得了它的精神汙染。
後半夜,黎木一直待在工作間裡,研究煉金術。
這一次,他開始著手學習關於“魔藥調配”的煉金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