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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無暇》(24)舊事
  扔掉摳出來的彈頭後,林把血抹在衣服上,用手指勾扯嘴角,好讓舌頭同滿臉的褶皺一起發笑:“嘿嘿,想不通就別想,老了是這樣。所以,娜姐…不如跟我搭夥跑路,正好互補長短,豈不美事一樁?別拖遝啦,法外之地也不容小覷啊。剛殺了幾個人?要是沒殺夠,待會兒那肥豬的手下…哦,不,沒準來的是條子。耽擱太久,你又得開殺了…這樣,咱們不妨先換個地方講話,可好?”

  “你懂不懂格威蘭語?”見老師呆滯依舊,學生看向還在扮鬼臉的老頭,輕聲發問,“如果你懂,立刻坦白你的身份。”

  “當然懂,我是朝晟來的林思行,格威蘭式的記名為思行·林,大多數人稱呼我為林博士…唔?”以格威蘭語回答完少女的問題後,林不可置信地捏住自己的嘴,直至笑了兩聲才松開手,“哈哈…這麽年輕就覺醒為聖恩者?頭一次被人操控著講話還挺有趣,有趣…有趣的祈信之力。可惜,尚不如少年的我啊…”

  這時,回過神的迦羅娜撥開擋在身前的學生,再一次將槍口對準了老朋友:“伊利亞,你先退下…不必問他,我大致明白。”

  “嗯?不遲鈍啦?好姐姐——”

  “你真是瘋了…難怪你的身體情況會加速惡化,在康曼的時候就開始了吧?說,你何時令自己完整分裂…不,你到底分裂出了多少個自己?”

  “不多,不多。知道嗎?娜姐,雖然未突破到第二巔峰,但我非常清楚自身的極限——既然我的祈信之力是令身體分裂,那分裂出另一個自己當然也沒問題。以前,我還要擔心對半分裂後會弄出些什麽礙事的玩意,從沒敢大張旗鼓。現在嘛,反正我再無顧慮,放心——”

  “回答我的問題。”

  “好啦,好啦,我又騙不了你。在你的小跟班面前,我可沒能耐撒謊,畢竟我沒有祈信之力,只是個沒用的老頭而已,對不對啊?”

  “少跟我廢話!”

  “急什麽?實話告訴你,娜姐,能解答你疑問的恐怕只有身懷祈信之力的那個我——嘿嘿,除他以外,余下的我盡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殘廢啊,誰曉得他統共撕扯出多少人來?我可隻記得在我分裂出來以前的人數,四十三個吧,應該。”

  “你為什麽幫他?不…你們為什麽幫他?”

  “說什麽傻話啊,好姐姐,那是我自己啊,我能不幫嗎?”

  “愚蠢!你是祈信之力製造出來的假貨!明白嗎?假貨!倘若——”

  “倘若我是真的,我理應也擁有祈信之力,不是嗎?別傻了,娜姐,祈信之力就有它的原則…或許,突破到第二巔峰後,我可令祈信之力也分裂,而隻擁有第一巔峰力量的我只能分裂身體——試問這因分裂而生、擁有完整的記憶與思想的我…怎不算是真正的我?”

  “你…”

  “娜姐,跟你明說吧——我的雄心,你理解不來、理解不來啊。我很清楚,沒有祈信之力的我不論有多少,都沒一丁點存在的價值,撐死是堆活得久見識廣的老廢物。但有祈信之力的那個我卻不一樣,他掌握祈信之力,他把握渺茫時機奪取原初之岩,他有機會攀登第二、甚至更多的巔峰。為了我們之中唯一的成功者,像我這樣花眼的羅鍋甘心去死,死在垃圾堆旁、死在河水裡、死在車輪前、死在槍口下…管他媽會哪般死,我也願以身鋪路,隨那些潛藏各地的我同墊起血階肉台,幫唯一把握命運的我登臨——”

  一聲槍響,

這位並非本尊的林博士永遠閉上了嘴,帶著未訴說乾淨的激情下煉獄受苦,又或是去神國陪伴帝皇了。  “無藥可救…”斃掉眼前的老朋友後,迦羅娜拆去彈匣疊起槍托,扯了張被單裹好步槍,又翻出件背包將之裝好,在調動力量記憶背包的形態後將槍扔掉,打算帶著學生離開,“伊利亞,我們走——”

  但突如其來的調侃驚得她留步回身:“娜姐,你真傻啊…腦子不靈光啦,遲鈍啦,癡癡呆呆的,多可愛啊,哈哈哈——”

  知道老師會遲疑,少女已快步走近屍體,從衣袋裡掏出染血的發聲者——一部正開著免提、顯示著通話時間的手機,柔聲告誡:“閉嘴。”

  “呦,好凶的小姑娘,可惜你不能夠隔著電話將我影響,再凶也白搭啊,嘿,忘了你不懂梁語。來,娜姐,叫她躲一邊去,咱們繼續聊兩句吧,你可是狠下心殺了老朋友、殺了一個最愛讀古籍的我啊,多少得道道歉,安慰安——”

  沒等他打趣完,手機已讓伊利亞摔成兩折。聽著提示通話結束的鈴音,真正的林博士滿臉失望:“嗯?沒耐性的小女娃,敢攔著大人談話?玩不起、玩不起啊…”

  “伍德爺爺,您、您在講什麽呀?”敞亮的居室裡,正和哥哥看卡通片的小女孩好奇地開口,“好奇怪的…發音?”

  躺在搖椅上的老伍德揣好手機,眯著眼享受正午的陽光:“梁語,朝晟的官方語言。怎麽,格威蘭的學校不開設這門課程?就算在低年級,學校的課程也不該松懈吧?可別是教你們騎馬射箭,鼓吹些老套的禮儀?那些蒙騙平民的說辭,可不會用在貴族學校的學生身上啊。”

  “伍德爺爺,我們的學校請有專業的瑟蘭語老師,還有…博薩語和特羅倫語,”聽到妹妹的提問,嚇了一跳的男孩連忙解釋,“沒有開設朝晟的語言課程…”

  “難怪。想想也是,學會精靈的語言,無論是去瑟蘭還是朝晟,都無需擔心交流障礙,哪還用得著學那複雜的梁語、練那畫圖一樣的文字?多聰明啊,要遮掩歷史與宗教的印記,用語言的烙印壓蓋才是最優解啊,嘿嘿,”說著,老伍德撐著扶手起身,邊舒展腰背邊走向臥室,“孩子們,我休息休息,你們啊——嗯,冰箱有昨晚剩的餅和湯,我手藝算是勉強…我曉得你們吃不慣、吃不慣啦。錢包和鑰匙都在鞋櫃上,拿去用吧,這周圍是有幾家不錯的餐館,中洲人——喔,你們還喚他們作特羅倫人?連這陳年舊稱都留著啦…過時的叫法,真叫人懷念啊。”

  當老人合上臥室的門,小小的兄妹相覷無言。終於,哥哥咬牙關掉電視,牽著妹妹的手拎起鑰匙,又打開錢包捏了幾張面值最大的鈔票,輕輕開了門,再輕輕地關上。

  第一次走出這棟公寓,妹妹的手握得很緊,哥哥的心跳個不停。兩個孩子看了看眼前的花壇與綠植,聽那再沒有玻璃阻隔的蟲鳴鳥啾,抬高頭伸出手,握向溫暖的太陽,仍不能相信自由來得如此容易、雖然僅僅是暫時的自由。

  是的,他們不敢逃跑。在電視機前的相顧一望,已將所有的念想打消。再年幼,他們也明白,馬戲團的馴獸師是不會解開腿環放鸚鵡飛翔的,如果他真有那麽膽大,原因只會是天空中早已布了張飛不出的網,好等暈了頭的鸚鵡撞上。

  因此,他們又互相看了眼,慢慢走出公寓的庭園,來到清淨明亮的街上。現在是午休時間,人不多不少,正正好,也沒有擁堵中的車輛把煩人的喇叭按響——哦,是有位巡警在街邊喝咖啡。見到配槍戴帽的警官,兩兄妹再一次駐足對視,良久才深吸一口氣,上前詢問:“叔叔,打擾了。請問附近的餐廳都在什麽地方呀?”

  巡警循聲下瞥,才瞧見這兩個剛高過褲腰的可愛孩子:“哦?最近的中洲餐館在十字路口右手,不拐彎往直走還有家瑟蘭的餐廳,就是貴了點…怎麽了,孩子們?從哪裡搬來的?爸爸媽媽沒在家?”

  “我們是跟爺爺從溫亞德來的,爸爸媽媽還在那裡工作,”男孩沒有猶豫,撒起了謊,“爺爺的廚藝太糟糕了,我們…惹他不高興了,就出來…”

  “好好好,哈哈…快去吧,小朋友。叔叔推薦你們試試中洲人的牛肉卷餅,美味又實惠啊。不過別走遠了啊,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要盡量跟著大人。我們這片街區治安很好,你們可以放心逛逛,別的地方就不一定啦,嘿,前些日子又有女孩在舊城區失蹤哦?叔叔可不是嚇唬你們,是提醒你們注意安全啊——好吧,又是哪裡缺人手?再見,下次再聊。”

  謝過巡警後,這對兄妹目送警車遠去,開始向十字路口進發。沒幾分鍾,他們就將菜單交還侍者,甩著挨不著地的小腳,貼著臉說起悄悄話。妹妹問為什麽不去平日最愛光顧的瑟蘭餐館,哥哥則摸著她的頭,告訴她那會花太多錢,可能惹伍德先生不悅。

  “要給他留下好印象啊,西婭。反正…我們跑不了,對吧?”等侍者送上菜,男孩拿起攤在餐盤裡的薄面餅,照著餐盤墊紙的圖示放入生菜和牛肉,淋了些醬汁後包好,遞到妹妹嘴邊,“啊——西婭先吃吧,沒事,我再包一個。”

  “哥哥,我覺得…伍德爺爺、先生不會在乎這些…”女孩小口啃著牛肉餅,聲音像在嘀咕,“他不是聖恩者嗎,聖恩者…都很厲害的。”

  “厲害?唉…我看,是有些古怪啊…”

  “古怪?”

  “西婭,他自認是朝晟人,如果他沒對我們撒謊,他…他哪有必要在格威蘭藏頭縮尾呢?除非,他是新聞裡說的那個…總之,他能和那些怪人混到一塊,絕對不是什麽好人。你沒聽見嗎?他每次回臥室,總會說那種奇奇怪怪的語言…”

  “奇怪嗎?他…他說了那是朝晟的語言呀,應該…沒問題吧?”

  “總之,呃,聽著很奇怪…我是指語氣…算了,西婭,用餐時不要講話,會噎到的。想喝什麽嗎?我叫服務生拿兩杯飲料吧。”

  奇怪嗎?不,至少念叨著家鄉話的老伍德、真正的林博士沒這麽認為。此刻,他正坐在電腦前提取加密的郵件,感歎自己的犧牲:“謝了,愛看書的我…貫通古文,更在異國翻找梁人的典籍,想來萬分艱辛。還望你能幫到我,還望你的推測無誤…”

  解密完成,郵件的內容呈現在老人的眼前。作為最早一批分裂出的替身,這位待在格威蘭南方的夥伴因接觸到收藏於圖書館的梁國古籍,開始探尋被遺忘的記憶——塵封的梁人歷史,不,與其說是歷史,不如說是文化、語言,更可以說,是歷經滄桑的習慣、傳承。

  在他的記述裡,聖岩這稱呼是不合理的拗口——神聖帝皇恩賜的岩石,這冗長的名絕不符合梁人的語言習慣。更何況,梁人對帝皇的稱呼是天武——無上天武,這方是梁人崇敬之神的本名,縱使千年飛逝亦不能改的本名。至於聖岩?在朝晟建立前,梁人稱之為天晶、源自天武的玉晶。而奇跡亦非奇跡,用梁人的語言來說,奇跡應為天曜,是天武靈曜世人的神輝。他更從一些斷章殘卷讀到重要的記載,說天武曾將七頁天書賜予祂之下最強者,分三冊武經恩賞各族統治者,斷定這必是所謂的奇跡手書與三本聖典。據記載,武經之威極難領悟,而天書之力則易於掌握——只需念出每張書頁的真名,即能將之開啟。

  “哦,是嗎…而你,你是原初之岩,由真神製成的寶物,如他所言…曾受賢者看護,哼,老家夥,還藏著多少秘密沒說?”想起那個告訴自己這顆晶石理應藏於康曼、為賢者迫發奇跡供給能量的秘密的人,林博士的老臉陰沉了許多,“所幸你落入我手,而今我更知曉你的真名…告訴我,你可否同那故事裡的天書一般,會應名歸順了?天晶…初誕天晶——”

  用梁語念出分身所推測的名後,黑暗的晶石湧現無邊金芒,吞沒呼喚之人眼見的一切,將他纏繞包織,引入囚禁光的虛無邊界。那是比夜空更深的晦暗,點綴有比星光更奪目的斑斕,任他極目遠眺,亦不能清楚究竟有幾多。這沉淪令他心悸,又令他熟悉——沒錯,絕對沒錯,當年在晨曦接觸精靈先祖所藏之聖典的感覺,與今日別無二致。

  他試著移動,試著發出本源去吸引黑暗裡的光,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很快,希望漸去,失望重來,他心念微動,剛想著如何離開這地界,就重回臥房之內,發現自己仍坐在電腦前,仍伸手握著這晶石。

  “終歸有所收獲…謝了,”謹記文檔的內容後,真正的林博士刪掉這封郵件,抹去了另一個自己留在這世上的最後痕跡,思忖著駕馭這初誕天晶的法門,“賢者…賢者定然知情,但我怎能問他?莫非要回康曼,跪下來開口懇求——哼,祖老頭,你說過曾放棄一個機會、一個觸及真的機會…一個突破本源的機會,你怎麽曉得這玩意的用法?你的故事…你的歷史,誰會清楚?誰又能清楚?你是梁人,你是朝晟的元老,可你如何與四腳蛇搭上線,如何去康曼弄走賢者看管的寶貝…又有誰知道?”

  沒人會知道,林博士相信,即使那個告訴自己這秘辛的人亦不會知道——就算那人果真明白,也絕不會幫其掌握原初之岩的無窮力量。至於為何?或許只有那人自己才清楚。當然,居於王庭的賢者同樣有知曉的可能性,但這不問世事的繼承者沒法替林博士排憂解難。最後,唯一有可能了解原初之岩且威脅最低的人還只能是林思行的老朋友,名為趙無秋的人…一個正被少年督促戒煙的老頭子。

  “無秋爺爺,煙鬥裡又添新灰了。我知道,一步戒除煙癮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約定好要定時定量吸煙,慢慢改正——”酒店的客房裡,收拾著煙灰缸的小武認真地瞪大眼睛,盯得老人訕笑連連,“信守承諾雖然困難,但收獲定然值得,爺爺,你看,現在你笑的時候,牙齒都不那麽黃了。”

  “是嗎?我照照鏡子…還真是啊,看來是得少抽…”拿指甲刮了刮門牙後,老人躺回床,哼了會兒少年沒聽過的小調,悠哉說著閑話,“小武啊,近來和親戚朋友聊得可好?”

  “很好啊,怎麽,爺爺和母…朋友鬧別扭了?”

  “上次那是…比喻,一種比喻,不對,打比方,明白了?我是勸你哦,多和家人好友聊聊,因為往後啊…”笑掩尷尬後,老人走向窗口,俯瞰沙灘上的旅客,滿臉戲謔,“可就沒這麽太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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